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晴不说话,胡宇也握着电话不说话。
两个人各自握着电话不说话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最初浓情之时,仿佛相互传递的呼吸声都在诉说爱意,而在某种无话可说的时候,诉说爱意的呼吸都变成叹息。
可自始至终,呼吸只是呼吸而已。
可因着场景氛围心情的不同,同样的情形也有云泥之别。
不知过了多久,王雨晴无声地放下电话。
胡宇也落寞地把电话放下。
因为心爱的女人而去接近另一个女人,却陷入了不知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对方的困境中,这样讽刺的事情让胡宇头脑发懵。
左顾右盼,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有一种一脚踏空就掉入万丈悬崖的惶惑。
而那时的尸体……
因为分属不同的国境,都无人认领。
“会不会是其实我早爱上她,但是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来接近她,连我自己都被自己骗过去……”
胡宇又侥幸地想。
“到底真相是什么呢?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
李冉冉拎着包告别胡宇,离开的时候,眼神中再次充满受伤。
手上是她最初给的名片……上面写着长江路路上一家写字楼的名称。
又静静躺了一会儿,胡宇跳起来,飞快地穿上外套。
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夜里十二点半。
303
“哎,这家之前不是还通过猎头来挖过你吗?”
此时,田松原,这个已近小半年没有找到工作的男人,正趴在家里的电脑前愁眉苦脸地搜索着各种招聘网站,姗姗在边上耐心地陪候着,突然指着一个页面像发现新大陆般叫道。
“小姐,那是三年前好吗?”
“那你再试试啦,说不定人家现在也在找呢……”
“三年前我那么冷酷地回绝人家,三年后再找上门去,说什么呢?”
田松原转过头,冷冷一笑,“‘喔,三年前我春风得意,所以不能接受这份offer,现在我辞职也半年了,找了半年工作也没找着,都要靠女朋友接济了,实在穷困潦倒没办法了,这回想到你们了。’这么说吗?”
“没事,”姗姗呆了呆,振作地笑了笑,“我们再换一家吧。”
“这些公司以前都挖过我……唉,我能怪谁呢,怪只能怪我以前太优秀了。”
“你……现在是在开玩笑吗?”
“你说呢……开玩笑水平也下降了,人家听也听不出……”
对面的男人又苦笑起来,姗姗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了。
“可……可是你现在也很优秀啊。”
“拜托,不要讽刺我了,现在优秀的是你,昨天又升职了吧?”
昨天姗姗的升职庆功宴,居然有好事之徒打电话叫田松原参加。
“你没跟我说啊!”
当然,为了不刺激田松原,姗姗压根就没跟田松原提起,现在被他一说,反倒有一种做贼被捉个现行的窘迫。
田松原淡淡一笑,“你也没跟我说啊……”
两个人又……相对无语起来。
“烟抽完了,我下去买包烟。”
不知过了多久,像要尽力挣脱这种沉默,田松原站起来,穿上外套,走到门口,摸了摸口袋,摸出来总共三块五毛钱,顺着姗姗的视线,又把冰箱上的一叠十块二十块的零钱一股脑塞进口袋,推门出去。
眼前的背影前所未有的萧瑟,姗姗望着田松原消失在门口。
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真的是老了。
以前从未觉得他老,原来男人的生机与事业真的是血脉相连。
自己恶趣味地跑到他公司上班,搞了个天翻地覆。虽然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他因为自己辞职而且至今没有找到新工作。
姗姗不是不愧疚的。
田松原下了楼,买了烟,本来就不想抽,抽了两口,更加恶心。
夜凉如水,一时之间,天地之大,竟感觉无自己容身之所。
楼上的女人自己虽然钟情,而且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但现在竟有些无法面对。田松原在小区门口愣了半天后,打了辆车直奔胡宇家里。
敲了半天门,胡宇确实不在家。
他转而跑到方志远家,方志远一个人在家发呆,说是刚刚也找过胡宇,可能他有心事,不想搭理我们,也可能现在确实不在。
总而言之,三个男人都衰得要死。
胡宇去冰箱拿了两瓶啤酒,递给田松原一瓶,两个人并排坐在阳台上,谁也不说话,以一种缓慢的节奏此起彼伏地喝着。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个行业,半年没工作是什么概念?”
过了一会儿,田松原突然转头长叹,“那就是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所有人从这个公司跳到那个公司,从那个公司跳到另一个公司,不管怎么样,就是这点人在流动。但在这个行业里消失半年就等于所有人都把你忘了,就算不忘,所有的职位也有人坐着了,你的人脉、资源就一天断一根,一天断一根,半年之后全部断光。”
“……”
“昨天我去面试一家公司,你猜猜那个客户总监才多大?应该三十还不到,看起来比你还小,还要我做他下属,我真他妈想当面问问他我做总监的时候他读小学几年级。”
“那你问啊。”方志远幸灾乐祸。
“我问了就等于不想做了。不过后来人家也的确没让我做。我开的薪水比他还高。”
“呃……”
“我开的薪水没人要,要也有人了,要我的我又看不上。你知道吗?姗姗现在每个月给我发薪水,她一月八千,刨去她自己的房租,开销,给我一月三千块零用。”
“倒过来了啊?现世报啊?”
“可不是现世报么,”望着方志远o型的嘴巴,田松原点点头,“你是什么事情,一脸倒霉相?”
夜空好亮……有一种难得的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