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大怒道:“这,这,哪里来的小*子?大少爷居然看上了这样的人,我的天!”
月婵闷着头只顾往外走,便听上房门帘一响,一个女子咯咯笑道:“夫人,怎么才来就要走呢?”
月婵回头一瞧,却见一个妙龄女子梳着蓬松的堕马髻,身穿一袭葱绿纱衣,腥红的抹胸在里面若隐若现,雪白的脖颈和前胸映得人眼花,端的是妖娆无比;此时正一手叉腰,一脚踩着门槛,一边咬着手绢子角吃吃浅笑着望向自己。()
月婵转过身,不由自主就挺直了脊背,凛然正视着她,淡淡道:“你就是雪姬姑娘?我儿千求万请让我登门拜访姑娘,现在已经看过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说着,再不停留,转身向大门走去。
“慢着”,雪姬收敛了笑容,从素心手中接过一条银红蝉翼纱长披肩轻巧地往肩上一披,将前胸掩了,这才提着裙角缓步走下台阶,娉娉婷婷一径走到月婵面前,“我亲手整治了一桌小菜,很是花了一番功夫,请夫人用过再走罢。”
她一双眸子直视着月婵,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月婵瞧着她的眼睛,浑身莫名其妙起了一丝寒意,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不由自主喃喃道:“你这里不是有客?”
雪姬便扬着声音冲屋里道:“三公子,不巧得很,我今儿有贵客来访,您请改日再来吧!”
那杨侍郎的三公子铁青着脸走了出来,“这刚说得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瞧瞧是什么样的贵客?”边说,边走上前来睃着眼上下打量着月婵。月婵急忙扭过身将脸转向一边。
“我道是什么样的俊俏公子哥儿,原来是个半老徐娘,啧啧,倒也生得好齐整容貌“,三公子围着月婵转了一圈儿,涎着脸笑道,“怎么,也是做私门子的么?说个价钱给公子爷听听。”
碧儿闻言大怒,“我把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你家里缺爹少娘没人管么?今儿大姨就替你母亲管教管教你!”说着将袖子一撸就要抬手给他一个嘴巴子。[]手还未抬起,却觉得腕上一紧,手腕已被雪姬悄悄握住,虽只是轻轻一握,却仿佛有千钧之力一般,一条胳膊竟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碧儿一愣,心内暗自纳罕,瞧不出来这妖娆无比风姿绰约如此柔媚的一个人儿,手上竟有如此的力道。她心下惊疑着,却见那厢雪姬却若无其事地冲三公子盈盈福了福,口中娇笑道:“公子快休胡闹,这是我远房的一个姨妈,今天特地过来看我。实在对不住得很,明儿再请公子过来,我陪三公子尽兴饮几杯如何?”边说边拉了他的手轻轻摇撼着。
那三公子见她含笑带嗔娇滴滴的样子,早酥了半边,不由转怒为喜,“也好,那我明儿再来,明儿万不能再扫我的兴。”
“那是自然”,雪姬轻轻掩口而笑,边娇嗔地将他向门口推去。
三公子走后,院子里一时寂寂下来。午后的阳光从枣树茂密的树叶缝隙中透了下来,筛出一地的光影斑驳,微风徐徐吹过,那满院的树影轻轻摇晃着,人也觉得周身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佟夫人,这边坐。”雪姬招呼一声,自己首先便向树下的藤摇椅上坐了下去,靠在那里,自在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摇晃着,唇边仍是一个惬意的笑意,微闭上双目不语,竟似是要小睡的样子。
碧儿瞧着她这样的不恭,由不得冒火,又回味着适才手腕上的力道,看着她皮里阳秋的神态,倒又狐疑起来,少不得先按下火气,冷声道:“我家夫人远道而来,你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哎哟,对不住了,因为我每天晌午都要歇一个时辰的午觉,刚陪着那粗人说笑了半日,疲乏得很,夫人别见怪”,雪姬吃吃笑着,便冲素心道:“把我做的那几道点心拿了来请夫人尝尝。[]”
素心答应着去了,不一时从厨房里托了朱红填漆食盘走了过来,含着笑将盘中四色小碟一一拿了出来,摆在石桌上。
月婵定睛一瞅,见一碟雪白的是千层油糕,一碟金黄的是蝴蝶酥,一碟碧绿的是翡翠圆子,另有一碟松籽糖。月婵的心不受控制的一跳,抬眼问道:“雪姬姑娘不是本地人?”
“佟夫人是指这点心么?我本是山东人,不过家母是扬州人。。。”雪姬毫不在意地说道,信手捻了一块松籽糖放入口中。
“这么巧?我老家也是扬州。”月婵微微一笑,“那怎么雪姬姑娘倒独自一人在京里呢?你的父亲和母亲。。。”
雪姬悠闲地端起盖碗,惬意地抿了一口茶,忽然身子向前一倾,伏在石桌上,凑近了月婵,略带狡黠地吃吃一笑,道:“我的母亲么?她是一个大美人儿。佟夫人是扬州人,自然知道秦淮河上风光旖旎,扬州盛产美女,也盛产。。。”她脸上笑笑地看定了月婵,从齿缝中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两个字:“娼ji。”
月婵看着她脸上浓浓的笑意,听着她温温柔柔地吐出这两个字,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浑身上下涌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犹自在那里浅笑道:“我母亲,年轻时就是个娼ji,佟夫人不会笑话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