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府里又少了一位奶奶。

虽说五奶奶素日伶牙俐齿惯了，让人不大待见；可如今真的再也听不到她的叽叽喳喳了，一时反倒觉得有些冷清了。

还没有从五奶奶跟人私奔的事实中清醒过来，除夕就到了。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过的。

天一擦黑儿，四周的爆竹声渐渐绵密起来。佟家彩灯高悬，里里外外灯火通明。合府上下都换上簇新的年服，奶奶们聚在老太太这边的回廊上笑看小子们在院子里放炮仗；丫头们则川流不息地从厨房里往上房上菜。单等吉时一到，便大开筵席。

因为是过年，满院张灯结彩，大门洞开，丫头小子们都忙忙乱乱，谁也没注意到有两个人，静悄悄地一路进了大门，径直朝着福寿堂而来。

天赐提了一盏鲤鱼灯，正蹒跚地跟在淑洁和淑冰屁股后头，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转着圈子。月婵一边笑道：“别跑摔了，小心天上掉下火星儿来烫着眼睛”，一边便要走下廊去抱他。刚要迈步，淑清却已挣脱了三奶奶的怀抱，跑过去抢天赐的灯。天赐不防，被撞倒在地，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月婵忙得笑着紧走两步去扶他，人还未到，却见一个人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轻轻将天赐从地上扶起，柔声道：“摔疼了吧儿子？”一边将天赐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月婵原地站在那里，抬手扶住额角，身子微微摇晃了两下，才勉强没有摔倒。她慢慢抬起头，仰望着面前这个含笑望着她的人，不相信地摇着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她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着这个男人的脸，声音如呓语一般地喃喃说道：

“你，回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天赐轻轻放在地上，直起身子便将月婵拥入怀中。月婵只觉得天旋地转，泪水汹涌而出，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小天赐站在地上，小手揪住母亲的裙摆，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娘，他是谁呀？”

月婵无力地哽咽道：“他是……你地爹……”

老太太得了消息。没有拄拐仗便从堂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连着撞倒了两个花瓶。直来到外面回廊上。看到了佟鹏。才站住了脚。满脸地皱纹一时间更多更密了。她冲着佟鹏慢慢伸出双臂。哆嗦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只从口形上能辨认出她是在声声呼唤着：“儿啊！儿啊！”

佟鹏松开月婵。就在院子里跪了下去。冲着老太太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再站起身时。已换上一幅无比灿烂地笑脸。在满天地星光下。他喊了一声：“娘！儿子回来了！儿子给娘拜年！”

老太太已经颤抖着将佟鹏地手臂抱在了怀里。迸了半晌。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号：

“鹏儿。你这个不孝地东西！你活活把娘心疼死了呀！”边哭边用力一掌拍在佟鹏地背上。

佟鹏笑着。流着泪用力将老太太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