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在阴霾中格外地静穆而又清瘦,一如一抹朝晖正阴魂不散地纠结着他的神志。清代的吴剑波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怎么自己的心灵总是不断地充斥着一个无赖的情结?
这种情绪是这么的明晰而又深刻,仿佛镌刻在零汀河中央的那个尖尖的砥柱,在河水的冲击下,不见磨平,反而越来越尖锐。对,正是一种可以称为尖锐的情愫,不断刺透自己的思绪。思绪一阵散乱,散乱之后又凝聚起来后,只剩下两个字。两个自己平素里极度鄙愚的的字眼——泼皮。对正是泼皮二字。如今的自己,却不得不随同这个泼皮之身,开始漫长的再世人生旅途。
可是这一句玩笑,却让身边的这个人顿时体如筛糠,四肢差点着地:“吴大人难道想……我可不想神秘地……”
刘鹍自然想到了,近两年来,那些无端端消失的人,那些成为眼前这个人所说的“反诗流”的——与自己一样会吟诵几首歪诗的举子、秀才以及未及第的书生们。一想及此,心底颤动着无端的恐惧。
这实在太可怕,它的可怕之处在于:居然是一个个尸骨无存。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人连尸骨都没有了存放处,哪里还说得上好死。真是坏死不如悲壮地死。悲壮的死至少还可以站在囚车上高呼“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云云,可是这些人连喊这么一声,过最后一次瘾的机会都没有了,哪里还能说是好死。死得如此没有品位,如此肮脏(ā,zhá)。简直让所有读书人斯文扫地。
“我可没有想把你咋个些。”吴剑波道,“老子身边可没有喝过墨水的人哰。老子哪子说过让你神秘……你说啷子神秘……你狗日哩,狗嘴里只能吐出狗牙。”吴剑波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大是不以为为然。在反抗着他的声音。
那个声音却暗自嘀咕着:你虽然文化不怎么样,不过老子的大事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再说现在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已经不多,而老子却必须得用有那么点墨水的人才能完成。
刘鹍忽然抬起那双诚惶诚恐的眸子,盯着满是笑意的吴剑波。一脸的疑惑仍然未褪尽。
吴剑波的声音一如第二天就注定要有倒霉蛋时所露出的欢快那般欢快:
“刘鹍刘冲霄,你的声音倒是应该像你的名字一样让人快意,奶奶哩个雄,飘飘荡荡多带劲。老子是想带劲都带劲不起哰。而你该带劲就死个舅子带劲不起来,这就是你们这些死要面子的书生最不带劲的地方。走吧,回衙门去,看看你整来的东西,奶奶哩个雄,是不是令人来劲。”
刘鹍似乎没有想要挪步的意思,吴剑波只好又是笑笑:“有老子嘞,你的脚生锈哰咯是?”
“只怕大人你听后,腿跟我一样会生锈。”
“你讲给老子听听,那个人究竟是咋个回事?”吴剑波并没有听清刘鹍的话中之意。
这是吴剑波在有事求人时特有的口气,是谁也装不出来的。这是一种刚里带成柔,柔里透着几分无赖的口气,一种让人一听不畏自怕的声音。为了这声音,他突然记起,这副躯壳整整用了五个月时间,才完成运用自如。
刘鹍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再不开口,吴剑波的笑声要是异常起来,自己可就真的倒大霉了。可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大老远地跑去省府一趟,没有半点着落,说出来吴剑波哪里又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