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绕过偶有点光的僧房、禅堂,便是数排空寂的灵房。(看啦又看手机版)夜色中郭心阳熟稔的走进第二排第五间,掏出洋火点燃房中的白烛。
烛光中,但见一口口棺木相依,序次如林,寺名“珠林”果真名副其实。
郭心阳将灯笼插在门框上,向雍澈惨笑道:“家师虽是法道之人,可我向来不敬鬼神,所以不曾给先父上过一炷香,想来也真是不孝之至了。”
雍澈听了酸楚道:“今日我都带来了,你便多上两炷。”
郭心阳听了干笑两声,“你别欺我不通礼法,这上香哪有后补的。”他接过雍澈递过的线香,在烛火上点燃后,径自走向两口并置棺木前的灵位。
郭心阳手持香火,跪在灵位前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插香入炉。
两个灵位上的字,雍澈看得分明——“故郭公茂宸府君之位”、“故郭夫人韩氏之位”。两个灵位均是有名无款,不知何人所立,可这灵位敬奉的故人,既英明显赫,又不出雍澈的意料。
他不禁想起那年东大教工寓所内,郭心阳和黎微音初见时的密谈。他更想起梅修二人曾说过,郭心阳从不参加誓师大会,只因“誓师”与“弑师”谐音。关外物资丰沛,市井富庶,乡民不理时评,对帅府老少两位司令均颇多赞誉,而郭心阳却始终对他们嗤之以鼻,即便后来与少帅有交,也始终未有善评。一切的一切,这些自从与郭心阳相交便困扰雍澈的谜题,此时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我曾跟你说过,我的秘密终有一日会告诉你。”郭心阳道,“这就是我的秘密,唯一的秘密。”
雍澈点头道:“原来名震天下的郭将军便是令先考,这样的秘密,你本该瞒我一世。”
郭心阳摇头道:“我交游甚广,可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却只有你们几个。”他拍了拍雍澈的肩膀,“你我相识时间不长,却最投脾气。再者,我更想告诉你,你刚刚失去了洛姑娘,而我失去双亲已历四年…”
他向父母灵位又鞠两躬,便出了灵房,点燃一支烟抽。
“子澄。”他吐出一径烟,悠悠道,“和你相比,除了哀思,我爹我娘留给我的还有这血海深仇。”
他见雍澈讶异,便冷笑道:“先父松龄公,毕生戮力革命,戎马倥偬,怎奈未遇良主,列于宵帐下,而后毅然与他父子二人决裂,举兵起义。先父起事不成,沦为阶下之囚,这我理解,可他父子二人太也残忍,害死我爹娘不说,竟还将他二老暴尸于河沿,这等大仇,我为人之子如何不报!”
雍澈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与连闻歌初次约会的那个夏日午后,二人泛舟河上,在河沿偶然看到满面哀愁的郭心阳。
郭心阳掐灭烟头,冷冷道:“老贼已死,贼还在。可东北强敌环伺,杀了一个贼,难免激起大变。子澄,在国家大义面前,我连父母大仇都能暂且放下,你切不可沉溺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
雍澈默然无语,不知如何作答。就在此时,忽见远处一点光亮闪烁摇曳,向这边移来。光亮近了,才看出是个手中提着灯笼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