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府现在的这些下人有多一半没见过佟鹏，忽然听说大爷回来了，都交头接耳，不知所措。直到二奶奶命他们进来给大爷见礼，这才男一排，女一排地鱼贯而入，冲上磕头。

月婵突然叫道：“咦，檀香呢？咱们竟然都忘了檀香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刚才恍惚看见跟着佟鹏进来的还有一人，只是光顾着悲喜交加了，一时竟忘了檀香的存在。忙四下里乱瞅，才发现檀香正静静地笑着坐在角落里。

月婵奔过去，一把将檀香拽起来，又是哭，又是笑地喊道：“死妮子，竟坐得这样稳！你们是怎么逃出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还不快快给我从实招来，你要急死我吗？你，你，你……”

那边佟鹏含笑瞥了檀香一眼道：“一直赶路，她累坏了，让她歇歇，还是我来说吧……我这条命，是檀香给的，没有她，我早成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了……”

当日，佟鹏并没有死，虽然中了流箭，却并未伤到要害之处，只是在城头上与闯军激战两昼夜，筋疲力尽，又流血不止，一时晕厥过去了。檀香冒死折返回去刚将佟鹏的“尸身”拖于床下，一路闯军便冲进了宅内。

檀香趴在床下，吓得浑身发抖。那些闯军大约因为看到了在房中自缢的裘夫人，因此并未过多搜寻，就乱哄哄一路杀向了后堂。就在这时，檀香发现床下有异，一块波斯地毯下竟掩着一处秘道！

裘文海在府里共挖了两处秘道，一处在后院，通往城内；另一处便是在夫人的床下，通往关帝庙。在即将城破的万分危急时刻，裘文海没来得及告诉佟鹏这第二处秘道，此时却被檀香误打误撞地发现了。

更加幸运的是，佟鹏竟渐渐苏醒了过来！

檀香喜得涕泪交流，两个人顺着秘道艰难地爬到了关帝庙，所幸并没有闯军追杀过来。因打听到闯军在城中大肆捕杀前明官员及家眷，他们便终日躲在庙中，只以仅存的供品为食。供品吃尽，檀香便冒险去外面乞讨。有时两天也仅能讨到半个馍……没多久，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败走，保定的闯军也随之撤出。他们这才敢从庙里出来。

然而，因为没有得到医治，佟鹏的伤处已经溃烂，接着便是高烧，持续腹泻，奄奄一息。檀香为了给佟鹏请大夫，便去茶楼酒肆里卖唱，受尽了种种委屈，所赚的小钱儿付过客栈和郎中的钱外便所剩无几，所以檀香常背着佟鹏饿肚子……

佟鹏说到这里，眼睛里闪出了泪光。

月婵满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给檀香，含泪道：“好姐姐，月婵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从此后，你就是月婵的亲姐姐！”

檀香接过酒杯，垂下眼皮，低声道：“奶奶快别这么说。临走时，檀香答应过奶奶，一定会把大爷好好地……送回到奶奶身边……”说着，唇边涌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看，檀香没有食言。”

佟鹏看了看月婵，又看了看檀香，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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