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田卫明遇祸吃官司(1 / 2)

 阿爹往常教导卫明,先处人,再做事。卫明既然沾上这事,念在同村的情分上,论辈分又该喊田乐一声“叔叔”,本想与他说些好话,谁成想叫田乐却把事情一股脑推到自家身上,如何不气?

卫明又是小孩子,心里压了许多火气。今日听田乐一说,这火一发发将出来,情急间索性将前番在山神庙外偷听到的那些话,一五一十也都说了。众人听闻尽皆惊了,急忙细问。田乐那厮禁不住打,推说是泼皮章赞拿刀逼他。知县从头到尾仔细问完,自不敢耽误,急忙行文发西河县。一面将田乐收在牢里,一面发签拿章赞。

这时节飞天雕同一班泼皮在家吃酒,便听有人报信道:“哥哥,了不得!那乞丐今日吃人捉了,供出你来,知县如今发签拿你,快些去躲!”众人便道:“早说那厮不可靠!今日果然闹出来!”一个言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们不若趁夜逃走,投奔断藤崖入伙。”

飞天雕道:“前番的钱已花尽了,去时只多几张口,没甚么送去做人情。他若推脱缺少钱粮,不肯接纳,却怎么说?”一个遂道:“平遥如今遭灾重,无甚好取。俺们若投断藤崖,需是经过西河县。不若去那里借些钱粮,送做人情。”众人听罢,尽皆应和。

西河县这边,薛彪本想使上几个钱,将前番杀人抢劫的案子提出来,胡乱要了三郎性命。谁料想赵押司出来,说甚么捉贼拿赃,三郎当日走到西河县,晚间再由西河回来,一夜连杀十余人,悄没声地搬走财物,赶早再回县里药铺,仍没叫人看出端倪,便是神人了。

三郎杀人劫财这个话儿,只是拿来瞒相公。因他作梗,三郎这事,一时不能够下手。寻的人因这事上,狮子开口价索钱。薛彪也就跳脚骂:“原本半斗米的事,如今竟要这许多!这大头巾直吃人不吐骨头!”

正在骂间,忽然有来人报道:“哥哥,了不得!外头有人借粮来也!里正急请叫去!”薛彪听了这个事,急忙去土墙上向外张时,却见飞天雕引了数十人,手里全都持着器械,正在外面。薛彪见他遂叫道:“下面的不是章大哥?你放着平遥不去住,如何却来这里!”飞天雕道:“兄弟,俺们今年遭灾重,饿得死了,今日寻你借些粮。若不准时,今日便就不走了。”

薛彪笑道:“大哥说的甚么话!俺村的钱遭抢了,连我亦是受了伤,官司仍旧在吃,哪里还有甚闲钱!大哥不若别处借去。”飞天雕道:“兄弟,休恁地说。俺们不容易走到这里,便是随你啃树皮,哥哥我也不嫌弃。”

薛彪听他这么说,知挡不住,回头与里正商议道:“眼见得这厮只有这些人,怕做甚么!不若引了人厮杀。”里正便道:“你如今肩伤未愈,黄大郎又吃你打死了,其余再有哪个骁勇?厮杀未必能保。那厮正是平遥一霸,甚么不做!轻易惹他不得。若依我言,引他进来,若不走时,再下手不迟。”

当下里正说好话,将飞天雕引了进门。急又吩咐庄客杀牛备饭,款待众人。正忙碌间,应承三郎官司的人由县里回来,告诉薛彪便道:“如今平遥来了消息,说咱家先前的那件案子,是田乐欠了赌债,合着个叫章赞的做出来。”

薛彪听了急问道:“却是哪个章赞?”那人便是:“便是平遥县素日杀牛放赌的泼皮章赞。”薛彪听了急叫道:“却是他!正好今日送上门来,却撞在我的袋里!”急忙将这事告诉里正,两人商议,将蒙汗药撒在酒里,与他们上。

约莫过了一刻时,两个听时,里面已是没了动静。进去看时,见这厮们果真吃了酒,一个个东倒西歪,倒在席上。薛彪大喜,急待唤人预备绳索来拿时,谁想那睡着的人皆跳起来,齐来厮杀。薛彪急忙要走时,那边厢飞天雕跳将起来,一脚把薛彪踢倒了,把刀去他背心里一戳,那薛彪呜呼死了。

里正见了这个情形,吓得呆了,正走不动。一个汉子赶上前,把里正一刀也给杀了。余下的庄客见了这势,撒腿便躲,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章赞众人哪肯歇手,引众人将村里洗劫一空,随后投断藤崖入伙去了。

如今饥荒益发重了,盗贼群起,除关西村外,又有多村报了失贼。瘟疫正胜,轻易谁敢出城缉贼!更可恨上头无一个人来看,只是在那空斗口。早上起来,赵珂先去城西贫户家中查一遍疫情,散些汤药,又使人将无人管顾的尸首烧化。虽忙个不住,赵珂心中亦实难过。

眼睁睁见做父母的为一斗米,将幼女卖与勾栏行院,也有卖做等郎媳的。有阖家而丧的,剩个老妇亦患了疫症,死不肯治,只要同死。其中一户着了瘟疫,人接连没,最后只留下个三岁小儿,发现时他正挨着母亲老实坐着,不知娘已死了两日。

这不是最坏:小儿的姊姊嫁在城内,为谋产业,合伙儿把亲弟卖远了。姊姊与人牙子商议好了:钱多钱少的不在乎,只要能离得远远的,以后找不到门上,就妥当了。许多人听说了的都推崇,恨自己没娶一个这样有决断能干的老婆。

这种事不只出了此一桩,这人心世道不知道是怎么了,着实令人可怕。除此之外,更多人深恨衙门官府的不作为,又嫌赵珂厚此薄彼,事做得慢,一股脑儿把火儿发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