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看见二人,先是一顿,又上前两步,向郭心阳颤声道:“少爷…是你吗少爷?!”
郭心阳手中的灯笼滑落在地,上前一步紧紧托住老者双臂,激动道:“郑伯伯,郑伯伯您老还在!”
老者含泪道:“老天瞎了眼,像我这样的废人命硬得很,可老爷和夫人那么好的人却都不长命…少爷,你高了,壮了,长大了!”
郭心阳眼圈泛红,狠狠点了点头。
那老者又道:“少爷,当年老爷费尽心思,将你托付给郭六爷,你就应该悄悄的在天津卫好好呆着,怎么还敢回奉天?若是有啥闪失,老爷和夫人泉下有知,怎么能得安息啊!”
郭心阳抽泣道:“郑伯伯不用担心我,在沈阳没人知道我的身世。只是这么老晚,您老怎么还赶过来?”
老者泣诉道:“但凡是老爷夫人忌日,我年年都来祭拜,可这人越老胆越,我怕白天过来被人瞧见,官府难为,所以…”
郭心阳再也控制不住,泪涕在面上肆意横流。
老者笑道:“我带了老爷爱吃的酱牛肉和老白干,还有夫人喜欢的松仁糕。给他二位供上,我坐一会儿也走。少爷,你是金枝玉叶,以后千万别再来了。放心,有我郑保一天,亏不了老爷夫人。你赶紧走,别让人瞧见!”
郭心阳还欲多言,却被郑保硬生生向外推搡,郭心阳知他性子刚烈,违拗不得,只得和雍澈唏嘘着出了珠林寺。
“郑伯伯是我家老仆。”郭心阳在马车上向雍澈低声道,“先父向来谨慎,知道自己树敌众多,所以他有子嗣一事向来对外秘而不宣。这郑伯伯便是少数几个知道此事的人之一。”
他长叹一声,又道:“当年先父先母被暴尸河畔,三日后方许收殓,那老贼却又派兵将我祖父和几个叔伯家围死。当时先父仍有忠心部将在世,可也都是逃遁在外,一时竟无人去收殓遗体。我人在天津义父家中,知道这事心急如焚,几度昏厥。是郑伯伯,只有郑伯伯不顾家人劝阻,将二老遗体发送到了珠林寺。”
雍澈点头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想不到这郑老伯身份寒微,却是个大忠大义之人。”
郭心阳正色道:“品性高低,又和身份贵贱有何干了?”
马车行到雍家,雍澈作别郭心阳,洗漱更衣后躺在床榻上,回想和郭心阳相识几年来的一幕幕。初见时的人如玉剑,冯大内的叱咤风云,帅府内的指点江山,武协内的智勇锄奸,义县陌上初开杀戒,大东门外与自己并肩力克崔氏双剑,还有他腰间所藏的那柄宝剑,剑身松针暗纹、剑尾松球如铃,原来都有渊源。
他弱冠之年惨遭失孤之痛,寄居人下,又满怀心事的重回故里,也不知是该算作还乡还是游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