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麟轩将信将疑,戒备之心并未完全放下,一把取过那颗洁白无垢的珠子,拿在掌心端详,然后继续问道:“说说具体生意究竟为何物吧。”
魏戍抱拳拱手,正色道:“公子今日之行,在下当随侍左右。待到日后安然归乡,还望公子不吝官位,能赏赐在下一个城主之位。”
张麟轩并无任何犹豫,直接拒绝道:“不行。”
北境三州,大小城池无数,但能领得城主之衔,仅有一十三座城池。除了七座公子城外,便只剩下六座城,无一不是重中之重。
前者即使当下有人代为掌管,但日后也必然会交还给北境王府,从而让各位公子去打理。虽然大公子不幸离世,二公子失踪多年,但那两座城池也一直是由王府的半个自家人在打理。
至于后者,可称得上是三州之地的命脉所在。那六位城主皆是外乡来客,且身份成谜,就连张麟轩这位王府的七公子也是丝毫不知情。
对于张麟轩的拒绝,魏戍非但不恼,反而愈发高兴,以至于失声笑道:“在下的赌局,似乎是开了个好头。公子不必多虑,魏某方才所说的城主之位并非是来自于那一十三座城池,而是之后的一十一座新城。”
“此言何意?”
“公子有所不知,按照早年间那位苏先生的打算,北境原本所立之城当有二十四座,然后用以一一对应天时,间接地营造出一番天地人三才皆在于此的局面,再以此制衡所有的山巅修士,从而为山下的百姓赢得一种若即若离所谓自由与太平。”
张麟轩微微皱眉,“若即若离的所谓自由与太平?你的措辞,似乎很值得玩味。”
“公子不是孩童,当知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由与太平才是。纵然你我做得再多,无非是加重了些约束而已,至于真正地做到立下规矩,无异于是自欺欺人,痴人说梦罢了。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何况修道有成的山巅人。哪怕事后因过错而加以惩罚,对于那些已死之人来说,可有半分的实际作用?哪怕能够慰藉生人,但于死者而言,无非就是酆都山中走一遭的事,然后说不定就全都给忘了。”魏戍神色冷漠地说道。
也在也不在,尽力做事,未必能护得周全就是。
张麟轩神色如常,淡淡地问道:“于你而言,又能得到些什么?”
“公子可知原本的二十四之数对应的是哪种天时?”
“农耕之节气。”
“正是如此。二十四节气中,除了冬日里的六个,无一不是在下苦苦追求的大道裨益。寒风刺骨,雪上加霜,于在下如今的处境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唯恐避之不及。唯有春夏秋之风,近乎九成皆是为福缘。若能得占其一,便可弥补风满楼被绞杀之后所带给我的种种弊端,从而彻底得斩去那份‘藕断丝连’。从今往后,大道之上,一人独行,再无任何负累。”
张麟轩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若是依旧不答应,你又该当如何?”
“常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是生意,就该彼此有商有量,互惠互利。若是一方觉得并无利益可图,那么自然是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在下还是要提醒公子一句,风满楼与魏戍终究是两个人,千万不要混为一谈。”
张麟轩将手中的那颗洁白无垢的珠子收入袖中,然后向后倒去,躺在马车上,枕着双臂,喃喃道:“路还上,走走看,说不定那天我就该主意了。”
拒绝不假,但话还不至于说得太死,未必没有转机。三言两句便答应是绝然不可能的事情,暂且以观后效吧。
魏戍心领神会,轻声笑道:“若是累了,公子不如小憩一会儿,在下帮您守着。”
张麟轩随口道:“谢了。”
“在下分内之事。”
双眸微闭,少年却并未睡去。
老镖师心知肚明,毫不在意。
一路之上,唯有马蹄,噔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