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诚意为何(1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沉水,止霜。香之名也。

沉水。青丈柳实,高生树端。而青丈柳多生水岸,逢春而熟,其实入水。以金器起捞,封置瓮内,四十日乃启,则沉水成矣。其味寒凉,多伴止霜入香。古夏亚有异香名“灵蝶”,旖旎倾国,沉水之功也。

止霜。青丈柳叶,尤取春初嫩者。撷而入甑,添没药、青荃、木蒂,文火烹之,至叶色尽白乃起,则成止霜。止霜其味辛暖,有静心舒神之功,多和以沉水。古肃帝宠姬颜独爱此香,命采香官千里来贡,故又名颜香。——《钟氏香谱?木生?卷二》

……

沉水抵在路枉天喉间的匕首并未放松。他扭头望向披香,神情冷涩。

“香妞儿,”他说,“我兄弟二人与楼家,你选择哪个?”

披香悬在半空中的手指一顿,不知是当进还是当退。她微微蹙紧眉心,“沉水,别胡闹,快把刀拿开!”

沉水的视线带着前所未有的阴寒,在刀锋上兜了一圈,转来路枉天的脸庞。

路枉天自若如常,唇边还挑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抬起一根长指,沿着刀锋缓缓走过。匕首锐利,轻易划破了他的指腹,一痕殷红出现在指尖。他似是毫无知觉,笑吟吟地扬起眼眸,锁定正对自己利刃相逼的沉水。

“……逼你心爱的主子做出选择?小公子,真残忍呵。”说着,路枉天伸出舌头,将指尖那点鲜血舔去。

这等阵仗让止霜惊惧不已,他紧紧缩在披香身后,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沉水,不仅浑身散发着刺人的杀气,就连投降自己和披香的目光也陌生至极。

“兄长大人……”他低声呢喃,“兄长大人,不要为难香妞儿啊……”

路枉天自是听清了止霜的声音,他笑了笑,挑衅似地对上沉水的双眼:“看,小公子。你的弟弟可比你懂事啊。你或许不知……你现在的模样,可真和抚琴宫那群杀戮成性的家伙,相去不远了。”

披香余光一滞,清波倏然扫向路枉天。

路枉天悠悠然缩回手指,点上嘴唇,细长的美目略微挑起:“或为财,或为仇,或为无物。你对我出刀的理由,是哪一个?”

为财?自然不是。

为仇?两人初见不久,纵是有仇,也不至动手相杀。

那么……为无物?

沉水的眼底骤然一颤,一星清冽如冰的光晕渐次黯然了。

路枉天满意地推开横在喉间的匕首,捉住沉水的手腕,并将之扭回刀鞘旁。“你心里不是很明白么?小公子。”他继续道,“你没有杀我的理由。”

不错,没有理由。仅仅一句“真像啊”,便足以驱使自己对眼前之人动杀念,这是何等可笑的缘由。

只剩下那个秘密……

沉水的面色越发苍白起来。

披香疑惑地凝视路枉天。

“香美人,有什么要问的?”路枉天转眸看来,笑得极尽温柔缱绻。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披香勉强扯动唇角:“……没什么。”说着她转过身去,握住沉水的手,替他将匕首收回鞘中。

沉水垂首看着被重新挂回腰间的匕首,眼中浮起一层复杂难明的辉光。

“沉水。”披香捧起他的脸庞,怜爱且疼惜地轻抚,“无论你兄弟二人,就是香妞儿的亲人,我怎么会放弃你们呢?”

路枉天扬唇浅笑,悄然探视小公子的表情。沉水低头不言,他只瞄见一对浓密的羽睫在轻轻震颤,而后霍地扬起,直直地向他逼来。

这是不属于“沉水”的眼神。锋锐如刀,绝冷无匹。

唇边的笑弧加深了。路枉天轻柔蜷起带伤的手指,状似懒散地靠在车壁上。

马车还在前行,并未因车厢内这出由来莫名的闹剧停止脚步。

披香搂着沉水止霜柔声拍抚,两位小公子也收敛起方才的咄咄逼人,乖顺地靠在披香怀里。沉水环住披香的脖子,止霜则揽着披香的胳膊,一副恋恋不舍的可爱模样。

路枉天笑得更加愉悦。

——狮子终究是狮子……现在,他们已经苏醒了。

*****

郦州,孝陵王府。

夏末的暑气愈发慑人,冰镇的瓜果饮品似乎已不足以解暑。孝陵王命人在府中各处楼阁置满冰盆,更命人新凿了一眼冷泉,在泉水边筑了石亭,泉水洒落石亭顶上,成一片飞瀑连珠的奇异景象。

景致倒是其次,好处是——热得受不了,就躲入石亭里清凉爽快。

美婢奉上冰镇的西域胡瓜,持一柄装饰繁复的细巧小刀切开,破成薄薄的瓜片盛在琉璃盘里。世子一身清爽,一边享用美人纤手捧来的冰瓜,一边听对坐的琴师抚弦。

近段时日里楼家和京城往来频繁,王府从中搭桥牵线,得了不少好处。最要紧的是,只要能哄得太子和宣平帝开心,那就天下太平了。

可不过……想到昨日才接到的密令,世子摸摸下巴,脸上笑意收敛了三分。

端王宋渊遣人递来密信,邀世子与楼家二公子楼夙往京城一叙。

照如今朝中的局势看,宋渊一直屈居太子风头之下,老老实实地遵守着王爷的本分,既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见能叫朝中重臣刮目相看的本事。他就这么四平八稳地待在京师,除非宣平帝下旨,大约是连府门也鲜少迈出的。

这样一个温顺得甚至有些懦弱的王爷,怎会突然同远在郦州的孝陵王攀关系?

世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自家父王拿个主意。出行事宜他自是跑不掉的,既然如此,那么在他启程之前……东宫那头的动静,显然很有探听的必要。

如是细细想了许多,琴师原本悦耳的乐音也变得令人烦躁了。世子叹了口气,正欲抬袖屏退乐师,就见一名绿衣女侍穿过石亭外长长的回廊,朝这边快步走来。

“世子,祝阳侯萧大人求见。”女侍轻声禀报。

“祝阳侯萧文胥?”世子眯起眼,摆摆手示意琴师和奉果盘的女婢退下,“……哼,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请。”

不多时,一名朱红轻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而至,身后跟着两名灰袍仆从。仆从一前一后,抬有一只系着红绸的红木礼盒,明白白就是来送礼的。

世子遂整衣起身,挂起微笑迎出石亭去:“文胥兄,久见久见!”

“世子,别来无恙!”萧文胥远远地朝世子拱手,笑容可掬,“这段时日萧某疏于问候,世子切莫见怪啊!”

“哪里,文胥兄言重了。”世子还礼,状似没瞧见祝阳侯身后的红木礼盒,只回手一指身后的石亭,笑道:“小弟才命人起了这座亭子,亭中凉爽,文胥兄不妨进去歇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