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死之人,无论是以何种缘由出现,都免不得要旁人“心惊胆战”。话音刚落,张麟轩几乎就在一瞬间便将藏于诸多货物之中的绯红长剑拔出,同时跃下马车,做出遇敌姿态。
“魏戍”一笑置之,毫不在意。当少年即将念诵一篇御气剑决的时候,他才继续开口道:“动静不宜过大,免得扰了旁人,故而在下劝七公子您还是稍稍收敛一些为好。此番见面,不作无谓争斗,只谈一笔买卖。合则两利,分则各走各路,最不济还有一份仁义在。”
张麟轩半信半疑,故而不曾停下手中动作。
“魏戍”不由得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无奈,为了取信于人,付出些代价也是有必要的。于是他张开右手,毫无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心口抓去。只见一阵风起,在他的心口处凝结出一道气旋,手掌顺势没入其中。
待三个呼吸之后,一颗洁白无垢的珠子便被他从其中取出,瞥了一眼少年,打消心中最后一丝顾虑,随即便将那颗珠子递向了张麟轩。
后者有些不明就里,“魏戍”轻声解释道:“心湖景象所化,不但涉及自身大道,更可轻言决断生死。此物乃以我族独有之秘法炼化而成,一生之中仅可让一人观之。今日为表诚意,特将此物抵押与公子,作为彼此制衡之手段。”
张麟轩并未收起长剑,也未曾接过那颗珠子,而是神色不解地问道:“有什么生意是非要与我做不可的,甚至值得你拿出如此筹码?”
“魏戍”神色严肃地回答道:“赌桌之上押重注,求得就是一个赌大赢大。”
张麟轩冷笑道:“就不怕输得一干二净?”
“正所谓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届时就算是输了,想必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听这意思是要邀我上你的贼船?”
“魏戍”摇摇头,轻笑道:“是在下铁了心地要上公子的贼船,不过还要看您是否答应。”
“与我而言,有何好处?”张麟轩沉声道。
“魏戍”缓缓作答,“北境无忧,已成奢望,但愿来日浪潮席卷之时,在下能帮着公子庇护家人一二。再者,风家起源于风神一脉,故而从小“耳濡目染”,借此晓得了不少往日旧事,不知公子有无兴趣?三者,乐安宗虽然算不得豪门大户,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公子如今堪堪一境修为,便要闹上门去,从而讨个说法,想来并非易事,所以有人从旁助力,也许会更容易些。哪怕最终公子你无法得偿所愿,想必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量片刻之后,张麟轩将手中的绯红长剑归于原处,然后打趣道:“当日怎么没死?”
“魏戍”哀叹一生,如实说道:“怎么没死,死得不能在死了。风家对于所谓叛逆之人向来绝情,所以怎么可能留下一线生机。实不相瞒,公子的那位扈从便是风家三大主脉之一的嫡系子孙,甚至有可能身兼两脉之学,否则那道神通威力不会如此之大。清理门户之事,历来如此,一方若不身死道消,便必然不会终止,所以那时候的风满楼哪怕是用尽了自身所学,一样会落得个被那道神通所绞杀的下场。”
张麟轩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魏戍其实就只是魏戍,一名早已习惯了走远路的老镖师罢了。若非要说彼此之间的联系,无非就是在当初的某段岁月中曾共用过同一具躯体,同一道神魂。”
“一分为二?是不是有点扯淡了,真把我当成了三岁的孩子来哄骗!?”张麟轩有些神色不悦道。
“句句属实,还望公子明鉴。道家一直都有那‘一气化三清’的说法,更何况你的那位十三师叔不也一样曾在梦中分化神识,从而成就那一袭白衫与黑袍吗?”魏戍神色坦然地回答道。
“我虽然不知这道神通的关键在何处,但想必也绝非什么易事。道家的一气化三清之术,除了自家祖师之外,几乎便无人再能做到。至于我那位鹿衍师叔,我与他虽未曾聊过此事,但平日相处也不难发现他的‘神通广大’,所以恕我无法将你与他们两者相提并论,还望见谅。你需要给我一个明确简易的说法,来证明你言语的真伪。”
魏戍点点头,轻笑道:“理该如此。魏某区区一介市井凡夫,岂敢与道祖或是十三先生相提并论,但在下方才所说也确无半句虚言。至于这‘一身化二’的神通与道家那‘一气化三清’法门,归根结底,师出同门,皆是来自于天地中央的那座十方阁。早年间,在下修道有成,曾受邀走了一趟那座阁楼,由此获益良多。在登楼问道结束之后,经由当时的那位代阁主允许,昔日的风满楼也曾留在楼内读过十余篇古老的咒文,其中多是御风之法门,但是唯有一篇与其它咒文全然不同,讲得正是这“一身化二”的神通。
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篇咒文其实并不是什么一化二,而是一化多。根据观看者的资质不同,所能领悟的神通也大相径庭。
比如道祖当年所得便是那如今后世所谓的‘一气化三清’之术,再比如某位剑客的昔日所得是为‘一体一心,三魂分而炼心之术’。
据我所知,观咒文领悟数量最多的那道神通叫作‘身外化身’,但就是不知最终落在了何人身上,想必应该是某位天资出众的十方阁楼主吧。”
在某卷泛黄的古术之上,倒也确实提过此事,但所述却并不详细,只以一笔带过,甚至最终还为其盖棺定论了“禁术”二字,不知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