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年代了,年青人还玩这古董,山歌唱得再好,能生钱、当官么?把时间用来念书、考大学;或去城里奋斗一番,赚大钱,却不强似整天鸟混,能有前途吗。”
阿奎笑道:“尊敬的‘群主’,古今往来,多少人为了功名富贵,刺股悬梁、废寝忘食,奔走追逐一生,职场、生意场、官场上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费尽心机,你死我活。到头来,赚钱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戴纱帽的,有的却不见得有甚好结果,倒不如不去你死我活的好,反倒平平淡淡是真。
谁不想黄袍加身,光宗耀祖,谁不想太阳永不落,江山万年长,然而兴亡盛衰、生老病死,潮涨潮落,周而复始,谁又能逃脱得掉,梦回首,尘缘苦短,人间路长。
谁不愿日日醉花香,可是,物极必反、器满则倾,瞬间乐极悲生,人非时转,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尽守江山不到头,‘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别看今日得意猖狂,说不定他日沦乞丐。
怎如我,种完亩把薄田,唱山歌、访友,游山玩水、诸般由我,来去自由,不受人的管教,不看人的脸色,这有什么不好。”
乡老晁老指责说:“近看前村张三,后乡李四,不是清华北大,就是土豪、市长、乡长,远看马大事业家、牛大企业家,千人崇拜,万人敬仰,多么威风,不可一世。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其他的都是狗熊,你的脑袋也不比别人差,为何不去图个荣华富贵、衣锦还乡,图个青史留名。何必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阿奎惶恐答:“忆少年,风华正茂,谁不想立志补苍天,奈何人间世事沧桑,春去秋来,经过几番起落,雨暴风狂,转眼间两鬓成霜,才知道人生如梦幻一场,荣华富贵,几番空忙。
多少英雄、大人物‘枉入红尘若许年。’到头才明白‘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无奈只得晨夕风露,阶柳庭花,有的自怨自叹,日夜悲伤惭愧。
不知谁说的混账话:‘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害人不浅,蛊惑了多少迷惘的青年;
鲲鹏与斑鸠,各有其志;包丁解牛,踌躇满志,问苍天,有谁能解其中迷?
青山依旧夕阳红,一壶浊酒笑谈中。有人说帝王将相是英雄,也有人说,人民群众是英雄,还有人干脆简单归结为成王败寇,也有人来凑热闹:谁富谁光荣,谁穷是狗熊,果不其然,事业家、企业家、大土豪早已是当代英雄;谁英雄谁狗熊,功罪千秋,是非成败,历史自会说明白。
更何况,尊敬的各位乡老,谁是马、牛大老板,翻遍山歌大全、中华字典,为何不见踪影。”
旁边一小孩大声喊道:“这有何难,何必费心去查字典,问我吧,马、牛不就是大土豪、大老板吗?”
‘群主’大喊道:小屁孩,滚一边去!
众皆大笑不止。
座上忽有易阿叔问:“阿奎真的相信,‘莫讲穷,山歌能把海填平,上天能赶乌云走,下地能催五谷生么’?”
“山歌只是人们借此表达人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喜怒厌恶、踏尽人间不平的愿望,说什么山歌能斗倒财主,不过是艺术罢了,唱唱取乐尽欢无不可,真的能令百万大军卷旗掩甲、兵败山倒,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好友危阑冷笑道:“果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自古英雄豪杰,都载于历史,却不曾见过,山歌在官方上有记载。”
奎哥奉承说:“我兄高见,自古以来,果然是资治通鉴、二十四史雄霸世坛,哪有民间山歌插足争宠。
古人云:山歌不入风雅楚骚唐律,不过是民间性情之乐,遂不得列于诗坛;
尤其是现代社会已进入影视、网络时代,谁不喜欢歌颂武侠、战争、破案、少爷小姐、帝王将相、名流明星,有谁去光顾百姓琐事,纵写成诗书抄去,世人才不会爱看呢,歌颂工农兵的艺术也只能是昙花一现,俱往矣。
自古有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之分,山歌属于下里巴人、百姓生活的喜怒笑骂,逗趣取乐的情调,不求世人称奇道妙,也无须名人喜悦检读,不入惊世之作、名流之列。
在平民百姓中,‘日求三餐,夜求一宿’,哪里有工夫看那治理之书?只当闲时唱歌取乐,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玩,岂不知足常乐?”
一领导模样的堂哥耿翰大声斥责:“混小子,你搜集山歌有什么用,反正也没人看,不如描写豪杰权贵达官,少爷小姐,还可以博得打赏,点赞,扬名于世。”
“尊敬的兄长,喜好山歌,如同写书成文、下棋斗牌,纯属业余爱好,无妨于生计过活。
有人说存在决定思想,司马迁端皇家饭碗,岂敢不记载本纪世家列传,曹先生毕竟依赖过祖上荫德,不得不记下了父母祖宗曾经辉煌:我辈小人物今什么都没有,每日和百姓厮混,凭什么无故要去为帝王歌功颂德,为土豪唱赞歌,为五斗米而折腰。
虽然已经没有人为工农兵歌功颂德,我却忽然想起愿意为百姓琐事、平民山歌呼吁,留住平凡人的风云一梦,相伴日月长;
闲极之时,忽念及当年所有之琐事,瞬间几十年,人非物换,斗转星移,往事历历在目,算成败相当,遂将当年风云经历记述于文字,以供亲朋好友,茶余饭后把玩自乐,闲聊解闷,不亦悦乎。”
奎哥正与众乡亲酣战正欢,忽听一声门响,乡文书来通知阿奎,去报名参加乡里“三月三”山歌比赛。
父母叹了一口气,只好任由他去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