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清露浓,入夜有些寒凉。
七日七夜,紧赶慢赶,一幅彩绣释迦布施图终于完工,我长吁一口气,再无牵挂了。
长时间久坐绣架前,手脚阵阵酸痛发麻,吩咐影竹烧了热水,预备沐浴更衣,只听木门一响,传来轻轻足步声……
不用回头,我已知来者何人,冷言冷语,“有事?”
语声淡淡,不辨喜怒,只听小祐子幽幽说道,“明日回京,与我同去么!”
下定决心与他彻底划清界线,我不动声色,“你回京,与我何干?”
“忠王九千岁大胜西蒙的瓦剌部,即日班师回朝,你不去……”
回首瞥他,莞尔一笑,“梦遥愚钝,不懂国家大事,不明白忠王凯旋与我有何关联。”
“装,接着装下去!”他语声淡漠,一双明眸隐着千丝万缕的哀愁,“我要冷眼瞧着,看你能装到几时,别告诉我——忠王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面露冷寂之色,“这倒是奇了,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梦遥一介布衣,怎会认识至高无上的王爷!”
“好吧,现在先不勉强你!”小祐子将手中的包袱随意掷在案上,似笑非笑,“待我回京向他禀明一切,告知你的栖身之所……”
不等说完,愕然惊问,“你认识他?”
“何为认识?何为不认识?”眸光微变,他笑了,笑语中分明透着几许暖意,“腹中有了他的骨肉还算作不认识,那我与他素未谋面也就算作认识了!”
他居然知晓了一切,定是影竹那可恶的丫头说漏了嘴,我抬眸相望,决然而笑,“你的好意心领了,沈梦遥是被人休弃的下堂妻,没有脸面再见任何人,这静安寺便是最好的归宿!”
四目凝对,死一般宁谧。
忽而,他轻笑出声,随即转过身子,“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我认识的沈梦遥绝不会服输……明日辰时,我会预备车驾在山门等你,只等半个时辰,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水……热水来了!”影竹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提着水桶,匆忙进屋。
小祐子迎面撞上她,微微点头,若有似无地道了句,“那包袱里有换洗的衣裳,替我说服她……”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缓缓起身,来到浴桶边,喟然一笑,“丫头,收了他多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