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神牛到村里不是小事,白拂提前征求了村里人意见。
虽然神牛不是一般的牛,但那也是染病的牛啊。
村里人一开始害怕多一些,直到听说白拂要第一个接种,确定无碍了才让村里人接。
且保证若有人因此出了问题,愿意优先聘用其家人长期做工当作补偿,很多人便壮着胆子同意了。
如今越来越多人回到村里想谋一份差事,甚至有些不是本村人,稍微沾亲带故的,也拖家带口来了。
德天阁各个铺子都在大肆招人,无奈想来干活的人更多,有些找不到门路听到这个方案很是开心。
贵人都不怕,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很多人便大着胆子同意了。
村长爷爷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先是来他这里投票表示同意的,大约已经占到六成,有三成还在观望,另外一成则是反对的。
“村长啊,这可不是小事,我娘家侄子的孩子多年前就是得的痘症,然后传给了家里人,短短一个月,家里死的死,破相的破相,到现在我娘家都不让我带孩子回去!”
村里的寡妇林氏一脸担忧说道。
村长粗大糙手揉了揉这几天被嚼麻了的耳根子,有气无力道:
“林氏,你若是害怕,可以先等等,看看别人家,若没事,你再接,这个不强求的。”
林氏是属于介于观望与反对中间的那一派。
今儿个说等等看,明儿个说这事不靠谱要坚决抵制,反正她家业没男人,自己做吃食又不拿手,家里的一双儿女又年纪太小,也谋不到什么差事。
见村长这态度,林氏撇撇嘴。
等肯定是要等的,但她又矛盾地觉得若别人都接种了,她排在最后,到时候想接又接不上,岂不是要后悔莫及?
所以她有事没事就来找村长说道,让那些跟她一样观望的人多想想,多琢磨琢磨。
村长被她缠得没法子,找了个借口出了门,但出了门又发现没啥事情干,便到村口蹲着看老李匠修路。
这是他这段时日最爱做的事。
从煤铺子到官道的路已经修好有一段时日了,他以前每每看到那笔直平坦的路,就后悔啊。
后悔当初没同意将煤铺子修到村里,那样的话这么好的路不早就是他小溪村的了吗?
好在白公子说要给村里修路,前些时日还说神牛来时会有很多人到村子里看热闹,让老李匠赶工将村里的路修出来。
这眼瞅着村里的主干道就要完工了,村长爷爷心里那个满足啊,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为小溪村自豪过。
“爷爷你在这么蹲着干啥咧?”
身后传来孙子好奇的声音,村长回过头,见今儿个儿媳妇儿一起回来了,有些错愕的站起身。
“娃儿他娘今日怎的有空回来看一看?”他问道。
郑氏松开儿子的手,朝公公微微笑了笑,“孩儿他爹最近忙,让我回村替他看看各位叔叔婶婶。”
这话村长有些听不懂。
他小儿子自从入赘到隔壁村,每次回来也没去看哪家叔叔婶婶,怎么会让金贵媳妇儿替他去探望?
不过看郑氏手上拿着不少东西,确实是要去探望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儿媳妇去忙:
“宝儿这边我看着,你去忙你的。”
...
白拂又带了好酒好菜去德天寺,小沙弥一见连询问都不询问便带着他直接去了后院。
看清和一岩大师相对而坐的人是谁后,白拂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头。
“秦夫子。”她轻声唤道。
来找一岩大师普度众生的事,她只告诉了斐公子,没敢告诉秦十三,就是怕秦十三告诉秦夫子,然后秦夫子再找些之乎者的大道理教训她。
之前她宣传铺子的手段,可是被秦夫子评价为夸张虚假宣传的。
若知道一岩大师要和她下山演一出戏,会不会骂他歪门邪道愚弄百姓?
白拂不愿意多想。
可如今就这样猝不及防被秦夫子撞见了,她是不愿意想也得想了。
秦夫子看白拂一眼,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白拂手中食盒上,“今日又拿了什么好东西来?”
看来是知道她最近常来贿赂一岩大师的事了。
只是,怎么听起来很平和,一点没有要教训她的意思?
白拂抿唇笑了笑。
“一岩大师年纪大了,吃多了肉食不好,我让人做了些素斋。”说着白拂熟练将菜一一摆上桌。
都是些看着像肉,其实是豆制品做的菜。
一岩大师叹口气,微阖眼帘:
“白公子是来贿赂我的,还是来得罪我的?”
虽然公开了性别,但白拂如今还是习惯穿着男装到处跑,也没好意思逮着一个人就说她是女子的事。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等他们自己听到消息自己消化好了。
白拂将筷子递过去:
“大师你先别忙着叹气,试试看。”
一岩大师迟疑片刻,接过筷子勉强尝了口,尚未咀嚼便神情大震:
“想不到素食也能有这般风味!”
见状秦夫子笑了笑,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末了笑着点评道:
“你总能折腾出新花样。”
直到白拂离开,秦夫子都没有多说什么,白拂一脸古怪回到家,将这事与斐公子说了。
斐公子看白拂一眼,眼底隐隐有笑意。
“你是盼着老师说你几句?”
“那哪能啊,我又不是吃多了撑的。”白拂佯装生气瞪斐公子一眼,“我就是觉得奇怪,这完全不像他风格啊,有些崩人设。”
斐公子被白拂那娇俏一瞪搞得愣了一下。
自从两人那日开诚布公谈过后,总感觉她在他面前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随意,如今都开始瞪他了。
他抿唇别开视线。m.
“老师也不是迂腐之人,许是觉得这次的事利国利民,又时间紧迫,适当迂回情有可原。”
白拂翻了个白眼。
“你们读书人的道理就是多。”
而且千变万化,怎么说都有理,着实让人跟不上节奏。
斐公子不接话,只将一本字帖放在白拂面前,“该你忙的都忙完了,后边的事自有人操心,这练字的事不能耽误。”
白拂捂脸发出一声哀嚎,片刻后在斐公子诧异的目光中,拿起笔开始认真临摹起来。
虽然不喜,但该做的事白拂还是会做。
斐公子没一上来就教规矩,在一旁观摩了一会儿才开口:“拿笔的姿势不对。”
说着他在一旁拿起另一只笔,边示范边说明。
因为两人并排共用一张桌子,离得不远。
但斐公子似乎时刻记得要保持礼貌距离,所以也不近。
白拂没觉得有什么,见他一味避嫌的模样也没当回事,只在心里嘀咕一句这个男人还真是保守。
白拂按着他说的试了一遍,发现写起字来确实比先前轻松一截,字也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神韵。
嗯,至少在她眼中是这样的。
写到后来斐公子停了笔,在一旁看书,不时过来看看,然后指导几句。
气氛莫名和谐。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外面传来一身鸟鸣,然后斐公子出去了一趟,不多时又折返回来。
白拂已经写完今日份作业,看到斐公子进来示意他检查,嘴上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们的暗号还挺特别。”
手环显示刚才小暗卫就在附近,若她没猜错,那声鸟鸣是暗号。
斐公子拿纸的手就是一顿,却也没否认,“是有些特别。”
白拂意味深长看斐公子一眼。
斐公子低头看字,似乎很认真,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
白拂微微挑眉,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但说实话,她开始好奇了。
斐公子看完字,没有多做评价,只道:“每日多临摹几份吧。”
白拂:“......”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马车在村头停下,老仆回头对着车厢喊道:
“老爷,小少爷,前边在修路,马车过不去。”
程老爷子掀开帘子,看到前边果然竖着牌子,让马车绕道,或者步行走旁边的小路。
“这便是那丫头折腾出来的水泥路啊。”
程老爷在老仆搀扶下下了车,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拍了拍车厢,“躲就能躲过去吗?还不快下来!”
高延苦着脸磨磨蹭蹭下了马车。
“外祖父,您就饶了我吧。”他满脸不情愿地说道。
程老爷子在外孙背后推一把,力道还不小,高延被推得一个踉跄,“人家是你救命恩人,你还抱了人家姑娘,这还不以身相许,是等着你的恩人身败名裂吗?”
高延都快急哭了。
“我哪里知道白公子是女子!”
你见过哪个女子以身撞马的!
虽然他欣赏小白兄,但是将他当男子来欣赏,突然被祖父告知那其实是个姑娘,还要他以身相许,他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祖父和小白兄相识,并且关注有些时日了。
难怪那日一出事,外祖父的仆从就找到他,让他给小白兄送婢女,还给他银子让去买谢恩礼,如今还硬将他拖来将事情挑明,这这这...
他虽然不羁,但也是喜欢小意温柔的姑娘的!
高延站直身子。
“祖父,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是待外孙回去问过爹娘--”
“不用问了”程老爷子打断他,“你爹娘已经同意了。”
高延:“!!!!!!”
黄秋阳走到门口,看到正抱头躲打的高延,几分诧异,“你这是...”
这些日子高延没来学院,说是受了惊病了,现在看这精神头,哪里像病了?
程老爷子放下拐棍,给高延递了个警告的眼神,一旁仆从忙上前敲门。
“老爷子,您别开玩笑了,我暂时没有嫁人打算。”
听完程老爷子让孙子报恩负责的话,白拂有些苦笑不得,又指指一旁虽然收敛但脸色着实谈不上好的高延。
“强扭的瓜可不甜,您应该比我懂。”
高延身子一顿,在地上扫来扫去的目光总算往上移了移,待对上白拂意味深长的唏嘘目光,又猛地低下头。
自从知道小白兄是个女子,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对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