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一听这话,想到儿子在那荒山野岭难免吃苦,顿时有些不忍,便暗自垂泪。
但她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明白丈夫的良苦用心,于是,便从原来照料儿子的下人中挑了两个,让花四娘和水仙带了两大车东西,跟着陆之义来到了虚谷。
陆之义没惊动任何人,自己亲自赶车,将她们送到虚谷。
原来照料陆不言起居的除了门房八斗叔,有一个叫花四娘的厨娘,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丫鬟,一个小的十四,叫七月,还有一个大的十六,叫水仙,都是庄氏特意安排的。
自此,花四娘与水仙在茅屋住下了,而余良日夜守在陆不言身边,为他护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不言的身体已经变得有些冷硬了,就像花岗岩雕成的塑像一般,无论是他的呼吸、心跳还是体内的真气,都几不可闻,越来越难以察觉了。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他的这次深度冥想的时间竟然会那么长!
……
一个月后。
余良又仔细检查了少年的身体,不由惊喜的发现,这小子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他这次的闭关冥想的程度很深,看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但是,这种深度辟谷式的冥想对他未来的成长必定是极其有利的。
而余良这一等,就过去了整整半年时间。
……
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一点金光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片黑暗的中央,这一点金光如启明星般,点燃了一轮璀璨的光芒,一道一道的金光不断涌出,到后来,点点金光犹如沸腾一般,不断散发出奇丽灿烂的光芒。
整个世界已经被它所释放的金色点燃了,渐渐焕发出璀璨的光明。
那团艳阳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骤然爆开,化为一团最美的烟花在盛放中凋谢,但是,天空却并没有因此而黯淡,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升起,就那么在高空之中俯瞰。
那君王如山般的威仪,压的少年有些窒息。
在光芒笼罩下,那个人缓缓站直身体,睁开了眼眸,当他双眸睁开的一瞬间,这无边无际的金色光芒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而他身上却散发出了整个世界中最为璀璨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声轻吟响彻九霄。
“造化阴阳定乾坤,九转轮回我独尊!吾乃盘古,现在借助你的躯体,来温养我的神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老人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占便宜之人,会助你成就大道,得以早日飞升!”
盘古!?
这不是人类的始祖么?原来自己的身体里住着这么一位大能,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少年躬身道:“晚辈参见始祖,关于大道的修炼,晚辈还有诸多不明之处,万望始祖能指点一二,如此晚辈也能早日求得大道,到那时或能助始祖快些恢复神识,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盘古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有些机灵,顺杆爬的还真快!”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发怒,知道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于是,嘿嘿一笑,“始祖乃天地间第一大能,有如此良师在前,若晚辈再不知道求教,岂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么?”
盘古闻言微微颔首,心道,这小子还不算太笨,孺子可教!
沉吟道:“你既有求大道之心,也是好事,不过,大道并不是那么好求的,要看你有没有慧根,你要知道,修习之人,一念识得自性,即可明心见性,悟从心内寻。”
“悟从心内寻?”少年喃喃道。
盘古点点头,又道:“如今你既已觉醒了地脉,在修炼之路上也算初窥门径了,你既要修行,我老人家就告诉你两句话,你可用心体悟,若能参透,对你日后的修炼可谓大有裨益,第一,你要须知五蕴皆空的道理,第二,你要知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
少年没有再问什么,闭目凝神,结跏趺坐。
在天庭的正中央,盘古巍然端坐。
这时,在他的身影周围,开始有金色的光点在不停地涌入,他的身影渐渐不再虚无,而是开始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在他的身后,一团淡金色的光晕徐徐凝聚成型,化为淡淡的金色光轮浮现在他后方。
天庭内的金光奔涌澎湃,如万川归海。
围绕在盘古四周的金光,如受到某种吸引似的,蜂拥而聚,点点金光渐渐勾勒出一道道棱线,这些棱线彼此相连,形成一片一片的花瓣,这一片一片花瓣慢慢聚拢,形成了一个九瓣的金色花朵,赫然正是一朵金光灿灿的金莲花。
这朵金莲花在不停地旋转,将盘古缓缓托起,此时,盘古周身光芒四射。
一道金色光晕在陆不言的额头正中点亮,使得他原本面如石雕的脸上,这会儿有了几分血色,木然的表情也慢慢多了几分生动。
金光由上而下,顺着天庭一路飞泻而下,与丹田得以沟通。
少年的身体猛然一震,全身的骨骼迸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整个人似乎瞬间拔高了几分,一股强盛的气息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隐隐透出无数金色的毫芒,在他身体的周围烁烁发光。
此时,一团混沌之气盘踞在他丹田。
……
“噫?”
余良看到陆不言的眼睫毛好像动了一下,他不禁揉了揉双眼,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吧?
他静静地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他似的。
又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余良这才看到陆不言的身体似乎又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莫非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这小子已经蛰伏得太久太久了,从去年的深秋一直到寒冬,又经过了一个春天。
半年啊!
这小子坐在这里已经整整半年都纹丝不动了,冬眠的虫子都惊蛰了,春天的花儿都开了,闹哄哄的蝴蝶蜜蜂都漫天飞舞了,话说春天来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呸,想什么呢?
而你依旧无声无息,无欲无求,你可知,为师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不过,余良就在下一刻泪目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守护了无数个日夜,也牵挂了无数个日夜的弟子终于动了,他身上的灰尘簌簌飘落,继而,已经板结在身上的硬泥出现了裂纹。
半年,六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
自他入定之后,便一坐半年,怕打扰他修炼,每日里余良都是自己到茅屋去取来饭食,守在他的身边吃,生怕有什么疏忽,以致让他走火入魔,因而他的身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天长日久,他的身上便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泥土包浆。
余良没有上前帮忙,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过程极其缓慢,毕竟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已太久没有正常运转了,少年如一只刚刚破壳的小虫子一般,一点一点的舒展,每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他都做的无比艰难。
过了许久,少年才无比艰难的缓缓睁开双目。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能够张开,因为冥想的时间过长,他的两片唇瓣早已粘连在了一起,似乎很是奋力地挣扎了一下,唇瓣才终于撕开,余良有些不忍继续袖手旁观了,因为他看见一层薄皮被扯了下来,唇上涔出一层血珠,露出血淋淋的嫩肉。
“师父!”少年咧了咧嘴,嘴角挂着笑。
而这两个字就像耗尽了他平生所有的力气一般,少年刚睁开不久的双眸又合上了,身子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