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两道秀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和碧儿面面相觑,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雪姬姑娘,你不适合继续和我儿来往,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说毕,站起身,略倾了倾身子,柔声道:“叨扰了”,便缓步向门外走去。
身后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只听雪姬咯咯笑道:“怎么,把佟夫人吓跑了?您觉得大公子他舍得跟我分开么?”她话风一转,“如果我要告诉您,我知道上次是谁绑架的大少爷,您有兴趣听吗?”
月婵顿时停下脚步,扭过头凛然望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哈哈哈,绑架大少爷的人---正是他自己。”她纵声而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想替我还赌债!”
月婵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碧儿怒喝道:“你胡说!”
雪姬笑吟吟看着她们:“你们可以不信,随便你。”抬头望了望日影,“天色不早了,佟夫人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吧?”
“不必了!”冷冷说道,一刻也不愿停留,月婵白着脸,带着二仆登车而去。
雪姬看着她们离开,脸上由纵声大笑慢慢变成不住地冷笑,慢慢坐倒在藤椅上,盯着那几碟点心,发起呆来。
月婵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再地闪现,那样清晰。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太多风霜的痕迹,她看起来依然那样美丽,高贵,一如十几年前她最后见到她的时候那样。
雪姬靠在椅上,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悲怆之色,缓缓将银红披肩拉了下来。她慢慢抬起手,放在前胸上,轻轻抚摸着那雪白的肌肤,上面赫然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回忆如潮。
她记忆里的幼年有爹有娘有兄弟,她依稀记得那个娘姓胡,上面有几个哥哥,她是最小的女儿,家里人对她万般宠爱。爹不知是做什么的,每日早出晚归,她从来没饿过肚子,有很多好看的衣裳穿。爹娘总是笑眯眯地跟她轻声细语。突然有一天,爹似乎是生了重病,娘整天哭;再然后,娘,哥哥们和她都穿了孝。然后,娘也躺倒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天早上起床,娘吐出了几口鲜血,她吓得哇哇大哭。接着。。。
雪姬的目光迷蒙起来。
接着,一个女人来到了她家,娘哭着把她交给了那个女人。娘喊她七奶奶。七奶奶把她带到了一个很大的宅门里,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就是佟夫人。佟夫人总是遥遥地冲着她笑,却并不怎样亲近她,她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她太小了,什么也不懂。。。再然后,突然的一天,佟夫人急急地把她送上车,把她送到一个更大的宅门里,那里是王府,从此她又有了一个新的娘---嫦姨妈。
她在王府里开心地过了将近两年的时光,那两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无数的奴仆围着她转,她还有一个最贴心的玩伴---东莪格格。
再然后,一个可怕的夜晚,她一生的噩梦开始了。她只记得她在睡梦中被嫦姨妈揪了起来,惊慌地把她交给一个嬷嬷,说出事了,让嬷嬷带她快走。直到那时,姨妈才告诉她,她的亲娘原来竟是佟夫人,只是因为名份,不得已将她送了人,而将一个全不相干的男孩子谎作了自己的儿子。
那时她太小了,完全搞不懂嫦姨妈说的那些话,只是惶惶惑惑地跟了嬷嬷由后门奔逃了出去。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兵,她吓坏了。那个嬷嬷显然也吓坏了,她竟然把幼小的她弃在街边的角落里,自己拿了嫦姨妈给的一大包银子偷偷地溜走了。
她孤单地瑟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听着王府里哭声震天,她吓得傻了。
这时,有一双手将她拉了起来,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有瘦削的面孔和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她茫然地随着他走了。
雪姬想到这里,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浑身象发疟疾一样不住地发起抖来。
院门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个精瘦的老者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一把胡琴。
“都安排妥当了,你到底要捱到什么时候?”老者不耐地发问。
“等我把自家的事都处理完,自会照着你的意思做。”她冷冷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