22 田卫明错走平遥县(2 / 2)

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仍不到家,隐约却见前头一座大城。问别人时,原来却是平遥县。平遥卫明亦知道,他正有一个相识在那里。不容易出来一趟,且先耍耍,寻了他家去落脚,过几日再回家去不迟。

卫明已是走得累了,因见路边有酒肆,便住了脚,将包裹里剩下的钱拿出来,买一斤羊肉,煎一条鱼,再煎个茄子,又讨一个蒸梨枣,一碗糖粥,个姜糖馒头上来吃,又不过瘾,再唤店家打两角酒来。

卫明在酒肆里歇了一阵,看着日头不早了,急忙唤人算了钱,望城内赶去。进了城里已经入夜。不容易赶到城西,寻人打听和兴街。那人问道:“阿哥做甚,哪里来的,做什么要寻和兴街?”

卫明便道:“我是西河县关西村的,要去那里寻个亲眷。”那个看了他一眼,遂问他道:“阿哥原来不知?那街去年失了大火,剩下的住户全搬走了,哪里寻去!”卫明急问:“狄阿五大伯不认得?他爹是锔碗、修驴蹄子的。”那人便道:“我不认得小孩子名字。那边厢许多人都逃荒走了,只恐阿哥寻不到。”卫明复又问了许多人,人人都说不晓得。卫明当夜在街头胡乱过了一夜。

次早醒来,卫明肚里饿地紧了。包裹的钱花完了,一文不剩。因他肚饿,这路亦走不得了。卫明本想做短工挣个炊饼来吃,如今天灾,都不缺人,这个活儿没处做。从早起到现在,卫明只饮了两口水,饿的前胸贴后背,独自坐在那里。

有员外家正在施粥,一个小乞丐从人群里出来,捧着满满一大碗粥,因那粥烫,那厮一面吹着气,将口转着沿碗口吃,从卫明旁边过去了。

卫明看了他一路,直盯到那厮转过街口去了。卫明心内骂他道:“这猢狲笨出鸟来!别人都只盛半碗,凉的粥快,一气能讨三四回。这呆子必要满满装一大碗,又吃不快,烫的喊娘。”若是放在昨夜时,卫明饿死也拉不下脸,如今已饿了大半日,心里有些活泛了。寻思将身上衲袄卖了,吃他一顿,回去不过一顿打。

主意已定,这边卫明出了街口,才待寻个僻静去处,匆忙间见对面跑来一人,卫明来不及躲闪,叫那厮撞一个满怀,两个同时倒了。卫明爬将起来,才待要骂,却见那人正是田乐,只是形容消瘦些。

卫明便道:“这个不是大叔么!”田乐急忙将怀里的物事塞到卫明的怀里,看时却是黑白相间的数包丸药。不及言语,早见后面有人追来,口内叫道:“人来也!这鸟汉子正有同伙在这里!”众人不由分说,将二人围住,好一通打。

因见这闹,便有公人上前来,将两人捉了回衙。原来田乐这个不争气没出豁的,当日夺了三郎的钱,吃了一饱。混堂里洗了个净浴,浑身上下都拾掇了,自思乞讨没出豁,不是正路。都怨祖宗不争气,若是留下一大笔钱来,自己何至于乞讨呢!

当下寻思了一通,另外谋个新营生:在集市上卖些丸药。因无人问,大街上雇了一个白胡子老汉,人多处将老汉又打又骂。众人见了惊怒道:“快住了手!儿子竟敢打老子,不怕雷轰么!”田乐便道:“这个正是我的儿子,如何打骂不得!因不听我言,不肯吃我家祖传的不死药,如今不过一百岁,老得胡子也白了。你们省得甚么!”

原来田乐卖的丸药,那颜色亦有讲究:白的吃一丸长生,黑的吃一丸祛病。田乐这事一经传出,终会引来傻儿凹。那厮们听了他的传言,一窝蜂寻药来买,田乐因此赚钱过活。至于听说老婆死了,他也不管,娶她不过为娘高兴,那娘子本也不是他要讨,养在家里吃他的饭,花他的钱,哪里合算。

谁想这钱赚了没几日,吃人发觉了并不祛病,又耽误了人,遂来撵着要打他,恰好正撞上卫明,匆忙间将药塞到卫明怀里。

今日既上了公堂,知县相公听完众人的述说,将那丸药看了一遍,骂田乐道:“这厮虽然看着奸懒,手艺倒巧。你如何做得这药出来?”

田乐慌忙磕头道:“相公明察!小人亦只是个从犯,无有手艺,如何制药去害人!本县地天泰生药铺的主人是那田卫明的姐夫,全都是他做出来。”原来田乐这厮胆小,又怕人打,哪里肯认。只说那是卫明主意,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