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教脸色惨白。
“我会告诉您的。”他说话结结巴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接着,他费力地补充了一句:“忙您的马克·瑟内纳吧!”
“您放心,”夏莫吕笑笑说,“我回去就叫人把他绑到皮床上。不过,这是个怪人。皮埃拉·托特吕都精疲力竭了,他的手比我的还大哩。正如普拉图斯说的:‘当你光着身子,脚朝上绑着,你有一百斤重。’要让他过一过绞盘。这是我们最好的刑具。让他吃吃苦头。”
堂·克洛德好像在想别的愁事。他向夏莫吕转过脸,说:“皮埃拉先生……我是想说雅克先生,您忙马克·瑟内纳的事吧!”
“当然,当然,堂·克洛德。可怜的家伙!他就要像内穆尔那样吃苦头啦。亏他想得出来,去参加巫魔夜会!一个审计院的膳食总管应该了解查理大帝有关吸血鬼或称假面具的法令!——至于那位姑娘——他们叫她爱斯梅拉达——我等待您的命令。——对了,待会儿经过大门时,您顺便也给我讲讲,进教堂能看见的那个平涂画里的园丁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播种者?——喂,先生,您在想什么呀?”
堂·克洛德只顾想心事,根本不听他说话。夏莫吕顺着克洛德的视线看过去,原来他的目光正茫然地盯着窗洞上的那个大蜘蛛网。此刻,一只冒失的苍蝇正在寻觅三月的阳光,一头撞到了蜘蛛网上,被粘住了。大蜘蛛感到它的网在颤动,猛然爬出中央的居室,一下扑到苍蝇身上,用前触角把苍蝇屈成两半,又把丑恶的长喙刺入它的脑袋。
“可怜的苍蝇!”国王代诉人说,他伸手要去救苍蝇。副主教骤然惊醒,使劲抓住他的胳膊,喊道:“雅克先生,不要违抗命运!”
国王代诉人惊愕地转过身来。他感到一把铁钳夹住了胳膊。神甫两眼发呆,惶惑不安,闪着火光,直瞪瞪看着苍蝇和蜘蛛这可怕的一对。
“啊!是的,”神甫说道,声音非常激动,“这是一切的象征。它飞舞着,它很快乐,它刚刚出生,它寻找春天、空气和自由。啊!是这样,可它撞上了命运给它安排的圆窗户。蜘蛛从里面出来了,丑恶的蜘蛛!可怜的跳舞女!可怜的命该倒霉的苍蝇!雅克先生,让它去吧!这是命运!——咳!克洛德,你是蜘蛛。克洛德,你也是苍蝇!——你飞向科学,飞向光明,飞向太阳,你是一心一意奔向永恒真理的新鲜空气和明媚阳光。可是,当你扑向通往另一个世界,通往光明、智慧、科学世界的灿烂窗口时,盲目的苍蝇,疯狂的博士,你没有看见在你和光明之间命运已展开了一张微妙的蜘蛛网,你却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可怜的疯子,现在你头破血流,翅膀折断,在命运布下的铁环中间苦苦挣扎!——雅克先生!雅克先生!让蜘蛛干吧!”
夏莫吕莫明其妙地望着他说:“我向您保证,我不碰它了。可您松开我的胳膊吧,先生,求您了!您的手就像把铁钳。”
副主教没有听见。“啊!疯子!”他眼睛仍盯着窗口,继续说,“你以为用你的小翅膀把这张可怕的网冲破后就能够到达光明了吗?才不呢!前面还有玻璃窗,这个透明的障碍物,这个横在一切哲学和真理之间的比青铜还要坚硬的水晶墙,你怎能跨过呢?啊!科学是多么虚无啊!多少哲人远远地飞来,在上面碰得头破血流!多少纷乱的哲学体系,吵吵闹闹,碰到玻璃窗上,被这个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挡住了去路!”他不说话了。最后这些思考不知不觉地把他拉回到科学,仿佛使他平静下来了。
这时,雅克·夏莫吕问他:“那么,先生,您什么时候来帮我炼金?我真想赶快炼出来。”这个问题使副主教完全回到了现实中。
副主教苦笑着摇摇头:“雅克先生,请您读一读《魔鬼的力量和作用》,那是米歇尔·普塞吕斯写的。我们所做的并不完全是无罪的。”
“低声点,先生!我也想到了,”夏莫吕先生说,“可是,一个国王在教会法庭的代诉人,每年只有三十图尔埃居收入,总得炼点金吧!只是我们小声地讲。”
这时,炉子底下传来嘴巴咀嚼的声音,引起了夏莫吕的警觉。
“什么声音?”他问。
那是约翰发出的响声。他躲在炉子下面,既难受,又无聊,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块过期面包和一小块发了霉的奶酪,无所顾忌地大嚼起来,聊做和午餐。他实在饿极了,便嚼得很响,每一下都发出很大的声音,这就引起了国王代诉人的警觉和不安。
“是我的一只猫,”副主教连忙说,“在那下面吃老鼠呐。”
对这个解释,夏莫吕深感满意。
“历来如此,先生,”他尊敬地笑着说,“所有大哲学家都有自己心爱的动物。您知道,塞尔维乌斯就说过:因为哪里都有守护神。”
可是,堂·克洛德担心约翰还会搞什么名堂,便提醒他这可敬的弟子,还得一起去研究大门上的几个雕像。于是两人走出了小屋。大学生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真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他的下巴会在膝盖上留下一个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