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慈悲的僧人不忍幼子死去,彻夜为其祈福诵经,他强烈的愿望催使咒术有了新的用途:
不仅仅将咒力封存,还要更精密地操控结界内咒力的流动。
响应我的愿望,狗死亡那天现身的大型结界再次现身于此。
拔地而起的漆黑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明明是一片黑暗,我却仿佛置身夏夜河畔,在触、手构成的芒草间看见了飞舞的萤火。
我看到了。
那就是我想要留下来的,随直哉咒力溢出的生命力。
他将脸颊挨上我的染血的手臂,气息微弱,覆盖在身上的曦光仿佛随时将要熄灭。
将咒灵溃散的咒力化为己用,极力用触氵手留住美丽的光点。
这就是现在能做的全部,再之后我连站着呼吸都会感到痛苦。而被困在结界内的咒灵也在逐渐溃散——
地面上蠕动的黑影化为一只只手掌扣住她的四肢,她因此因匍匐在地,嘶吼不止,然后仍在“泥泞”中手脚并用,挣扎着爬向我的方向——就算这样也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为什呢?
我憎恨地注视着她,等待“死亡”逼近,却无处躲藏。
头次使用大型结界,在我全力应对咒灵之时,曾被结界术压制的“未尽之言”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暴走。
它作为特级封印物的真实面貌显露了出来。
除了力量强大,那些拥有自我的意识的咒具,也被分类为特级。
在这片我与诅咒僵持不下的黑暗中,响起了细弱的哭声。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样……”
小小的女孩,独自诉说藏在内心的话语:
“我讨厌疼痛,我讨厌被忽视,好难受……妈妈,妈妈,不要打我、不要杀掉我、不要背叛我。”
“明明是爸爸的错!是他背叛了你,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讨厌,我不原谅爸爸,我讨厌男人,我讨厌常子,我讨厌妈妈,我讨厌大家!!”
“为什么他们总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那是我曾拥有过的声音,四年未曾响起,如今从我颈间项链中倾泻而出。
“不会给你的!不会让你杀掉的!这是我的,他是我的洋娃娃!”
它委屈、痛苦、充满了憎恨,永远不该出现在“好孩子”口中,这些话语如此陌生,但也我产生了难言的共鸣。
言语是通往理解的桥梁,也可以是伤害他人的刀刃,因“未尽之言”的存在,通通化作禁忌的术法——
【咒言术】
【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愿真的是只是传达爱意么?我希望你爱我,我希望你因为我的离去而痛苦,我想要……】
【将隐藏的话语说出,实现我的愿望吧!】
这件封印物以痛苦为食,它恶意地放出我的心声,也救下我的性命。
“话语”化为了无数锋利的咒刃,它们像鲜红的闪电割开黑暗,狠狠刺向被触|手束住的咒灵,将它的身体四分五裂。
这次诅咒不会再有机会成型。
就在被贯穿的那瞬,她终于停下了嘶吼与挣扎,因冲撞,愣在原地。
当黑发在空中散去,留下的只有作为内核的灵魂。
美丽女人静静伫立在我身前,她用那双悲伤的绿眸注视着我。溃散前,女人伸手抚向我濡湿的面庞,轻声说:
“妈妈只是……”
她似乎想做出解释,可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咒言术】抽空了我仅剩的咒力。
失血又让我眼前一片模糊,当她的灵魂化为光点归于灵界的那刻,我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倒地之前我勉强把直哉举起了一点,让他卧在我的胸上,希望没有摔坏他。
作为咒术师,这战斗赢得一点也不漂亮。
我好痛,身上好冷,甚至因为同人憎恨争吵,而不由自觉地啜泣。
但我至少赢了,我把他从妈妈手里夺走了。
……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漆黑的世界里,只有直哉身上的光芒还微微亮着。
蜷缩身体的我忍不住朝他的方向靠近,同他额头相贴,企图分享一些温度。
别睡啊,睡了说不定会死掉。
我蹭了蹭我的战利品,希望得到他的回应。好在将生命力送回体内后,这个孩子也找回些意识。
他用小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
没过一会儿,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说话声。
接着一丝光亮突然照进我的眼中。
“啧,真是麻烦的术式。”
少年背光而立,单凭蛮力便撕开了包裹住我的黑茧,向我伸出了手掌。
“……你怎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