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颉干迦斯顿时愕然:“怎么,少将军早就认识我女儿?”
女子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李:“将军何时认得贫道?”
李已然弹坐了起来,快步上前几步,单膝一跪就拜倒下去:“末将李,拜见文安公主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呀!你当真认得我!”道姑顿时愕然,一脸变得菲红,神情举指也有些失措了。
这下换作是颉干迦斯呆愣住了。他看了看跪倒在地的李,又看了看那个和自己相处了两年、掌上明珠一般的义女,嘴巴张得老大几乎都能吞进一个拳头了。
“你叫她……文安公主?”颉干迦斯完全呆住了,喃喃的吐出了几个字来。
道姑轻闭起眼睛来,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往事不可追,不可忆。义父大人,我现在只是你的义女,一个方外修道的道姑----道号梦词。李将军,你也请起来吧。在下既已出家,也就远离了尘事的身份。你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了。”
李只好站了起来,垂手立于一旁,不敢再直眼看这名道姑。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一身素袍容颜倾城的道姑。居然是几年前离京出走的文安公主----太上皇最喜欢的小女儿、当今陛下最叨念的妹子!
文安出奇地冷静。冷静得不像是这么年轻的女子。她缓步走到颉干迦斯身边,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柔声道:“义父,请坐下来吧。请原谅女儿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的。既然我已经出家,就没理由再记得以前的身份。只是义父对我恩同再造,我无法拒绝义父的美意,才做了你的义女。现在,我只记得我是道姑梦词,是回鹘大相、我的救命恩人的的义女。其他地。都与我无关了。”
李有点听不下去了,拱手一拜,道:“公主何出此言?太上皇与圣上都对你无比思念。你身上既然流着和陛下一样的血,就永远都是大齐皇室的公主。”
文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李身边,轻轻点了点头,赞赏的道:“前些日子,我曾在道观里听,有一员大齐的猛将,单枪匹马打败了叛乱的次相。那个人。就是你李吗?大齐万人敌李良器的儿子?”
“正是区区在下。”李谦恭有礼的答道。
文安展颜一笑,露出了洁白如贝的皓齿:“我好像记得,当年还是年幼的时候。见过李将军一面。将军何以在数年之后还记得我地样子?这几年来,我们的变化都应该挺大的。”
李如实答道:“实不相瞒,末将都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公主了。若不是我师弟每天都拿着你地画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恐怕真的认不出公主大人了。”
“你师弟?拿着我的画像?这怎么可能呢!”文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吃吃的笑道,“我都离开中原四五上了。何曾有人替我画像?再了。你师弟又是谁呀?我连你都不太认识,又如何会认得你的师弟?”
李微微苦笑,道:“这世上有那样一种人。一但钟情的人或是东西。就会一世不忘。公主大人或许已经忘了他。可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忘过你。他甚至拿着你儿时地画像。在不断地猜测、揣摹你现在的样子,然后用笔画下来。每隔几天,就会画一副新的。你或许想不到吧?他那样一个并不太聪明地人,学起画来却是有着惊人地毅力。现在他画出的画像,居然和你现在地样子出入不大。所以,末将一见了公主,马上就认了出来。”
文安神情微变,略有点紧张的追问道:“你师弟……姓什么?”
李微微一笑:“房。”
“房慈!!”文安失声叫了出来,然后马上掩上了自己的嘴。
“正是房慈。”李淡然道,“贞观名相房玄龄之后,陛下亲收的弟子,我父亲的入室门生,七年前与你在国都汉王府分别的那个傻小子。那个还欠你七只纸鹤的傻小子。”
“天哪……真的是他!”文安的全身都发抖了,眼睛瞪得许大,神情十分的激动。
“是他。你没有听错。”李淡然一笑,悠悠道,“想不到吧?七年没见,他仍然将你记在心里。每逢想你的时候,他就会折七只纸鹤,会画上一副你的画像。我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折了多少纸鹤了,反正很多很多,塞满了他住的房间,而且从来不丢一只。他,终有一天,他要当着你的面,将这些纸鹤悬挂在国都大慈恩寺的那颗大槐树上。风起的时候,和你一起去看它们飞舞。他为你画像洗笔用的水池,已经被染成了漆黑色。甚至连里面的水草,也变成了黑草。”天哪……三清道尊,他疯了么?他真的疯了么?!”文安掩着嘴,有些语无伦次了。身体也在不断的发抖。
“一年前,房慈听到有传闻,曾在北方草原见过你。”李依旧平静的道,“从那以后,他就做梦都想着北上草原,寻找你的踪迹。但他是一个本份的人,没有皇命允许,他不敢造次。所以,只好将这份心思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心中。前不久。他得知了末将有可能被钦点为先锋出征北上的消息。于是跪在我的面前,肯求我托父亲情,让他也能北上草原。”
“你是,他也会要北上草原?”文安地语调都有些变了,眼睛瞪得许大,已然有了一些湿润。
“是的。已经来了。”李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文安,“再过几天,他就能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文安顿时惶然。她如同见鬼了一样的看着李,然后又看向颉干迦斯。一步步的后退。
“公主,你怎么了?”李大惑不解,“你应该见见他!”
“不!我不要见他!”文安飞快的后退,脚步都有些趔趄,“我不要见他!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罢,她居然拔腿就跑,逃一般的离开了毡帐。
“公主!”李在后面大声呼喊,颉干迦斯一晃身挡到了李面前:“将军稍安勿躁!”
李回过神来,收敛了心神抱歉的笑道:“大相见笑,末将失礼了。”
颉干迦斯摆了摆手示意李不必在意。然后道:“来,都是老夫失礼了。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她是大齐的公主!如今。还在这里乱点鸳鸯谱,要将她许配给你……咳,我可真是糊涂啊!听你们这么,梦词……哦文安公主,仿佛早有了心上之人?”
李苦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和我那师弟,只是儿时的伙伴。我那师弟为人单纯钟情。对她思念成狂。我不知道文安公主是什么心思。”
颉干迦斯笑了一笑。道:“她虽然不是我的女儿,但我了解她。能让她如此神色大变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在她心中也定然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两年前。我在阴山一带狩猎,刚好看到她孤身一人行走在山道上。正被野狼袭击,命在旦夕。于是,我出手救了她。老夫生有七子却没有女儿,一见她就非常的喜欢。于是,我提出收她为义女。她为报恩,也就同意了。从此一直生活在乌德犍山脚下我专门为她修的一所道观里,名叫梦词庵。这两年来,她还收了几名回鹘的女子为弟子,收纳在庵上静修。一直以来,除了我这个义父,别的外人她都不见,活得就像天上出尘的仙女。老夫这个做父亲地,始终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归宿。曾多次提起过给她许门亲事,她都一直拒绝。后来拗不过老夫烦了,她就了三个条件:一是非唐人不嫁;二是非年龄相当、初婚大娶不嫁;三是非盖世英雄正人君子不嫁。老夫一直苦苦为她寻觅良君,不得其人。至到见了将军,才发现将军与他登对。没有想到……哎,个中还有这样的隐情。这难道就苍天的捉弄吗?”
李听完后,心下释然,微微笑道:“大相,这不是苍天地捉弄,而是注定的姻缘。大相有所不知。末将的二师弟房慈,武艺人才丝毫不输给在下。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冷静与世无争,所以才一直默默无名。更何况,文安公主与房慈本就两情相悦。大相,这难道不是上苍注定的姻缘吗?如果大相能促成这棕婚事,定能让大齐皇帝龙颜大悦。因为据我所知,陛下十分喜欢这个堂妹。当年她离京出走,着实让陛下伤心了许多时。这几年来,陛下也曾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也一直未果。试想,大相若能让她还俗,还让她嫁予意中好郎君,岂不是一棕美事?”“真的?”颉干迦斯大喜,顿时目露精光地拍着拳头,道,“好、好!”
李在一旁暗笑:你也正愁没有好东西进献皇帝去讨好他、表忠心吧?行,给你一个机会成人之美,大家都有好处。
离开颉干迦斯地毡帐后,李心情大好。一路闲庭信步,几乎就要哼着小曲儿了。快到驿馆时,突然一瞥眼看到某个暗处,正有一人在悄悄朝自己招手。
“绿城?”李疑惑了一下,走了过来。
绿城还是那个老样子,上前拉着李的衣角就将他拖到了净处,细声问道:“你刚刚去见颉干迦斯了?”
“嗯。”
“干什么?”
“公事。”
“除此之外呢?”绿城笑得很狡黠。
李笑了一笑:“没别的什么了。”
“你别骗我啦!我都看到梦词进了颉干迦斯地毡帐!”绿城轻轻拽了一下李地袖角,“怎么样,漂亮吧?喜欢上了吧?”
李面色一凛,正色道:“何出此言,李是那种人吗?再了,你应该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吧?!”
绿城撇了撇嘴,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傲慢地道:“如果草原上有一个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那个人肯定就是我。”
“为什么?”李疑惑的追问。想起昨天晚上这丫头的话来,也不难想像他肯定是知道梦词就是文安公主。
“因为……”绿城神秘一笑,“你猜啊!”
李的脑瓜子飞快的转了转,心中一亮,笑道:“你都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认识文安公主也就不足为奇了。想必,数年前你肯定是去过国都,见过不少人吧?”
“哼,算你有一点小聪明。”绿城满不在乎的道,“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记人的本事,超乎常人。只要是见过一眼、听过一遍名字的,都能记得。当我在梦词庵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认出她来了。从此以后,还和她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呀,那天晚上我才对你,这个女人你是一定不能娶的。”
李装傻,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又是为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假笨?”绿城有些恼怒的急道,“很简单嘛!她曾是大齐的公主,既然已经离京出走了,又怎么会再回中原嫁人?到时候面对旧人旧事,岂不是无尽的难堪?再了,就算嫁,也不能嫁你。她心中自有思念之人,你就是再英俊再神武,她也是看不上你的。她的心呀,都被那个傻小子填满了,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
“谁呀?”李傻笑的追问。
“笨死了!”绿城一咬嘴唇,恨恨的道,“你仔细回味一下她的道号,不就明白了!”
“梦词?……梦词?”李反复的叨念,突然心中一念:梦----慈那意思是她做梦都想着我那大情圣师弟房慈吗?!
天寒地冻,疾风飞扬。
国都城外、渭水之边的百里大校场上,旌旗翻滚鼓铮齐鸣。十五万大军正在整齐有序的结集。堆积成山的粮草军械堆装上车,往来奔跑的快马兵卒如过江之鲫。
这恐怕是几十年来,帝都国都最浩大的一次军事行动了。除了即将出征的十五万大军,参预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多达二十万人,马匹二十余万匹。随军带走的粮草,几乎相当于整个关内一年的粮税总收入。
马燧和李光颜站在高高的云梯台上,指挥大军行动布阵。秋冬季节天高云淡,放眼望去,人车如蚁看不到边际。近百里的大军屯忙碌而又有序。如同一张巨大的棋盘,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各归各位有条不紊。
马燧的脸上一直挂着自豪而满意的微笑,道:“光颜,老夫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样的盛大军姿了。十五万大军随陛下御驾亲征,真是一大壮举啊!”
李光颜目光沉寂,微微笑了一笑,道:“看来,陛下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收复河陇了。他登基四年了,还是头一次离开国都。”
“是的。河陇之地,事关大齐社稷的长治久安和兴衰荣辱。个中的利害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得清的。”马燧道,“或许,皇帝陛下想的,和我们想的都不大尽相同。老夫隐约感觉,陛下对河陇这块地方,始终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或者是执念。这一次他劳师动众御驾亲征,大有不胜不归的气概和决心。光颜,你身为先锋大将,可不能有闪失。”
李光颜拱手轻拜了一下。道:“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小心谨慎,不敢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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