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阁内的一间厢房内灯火通明，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灰袍老者眉头紧锁，一边手脚麻利地为伤者清理伤口，一边忙而不乱地支使着三名弟子：“策儿，按住伤口！延儿，你去取药箱！雪儿，再去打盆热水来！”

不多时，伤者洗净血污，露出了本来面目，竟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男子。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灰白，稚嫩的脸庞上饱经风霜，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坚毅。

师徒四人拔箭头、上疮药，好一阵忙活，直到天光乍破，东方放白，始才停歇。看着床榻上昏迷未醒的少年，老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拾起拔落的弩箭，目光紧紧盯在箭头上。少顷，只见他将箭身擦拭干净，笼入袖中。韩策见状，心中奇怪：“难道宗师识得这根箭矢？”

未及转念，忽听老者说道：“这人伤了心肺，失血太多，只怕要昏睡几天时间。自明日起，你们三个日夜轮守在此，他何时醒了，何时便来告诉我。”三人应声答应。

老者轻叹道：“累了一夜，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便掩门而去。听到老者脚步声渐远，李延踱了数步，伸手指了指床上的少年，说道：“这人身世来历尚是谜团，又身受箭伤，恐怕并非善类。策师兄，你我也就罢了，牧师妹一介女流，若是留她一人在此，待这人清醒，岂不是危险？”

牧心雪冷哼一声，不屑道：“能有什么危险？他都已经卧床不醒了，难道还能伤得到我？”

李延道：“话不能这么说，就算伤不到你，那万一……万一他是个登徒浪子，对你出言不逊，如何是好？”

牧心雪看了锦衣少年一眼，摇头道：“我瞧他面目和善，不像坏人。”李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慈眉善目，越是善于伪装。有些人长着一副虚有其表的皮囊，最会诳时惑众了，可得时时提防。”

牧心雪恼羞成怒，啐道：“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举止轻佻，口无遮拦么？”李延挠了挠头，悻悻道：“我还不是为你好……”

韩策见他二人又起争执，连忙摆手劝道：“我有个提议，不如把轮守看护的任务交给我与延师弟。牧师妹呢，你便专一负责熬制汤药，如此一来，既能明确各自分工，又可免去后顾之忧。你们意下如何？”二人一听，但觉有理，一时均无异议。

韩策点了点头，又道：“他这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咱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瞧也不迟。”三人忙碌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当下各自回房休息。

夜尽天明，三人一觉睡醒，便陆续过来探视。却见锦衣少年昏睡依旧，丝毫不见有苏醒的迹象。珠流璧转，不知不觉过了一天一夜，三人依约各司其职，再无怨言，只是少年仍是如冬眠之蛙，沉睡不醒。

失望之余，李延恼道：“真是晦气！摊上这么个大爷回来。他这一觉，睡得倒是安稳。若是睡上十年八载的，连累咱们日日看护、夜夜担心，岂不是要给他当一辈子老妈子？”

韩策笑道：“你这耐性可得改改，宗师不是说过吗，他要昏睡几日呢。挨过这两天，或许他也就醒了。”李延冷哼一声，再不言语。

这日，正值李延看护，他嫌屋内太闷，是以陪着牧心雪一起守在门外的火炉旁煎药。炉火烧得正旺，药罐“咕嘟嘟”往外冒着白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芳香。

忽听房内响起一声轻咳，紧接着便传来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二人一个丢掉手中蒲扇、一个放下手中药篓，飞奔而入。只见锦衣少年果然已经醒来，口角溢血，正咳得厉害。

牧心雪连忙拿起一块方巾，快步走上前去，一边帮他擦拭，一边开心地说道:“你终于醒啦！”少年咳嗽渐止，见给自己擦拭嘴角的是个身着白衣罗衫的妙龄少女，不自觉脸红道:“多谢……姑娘！”

他说完便忍不住将目光移开，双目逡巡，打量起这陌生的环境来。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光秃秃的石壁，另三面却是木质的墙板，墙上挂了一幅简单的水墨书画，屋内桌椅木器虽然陈设简陋，倒也摆放规整。他越看越觉奇怪，诧异道：“这——是哪儿？”

李延道:“这里是花月谷。”

“花月谷？”少年小声念叨着，茫然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牧心雪与李延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般的想法：“这人难道脑袋受创，摔糊涂了？”

牧心雪“咦”了一声，皱眉道:“你坠落悬崖，跌入湖中，难道不记得了？”经她提醒，少年似乎想起之前的点滴，略一沉默，轻叹道：“记得的。”牧心雪好奇道：“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