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金滕书院西边的一处后门走入,卫玠说这个门边上以前死过人,所以走的人很少,不太容易引起注意。
陈松寒心想原来长得好看也是种罪过,时时刻刻还要提防着别人来围观。
再者像卫玠这般容貌,比长了翅膀的猪还要来的稀奇。
金滕书院的南边多是一些平房住宅,无甚罕见之处,要说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处处入口门前,皆有楹联题词相配,有些宽阔处的粉墙上,还常常有人留下墨宝,深怕来人不知此处就是书院。
王淮明走进书院后一直跟在两人身后,走着走着就瞧着了一丝奇怪,出口问道:“松寒,卫公子,你们腰上所别玉佩是从何而来,为何刚才还未见过?”
两人看向王淮明,再瞥一眼腰间,果然是挂着一块红绳系着的玉佩,卫玠又望向王淮明,说道:“你身上也有一块。”
众人站在一堆,将玉佩取下,王淮明手中那块白玉上有两行字,乃是‘志一动气,气一动志’。
正是之前在城门外那位僧人对王淮明念道的话语。
卫玠拿着一块绿玉,上书‘天道忌盈,卦中未济’。
陈松寒手中那块玉佩偏黄,字只有一行,‘南无阿弥陀佛’。
两人手中玉佩上的刻字也都是那僧人曾对两人所说的言语。
卫玠打量着手中那块通明嫩绿的玉佩,玉中似乎还藏有高山细水,他笑道:“淮明,书生说遇见高人了吧,不过这大和尚也是古怪,随身带着玉佩,还刻上些儒生道家文字,书生看他这和尚未免当得有些杂了。”
‘志一动气,气一动志。’
王淮明手中的玉佩浑身奶白,玉石的纯白色从外到内,越来越浓,玉心中的浓白仿佛聚成了一个形状,不过此时却看不清楚,他想起一句话来。
‘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
卫玠摩挲着手中的绿玉,“这大和尚当真古怪。”
王淮明则说道:“卫公子,想必那位大师也是好意,没什么好议论的。”
卫玠摆摆手,笑道:“淮明未免小觑书生了,当书生在人背后说闲话,实则不然,若是那大和尚还在我身前,书生也是这么说。”
王淮明笑了笑,不与争论,他知道卫玠其实是一个脸上难见喜愠之人,只是与他认为还能说上两句的人,才会随心所语。
几人在书院南边的小路上绕来绕去,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出了西院通往北院的院门。
出门后一映入眼帘的便是座赫然耸立的高楼,陈松寒还仰头数下了,此楼共有七层,不同于之前在城外山上见到的钟鼓楼那般层台楼榭,眼前此楼则是一座塔楼。
卫玠说道:“陈松寒,此楼叫楼外楼,是金滕书院山主之楼,除了有副山主的口令,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陈松寒点头明白,卫玠便继续说道:“书生给你简单说下整个书院,金滕书院共有一殿,两堂,三楼,四园,五阁,六观,七祠,八轩,九斋,四十九亭,一千零一舍。”
“一殿为大成殿,金滕书院的山主是儒生出身,因此书院内便建有供奉大成至圣的主殿,位于东南西北四院的正中处,陈松寒你有空不妨去逛逛。”
“两堂一为北辰堂,二为山水堂,书生便要考考你了,可否知道这两堂名字出处?”
卫玠微微低头看着陈松寒,而陈松寒也是微微低头,两人没打上照面。
不过多时,陈松寒抬头说道:“既然是儒家书院,取名要义应该是来自儒学,北辰应该出自‘为政为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山水堂的出处则更为简单,应当是‘智者乐山,仁者乐水’。”
卫玠笑道:“正是如此,不过说是儒家书院倒不太准确,就前几日不久,有一群人还商议着准备建几座寺庙。”
“北辰堂是议事订策之处,山水堂是讲学弘道之所,如果副山主无传令,也不可出入这两处地方。”
“三楼是楼外楼、山中楼、一层楼,三处塔楼状貌相差不远,楼外楼是山主所属之地,山中楼是藏书楼,一层楼是藏经楼。”
陈松寒有一处未听懂,问道:“为何有了藏书楼,还要专门建一座藏经楼?”
卫玠说道:“一是山中楼藏书过十万册,本身就没剩下太多空处,二是常驻两楼之人,互相都有些看不起,书院才兴建时出过些事情,后来才分别建了这两座楼。”
陈松寒疑问道:“玄生,这藏经楼里面又是放着些什么书籍?”
卫玠笑回道:“道法剑经,炼精纳气,符箓咒术,召将请神,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你若有兴趣随时可去看看,从书生这里拿一张牌子就好。”
陈松寒点点头,卫玠继续说道:“四园分别是渭水园、齐贤园、百花园和竹友园,建院之时本无此设想,后来学子们大多一聚,慢慢就有了派别之分。不过书院毕竟是求学之地,为了避免出现较大的学问之争,书院又在城外买了块地,建了一处园林,园林又划分成四块。”
“之前我们去过的地方便是竹友园,园友大多同书生和子晋一般,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做的人,有些闲余的爱好,如琴棋书画剑,诗歌酒茶花一道。”
“渭水园崇尚事功,里面人才济济,钻研的都是些纵横捭阖,六韬三略之类,他们认为学而优则仕,才是正道。”
“齐贤园志在正统儒学,领衔之人首推孟虚,有一句话叫‘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这话用在孟虚身上,便再贴切不过。”
“百花园讲究的是有书就看,有字就认,不好名利,园中有一人名叫公孙长,对于诸子百家,皆有涉猎,你问他一二三,至少能给你说出个八九十来,这一点倒跟淮明有所相似。”
一旁的王淮明没想到还有着自己的戏份,便开口笑道:“卫公子谬赞,我有幸与公孙长有过交谈,小玄微子一称,名副其实。”
卫玠也笑了笑,续道:“五阁便是五位副山主之楼,文瑾阁欧阳瑾,主事百花园;文虚阁柳若虚,主事竹友园;文煜阁周煜,文殊阁关殊,主事渭水园;文晦阁王晦之,主事齐贤园。这五位副山长负责主持书院中各项事宜,事无巨细。”
陈松寒问道:“那山主呢?”
卫玠回:“山主…”只说了两个字卫玠便又咳嗽起来,样子与方才在竹友园中情况一致。
王淮明忙说道:“卫公子你今天把你这一个月的话都说了,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
卫玠欲回话,一开口又弯腰咳了两声,陈松寒也劝道:“玄生,我们去找子晋吧,顺便在院子看看。”
卫玠弯着身点点头,几人又重新走在了北院的小道上。
在北院中,处处都能见着有人成群结队的扎在一堆。一个人的,基本都站在某处景致前苦想深思,仿佛千古名句马上就要从脑中脱颖而出。
两个人的,多数找了处坐处,正在指尖上挥斥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