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恽告退离去，诸将也各自回营，而陆遥依旧端坐不动。军议，大事也。大帐周边百步之内甲士环侍，未奉号令者不得入内，无紧急军情不得入内。此刻陆遥既无令牌颁下，大帐百步外的甲士依旧紧密守卫，并无丝毫懈怠。</p></p>

过了片刻，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和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帐幕内再度陷入寂静，唯有风透过帘幕的缝隙，发出呜呜的轻啸。陆遥身后的屏风后，轻咳声响，转出一人来，赫然正是方勤之。</p></p>

陆遥并不抬头，只叹了口气道：“适才还是不够决绝，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恐怕会生出妨碍。”</p></p>

方勤之长揖至地，正色道：“以主公英明神武，行事哪有什么妨碍。”</p></p>

“英明神武？”陆遥哑然失笑：“这从何说起？我不过是顾念同袍情谊……”</p></p>

“主公过于谦逊了。我在屏风后听主公言语，但觉适才言语宽仁大度，推赤心置人腹中，仿佛光武。此乃成大事的手段，不是英明神武，又是什么？” 方勤之虽已是平北幕府得力的幕僚，却还改不了为商贾时的习惯，逮着机会就必要阿谀上司几句，方才舒坦。</p></p>

“元度想多了，这真的不能说是手段。”陆遥摇了摇头：“李恽方才有句话说的很对。幽冀两军，仿佛同源之水、同根之木，有些事断难完全遮掩得住，倒不如坦然说出一些。我只担心自己从军多年，言辞过于直接，未必能完全消去他的疑虑。”</p></p>

“李将军也是老行伍，主公挑明了说开，想必合乎他的习惯。若还有什么疑虑，也只有等日后再慢慢沟通。”方勤之连忙应道。</p></p>

“果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关键在于……”陆遥略抬头看方勤之，轻声道：“那些该我们自家处置好的事，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p></p>

方勤之只觉得陆遥的双眼幽深如千丈寒潭那般，不由自主地便出了一身冷汗：“那些事我亲自在办，定不容风声外传。”</p></p>

陆遥点点头，又问：“这两日，情况如何？”</p></p>

“遵照主公的吩咐，我对东海王殿下只说，大军四面受敌，战局十分艰难，主公亲冒矢石与贼寇鏖战，未克跸见，但请殿下暂避于营中，以免万一。说辞或许粗疏了些，不过，殿下自鄄城逃出时受了惊吓，至今还未恢复，这几日里，哪怕听到稍大些的声响，都会惊恐万状。因此并没有精力怀疑。”</p></p>

陆遥自然知道，所谓“受了惊吓”云云，不过是掩饰之语，东海王殿下只是被张武打傻了而已。身为执掌天下权柄的宗王，竟然脆弱如此，实在叫人哭笑不得。</p></p>

他叹了口气：“已经几日了，还没缓过来么？”</p></p>

“属下以其它名义请医官来看过，据说并无大碍，再静养些日子，总会慢慢恢复。”</p></p>

“那么，张武动手殴打他前后经过，他可有什么说法？”</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