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倒是能帮你想想办法”鱼庭雀瞥了刺兜一眼蹲下身拍了拍南迪的肩。
“行者请直言。”
“你想救他?”
“嗯。”
“你是安乌勒部落的人,就算要作出违背自己部落定下的规矩,也……还是会救他?”
南迪原本不安的眼神渐渐安定下来,他迎着鱼庭雀的目光:“你是要我告诉你离开部落的办法对吗?”
“真是聪明的小鬼”刺兜靠在门边忍不住赞叹。
“可以”南迪没有犹豫地点头,在鱼庭雀开口前再次率先道,“但是,你们要带上他一起离开。”
鱼庭雀挑挑眉,对于眼前这个孩子竟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好感和赏识,但她还是按捺着自己的心思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瓦塔道:“交换条件不是不可以,只是所有的交易的基本是建立在所处事件的背景下,如果自身的条件不允许甚至会出现累赘的考虑时,交易是不成功的。”
“我明白……”南迪忽然有些急切起来,他看向瓦塔然后回头时,眼中更多是充斥着期望之色,“只要你能答应带他离开这里,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鱼庭雀伸手摸了摸下巴:“什么都可以,这句话,不管何时听来都让人背脊发凉。”
“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南迪一把拉住她的衣角真挚地盯着她。
待夜色将万物完全润泽时,鱼庭雀与刺兜顺着来时的路顺利回到部落。
“啊!”宫彼乐听见窗户被推开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们回来了”鱼庭雀翻身稳稳地、轻盈落地。
“怎么样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再不回来我快急死了……”
乞望也与其他时候不同,一直都保持清醒待在一旁,唯有在鱼庭雀回来前忽然变得精神奕奕,此时更是迎上前围绕着鱼庭雀蹭着她。
“有人来过吗?”鱼庭雀用力地揉搓着乞望的脑袋和耳朵,不时扣了扣它的鼻子,然后这才低声问道。
“真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刚去给阿珂熬药了,安乌勒的人还是一样,只是送了吃的和喝的来,但是……外面似乎变得很静,除了一些巡视的人的脚步声,似乎没有其他的声音。”
鱼庭雀走向房门,她拉开缝隙朝外面看了看,的确如此,原本此时整个安乌勒部落应该是很热闹的,但是今日外面虽然笼灯依旧,却很少再见到待在外面的普通族人。
“想必还是因为之前山上的混乱吧……”
“我觉得……不全是”宫彼乐迟疑地开口。
“什么?”
宫彼乐看着鱼庭雀,眼神飘忽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鱼庭雀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觉得……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毕竟,应该跟我们没关系……”
“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
“可是……”宫彼乐是从不久前送食物来的人谈话中窥听一二的,当时她听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真的要听?”
鱼庭雀转身拿着水杯疑惑地盯着她,然后点点头。
“好像是在我们来了的第二天夜里,在巫医陈尸的吊楼里,出现了不明之物……”
刺兜一愣:“那不就是我发现腐果的那天嘛。”
“嗯”宫彼乐点头,“因为那位哲布下令不能告诉其他族人,只说是出现了很凶恶的猛兽,让部落的人暂时不要随意外出,实际上,我听到守在外面的护卫说,那个东西……发现的时候正在吃尸体,祭司身边的司童说,叫……叫,叫精食鬼。”
噗——
“咳咳咳咳咳”鱼庭雀一口喝进嘴里的水像山中凿出的山泉水一样喷出,随之而来便是激烈的咳嗽声,她面色一变浑身鸡皮疙瘩四起。
“所以我就说还是不告诉你为好”宫彼乐为难地叹口气。
“鬼……鬼……”鱼庭雀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战。
“鬼有什么好怕的?”刺兜对鱼庭雀这种激烈的反应顿时有了新的感兴趣的心思,“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鱼庭雀此时顾不上那么多,后怕地靠近了乞望,顿觉脑袋一沉坐在一旁。
“精食鬼,挺陌生的名字,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刺兜倒是很好奇地问道。
“我只是断断续续听到的,不过,这是那位司童所说的名字,她应该对此很清楚”宫彼乐摇摇头。
“司童啊……”刺兜盘腿坐在桌上。
“对了,彼乐,你去告诉真北他们,马上收拾好行李,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鱼庭雀回过神来扭动扭动脖颈。
“能走了吗?”
“再留下去,恐怕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就我多年行旅的经验和本能告诉我,是时候离开了。”
“那……这里的事情”宫彼乐起身一瞬犹豫着看向鱼庭雀。
“现在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这里有这里的宿命,不管我们是否前来,结果恐怕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她比宫彼乐更加明白这个道理,要知道涂门那达此时仅剩两人,想要与一个部落抗衡,不论如何,都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布音巴等人搜山的结果还是一如往日,但或许是人心慌乱的缘故,即使没有与涂门那达之人照面,也让一些人中了最不应该的陷阱。
早已等候在部落外的族长护卫看见众人的状态后迎上前:“哲布,族长有请。”
当布音巴独自一人带着矛盾且动摇的内心走到武斗场,他抬头看着蒙克西雅石像,第一次眼神中变得不再那么坚定。
这一次布音巴并未在外与塔拉善见面,而是在护卫的引导下走入了后室,当听见塔拉善的病弱咳嗽声不时传来,他的心也像被人不住敲击,当最终进入塔拉善休息的石屋,身边的护卫点亮了整个人房间。
“这是……什么?”布音巴被眼前的房间所震慑,让他竟退后几步。
“这是我一族的历史,也是吉吉伊热住民的过去”塔拉善从黑色的卧榻上被护卫扶起来。
布音巴看清了,他身下的卧榻是由类人的躯干堆积起来的,整个房间的四周墙壁上也是同样由无数躯干所堆积,这让他整个人都惊恐又慌乱不已。
“不必惊诧,他们皆是我安乌勒的先祖,正是因为他们,我们一族才能繁衍生息、存活至今”塔拉善的身体越发病弱。
“这……”即使塔拉善是这么说着,可布音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蒙克西雅内会存在这种景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塔拉善用着干枯却不减锐利的目光盯着布音巴:“豪尔,我很快就会步入先祖之列,死后也将成为他们的一员,这里是我族的荣誉源头,就像巨木的根系所在,因为有了这里,我族才能繁荣鼎盛。我很明白,忘却是人的天性,可是……始终都要有人来铭记这段历史,我们与涂门那达一族和平的历史是建立在混乱的过去之上的,也是因为先祖的抗争,才换来了和平……”
在塔拉善的示意下,护卫将其身边的手杖托着走向布音巴。
“这是涂门那达与我先祖签下和平协议时送来的手杖,你仔细看看”
布音巴郑重接过,然后用着手指轻抚感受,当借着光芒转动时他忽然抬头看向塔拉善:“这是风流晶所制,千百年来不仅没有丝毫损伤,光芒依旧……”
“应该说,光芒与价值更甚”塔拉善说着,眼中的光芒变得深邃起来。
“这……”
“涂门那达早已对晶石的提炼有了让人难以企及的办法,甚至能够将晶石变成比犀童贝更加具有价值之物,对我族而言,这是从未想过的,同时,也是我一族继续繁衍生息所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塔拉善说着捏紧了手掌,“可是,这群可恶的人,自己霸占着所有的晶石,宁肯被灭族也不肯妥协,我们只有出此下策。”
“那,关于凶兽的事……”
“那自然不是骗人的”塔拉善打断他的疑惑,“豪尔,你是我安乌勒的哲布,你应该和其他长老一样清楚部落的情况,如果再不尽快解决这件事,部落中的人得不到安抚,人心一乱,境况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布音巴攥紧了手掌,眉头紧蹙,此时,祭司尧九灵的话再次回想在耳畔。
“我知你是有着自己想法之人”塔拉善看见他犹豫且凝重的面色再次开口,口吻变得平缓许多,“也知道你一直想要以最和平的办法与守宗人对话,不愿意增加无谓的争斗。”
“我是安乌勒之人,没有部落,便没有我布音巴,只是……在这吉吉伊热之地,我们一直和平共处,我、我只是想要像先祖一样……”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得出正确的决定”塔拉善瞳孔紧缩,忽然露出一抹不明缘由的笑意,“我只希望能够在死前,看见部落所有人都不再为了将来所忧,不再带着畏惧生活,至少,我去见先祖时,也能够令他们感到宽慰。”
“豪尔……明白。”布音巴颔首恭敬地行礼,脸上的阴郁却将他变得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