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住在山下的油麻村,村人世世代代以种植油麻为生,靠着几亩薄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却仅够糊口,除了几个开油坊的大户,各家的日子过得都很紧巴。
对于穷人来说,吃肉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虽然草帽镇上有几家肉铺,卖熟肉的小贩也经常来村里叫卖,但庄户人家哪舍得随便开荤。偶尔上山打些野味,也都舍不得吃,要么去镇上换几个盐米钱,要么挂在房檐下做成腊肉,以备逢年过节招待客人。
大头和霍雷都是穷苦出身,两家的日子都不宽裕,霍雷的父母年轻,家境还稍微好点,大头家的日子要艰难一些。
几年前,大头的老爹梁老汉上山打猎,不知是被野兽掏了,还是遇到了其他意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母亲生大头时伤了身子,羸弱多病,多年来无法下田劳动,父亲出事后,他们家的日子就更难了。
邻居们见梁家生计艰难,都力所能及地给予帮衬,特别是霍雷的父母,对大头家极是照顾,大头家的油麻田都是他们帮忙耕种采收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头这孩子从小就争气,小小年纪就学着上山打猎补贴家用,跟着老猎人四五年历练下来,到如今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行家里手,霍雷的射箭本领就是他手把手教的。
不过今天的狩猎却让两人都很郁闷,他们一大早来到山上,本想趁着天好多打几只野物,也好痛痛快快地吃顿荤腥,没想到在山林里转悠了老半天,连只野兔也没见着,真是青天白日活见鬼!
眼瞅着太阳快下山了,若非霍雷运气好,猎到一头小野猪,哥俩今天非得走空不可。
两人下山后,丛林里变得寂静无声,一团团黑色的迷雾从地底冒出来,渐渐掩住了整座山林。而山林外那层透明的结界却仍像鸿沟一样,将整座山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草帽山虽然海拔不足千米,算不得高耸险峻,但方圆也有近百里,山中丛林茂密,常年都有野兽出没,各种小野物更是不计其数,是穷人们改善生活的肉食来源,附近山民经常来山中打猎,油麻村因距离此地较近,村民狩猎尤为积极。
但今天能走进这山里来的,除了霍雷和大头,却再无别人。
此时太阳即将落山,倦鸟归巢,山林中静悄悄的,一株高大的油松树背后,突然闪出一个老鬼,飘飘忽忽,望着两人下山的方向,怔怔出神。
在老鬼发愣的当儿,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树干里钻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粪叉状的武器。
怪物叫巴奴,是本地的山神,奉神帝之命掌管这座草帽山。像他们这种低阶神祇,一般不会轻易现身,但今天情况实在特殊,不得不显现身形。
看到顶头上司,老鬼赶忙转身跪下磕头,感激地道:“多谢山神老爷手下留情,放犬子一条生路!”
这老鬼就是梁老汉,多年前来山中狩猎死于非命,被巴奴收归麾下,担任巡山草头阴兵。
此刻,巴奴盯着下山的两个少年愣愣出神,口中喃喃自语:“那少年额头上那道疤——”
两人远去后,巴奴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梁老汉,满脸愁苦地道:“老梁,这下咱们可闯下大祸了!”
这巴奴虽然长相凶恶,心眼却是极好,颇受手下人的爱戴。
梁老汉惊讶地盯着上司,搞不清他话的意思,巴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接到上头的命令,咱们这山上藏着一只妖孽,那头猪仔本是为引诱妖孽故意放出去的,如今被你儿子和那个少年捉了去,可如何向上头交代!”
巴奴说着,用粪叉指了指山顶,梁老汉顺眼望去,看到山巅上飘着一片乌压压的黑云,顿时明白了什么。
梁老汉感到很不安,以为巴奴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才放了霍雷和大头一马,其实他二人冲破境界来山中狩猎,如今又平安而去,并非巴奴网开一面。
巴奴喃喃道:“放他们下山,咱们等于违抗上命,不放又惹不起,何况还有你儿子,左右都是个麻烦!都说做人难,可谁又明白当神仙也难呐!”
巴奴发了几句牢骚,对老梁说:“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见上头那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着纵身一跃,驾着一阵阴风升到空中,径直往山顶那片乌云飞去。
此时在那云层里,藏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天兵天将,正俯瞰着这片茂密的山林,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神将,胯下骑着一头紫色夔牛,金甲金盔,英武不凡。
神将叫龙嚣,是神界五方雷院的掌院大神,刚刚升任玄武宗的副宗主,身为八阶神祇里的精英天神,他此次亲自率领手下四大雷将及雷部天兵下界,乃是为追缉一名逆仙。
那逆仙名叫青犼,是云清宗主紫微天尊姜炎的坐骑,这畜生因与魔界勾结背叛神界,偷袭本主,被海神禺疆打成重伤,下界逃遁到此地,龙嚣奉命将其捉回上界,交有司严惩。
这草帽山方圆不足百里,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让龙嚣感到不解的是,这畜生逃下界后放着那么多隐秘的地方不躲,为何偏偏藏身此处,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此番他亲自下界擒拿青犼,本是奉了上头的死令,四大雷将早已准备就绪,倘若智取失败,那只能动用武力,宁杀错不放过,雷电齐发,将这座草帽山夷为平地,虽然会伤及许多无辜,却也顾不得了。
只是让他颇为感到疑惑的是,神帝昊天素来悲悯,向以仁德治世,何以这次竟突然颁下这等残酷的令旨,莫非三界有变,魔界又要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