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又兴趣盎然地做了一批东西。
从汤勺,马克杯,隔热垫,各种形状的菜盘果盘,到小思小亮的餐盘,笔架,只要能想到的,她都做了一些。
黄秋阳看到一半也无语地放弃观摩了,拿起一团泥团自己玩。
工匠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主动提出帮忙,白拂点点头将做马克杯的重任交给他了。
“我家里人多,麻烦你了。”
工匠话不多,只看一眼白拂做的便麻利做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比白拂手艺精美不知道多少倍的成品。
关键人家大小都是一样,不像白拂的高矮胖瘦不一。
白拂讪讪摸摸鼻子,低头继续折腾手里的东西。
等白拂这边玩尽兴了,管家兴冲冲跑来说东西烧好了,请白拂去看。
白拂与黄秋阳赶到时,工匠们刚将十份粘稠状态的原料拿出来。
白拂将他们一一摊平在铁板上,用工具将其压平,从中选了三份看起来透明度还算满意的给黄秋阳和管家看:
“这三份的配方应该大差不离,但是还不够透,还要试试找出更好的比例。”
可惜黄秋阳和管事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几个透明的玻璃上。
他们拿着另外几块泛着红色黄色黑色光泽的玻璃,两眼放光--
天,这是药玉啊!
没听到回应,白拂回头看去。
只见管事抱着那几块废品爱惜得跟宝贝似的,白拂撇撇嘴。
果然古人还是更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可她只想要透明的玻璃!
从瓷器窑出来已是亥时,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他们都不愿意冒雨赶路,在东区找了家客栈住下。
洗漱一番后,两人在包厢里要了吃喝,优哉游哉闲聊起来。
“这药玉以往只有青州盛家有。”黄秋阳说道。
白拂现在已经知道他们嘴里的药玉就是带颜色的玻璃,也就是古代常说的琉璃,而盛家则是另外一个来头很大的皇商--
当今皇后外祖家的亲戚。
“盛家什么时候有这工艺的?”白拂问道。
黄秋阳道:“也就是近一两年的事,有传言说是波罗大国师传授的秘方。”
白拂噗呲一声笑出来。
“原来大国师叫菠萝啊。”白拂忍俊不禁道,说着又自顾自笑起来。
白拂有时候笑点比较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可黄秋阳并不觉得这反应很奇怪似的,也笑了,“名气确实有些奇怪,大国师来自西域天国,名字与大业国不甚相同。”
白拂笑得更欢了,“西域天国,那他是不是西方如来佛祖坐下弟子啊?”
黄秋阳:“......你不信?”
白拂一脸古怪看黄秋阳,“你信?”
黄秋阳道:“大国师一些预测确实很准,我在元都亲眼见过大国师求雨引雷,不得不信。”
白拂嘁了一声。
“除非能大晴天求来雨引来雷,否则我是不信的。”
黄秋阳道:“还真就是大晴天引来了雷。”
白拂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左右也无事,黄秋阳娓娓道来。
原来前年元都发生一件大事,一名二品官员被人举报贪污受贿,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皇帝得知后大怒将其收押入狱待审。
但朝中有人替他说好话,说相信此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请皇帝明断。
这名官员以往都是效忠皇帝的,就是性子有些过于耿直容易得罪人,事后皇帝也觉得此人可能是被陷害的,可惜苦苦找不到证据。
这时大国师出面说他有办法请神仙出面断明真假--
他文武百官白面设下祭坛,向上苍祷告,若晴天出现天雷,则代表有忠臣被冤。
“结果大国师果然引来天雷,那名官员被无罪释放,且被冠上忠臣之名。”黄秋阳意味深长说道。
这也太草率了吧。
如果光凭鬼神之说就能决定有罪没罪,哪还要证据干嘛?
白拂无语地摇摇头,想了想道:
“这样看来盛家,大国师,皇帝是一派的,若如此,黄家若与盛家竞争,岂不是不妙?”
虽然黄秋阳没有明说,但今日看他和管事的表情,白拂便猜到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黄秋阳沉默片刻,道:
“这事确实得从长计议,容我回去与祖父商量之后再说。”
能赚钱的事白拂也不想错过,但她现在有更急的事:
“药玉的事你们慢慢商量,但我的玻璃你让管事多上点心,我看他的魂都被药玉勾走了...他我怕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明日你再多派几个人给我?”
黄秋阳自然没意见。
第二日将白拂送到瓷器窑好一番交代,才先行一步离开回了黄家。
黄老爷子正在与范老大夫下棋,听黄秋阳说白拂无意中炼出药玉,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黄老爷子:这小子会的名堂还不少。
范老大夫:让他告诉我那些药怎么制的死活不松口,怎么又跑去搞起什么药玉来了?
黄老爷子笑道:“这小子看不上灵儿,要不让仙儿玉儿去相看试试?”
范老大夫哼一声丢下棋子,“孙女多了不起啊!”
黄秋阳唇角抽了抽。
“忘了告诉两位,白拂其实是个女娃娃。”他故意拖长音调说道。
方老爷子,范老大夫:“??????!!!!!!”
...
白拂一连在瓷器窑待了数天,直至工匠能做出最接近透明的玻璃。
期间小四儿来了一趟,告诉她郭老爷回家后去小溪村找过她,看起来气呼呼的,但话说得还算客气。
说是有些事情想向白公子讨教。
白拂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说等她回去再说。
最后一日斐公子暗卫也来了一趟,说种痘事宜有了新进展,问她第二日能不能去趟州府商议。
种痘一事事关重大,白拂不敢耽误,当即应下来,打算将做玻璃的事拖一拖,谁知运气还不错,当天做出让她满意的玻璃。
黄老爷子听了消息还特地亲自来了一趟瓷器窑,见到成品二话不说让黄大老爷将原本的瓷器工坊移到别处,这个窑子专门留给白拂做透明玻璃和药玉。
这是黄家最好的一个窑子,出过不少瓷器珍品。
见黄老爷子这般大手笔,白拂愈发觉得当初出手帮黄家没白瞎。
她没有推辞,只在签署合作契约时主动做了让步,结果黄老爷子说不必,他黄家从不亏待合作方。
白拂先前一心扑在玻璃上,对药玉没太上心,想着黄家不亏待她,她也不能亏待黄家,于是将药玉呈现不同颜色的原理告诉了管事。
管事高兴得找不着北,当即带着一众工坊伙计跪地拜师,搞得白拂头都麻了连连说不必如此大礼。
但那些人就像商量好似的,一齐喊她师傅,还发重誓绝不泄露师傅的独门秘方。
白拂只好接受了,答应常来窑子指导一二。
因为担心工匠们在各种玻璃制品中迷失了自我,白拂没教玻璃吹制的法子,打算让他们先一心一意做平板玻璃。
其它的不急,慢慢来吧。
安哥儿来接她时,她正带着口罩和一个奇怪的眼罩,给一块巴掌大的平面玻璃倒水银混合物。
“师傅”
一个一直蹲在一旁的年轻工匠开口喊白拂,“为何要带着口罩?”
白拂没有抬头,将水银混合物倒到玻璃上后,轻轻晃动,保证液体均匀涂抹到玻璃的每一角落,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解释道:
“水银有剧毒,你们平时也要注意,不要碰到。”
年轻工匠不解。
“可我听说水银是一味极其贵重的药啊,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呢。”他说道。
白拂呵呵两声。
“确实可以吃。”
不待那年轻工匠说话,又道:
“一辈子只能吃一次的那种,吃之前最好买个棺材躺好,免得浪费了好东西。”
年轻工匠:“......”
黄秋阳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噗呲一声笑出来。
“哪有你这样当师傅的?”
白拂取下眼镜,见黄秋阳今日穿得骚包无比,古怪看他一眼,“你今日要去相亲吗?怎的穿得这般好看。”
黄秋阳笑。
“本举人老爷难道不是每日都这般好看?”
白拂重新打量一番,摇头,直女式回答:
“这身衣服确实更好看,第一次见这种款式。”
黄秋阳道:“这是元都送来的新款,饶州还没有,还有几套女装,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吧。”
白拂摇手。
“别,还是给你那些妹妹们留着吧,我就算了。”
黄秋阳挑眉,“你不是说改日要换回女装给我们看看吗?怎么还没换?”
白拂一想起小思送她的那些繁复新衣服,叹口气,“麻烦,干活不方便。”
晚上黄秋阳送白拂去客栈,临走前硬塞给她一个包裹后走了。
白拂回到房间一看,是两套女装,好看但不繁琐,里面还有一个纸条--
“穿的那日一定记得让我们瞅瞅。”
白拂:“......”
...
翌日,白拂早早出门和斐公子去找徐知州。
府衙。
“种痘之事实在匪夷所思,现在也并无疫情爆发,恐怕推行不易,不知公子有多大的把握让民众接受?”徐知州开门见山问道。
白拂翻阅着元都送来的资料。
与她以为的不同,种痘方式还挺先进--
不是将牛痘病毒通过口鼻送入体内的方式,而是在胳膊上划开一道小口,然后用浸泡过牛痘毒的细绳将痘毒引入。
已经在元都试过了,除了少数并发症患者,大部分安全有效。
“染痘的牛已经到了吗?”白拂思忖着问道。
徐知州道:“尚未,因为要小心看护,走得慢一些,大约十五日后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