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日短，转眼到了辰巳交替时分，牧心雪渐感不支，浑身香汗淋漓。原来，练剑颇耗体力，二人又久未进食，时间一长，便觉饥饿难耐。牧心雪原本凭着一腔热情，始终咬牙坚持着，不料五脏庙此时却不争气地传来一阵“咕噜噜”的空鸣声。

韩策闻声，飘身退出石阵，说道：“时辰不早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回去吧！”牧心雪略一迟疑，嘴中嘟囔道：“我不回去……”

韩策以为她心存芥蒂，规劝道：“宗师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罚你练剑，也只是气在一时，你又何必执拗，与自己过不去呢？”

牧心雪叹道:“宗师恨铁不成钢，说我几句，略施小惩，我怎敢生他的气呢？真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不争气。”说罢默默还剑入鞘，朝着石阵外走去。

韩策见她并非往凌飞阁方向，急忙喊道:“你去哪里？”牧心雪却是头也不回，遥遥答了一句:“出了一身的汗，我去湖边吹会凉风。”

韩策一听，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伸手拦道：“春寒料峭，还是不要去吹那刺骨江风了，若是图这一时之快，染上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身子骨可没那么柔弱。”牧心雪冷冷一笑:“不过，师兄你若真是放心不下，倒不如和我一起。”

韩策不料她非但不听劝，反倒想拉上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想到自己这个师妹性子倔强，听她口气，今夜是非去不可了，只得妥协道：“便依你吧。”

片刻工夫，二人来到云镜湖边，只见夜幕低垂，月明星稀，四周黑漆漆的山峰围在一起，明灭可见，如同一个个耸立的巨人。偌大的湖面上倒映着一轮皎如玉盘的明月，在微波中悠悠荡荡，明媚动人。

韩策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头一动，脱口问道：“要不然，我来给你做烤鱼吃吧？”牧心雪忽地顿足转身，展颜笑道：“好啊！”韩策见她不假思索便欣然应允，心中纳闷，略一细想，不由地恍然大悟，原来牧心雪一早就做好了打算，散步是假，想让自己做烤鱼是真。想到自己竟被黄毛丫头算计，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哂道：“馋嘴猫，原来你一早便打的这个主意！”

牧心雪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索性不再装模作样，咯咯笑道：“难得策师兄今晚这么有雅致，做师妹的若是不领情，岂不是扫了你的兴？”

“你这丫头！”韩策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你来生火，我去捕鱼。”牧心雪嘻嘻一笑：“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便自去一边寻找柴草了。

夜晚鱼群喜光，有经验的渔民，专挑晴夜捕鱼，只需对着水面上渔火倒影处撒网，必能满载而归。韩策长于云镜湖畔，自然也是一把捕鱼的好手，他寻来一叶小舟，划到湖心，对着水面月光莹亮处下了一网，须臾起网，竟有几十条大小不一的鱼儿在网内翻腾。韩策挑出两尾肥瘦适中的鱼儿，其余一一放生。

牧心雪抱来枯枝茅草，凿石生火，就着湖水将鱼洗剥干净，串在剥落的树枝上。韩策则小心翼翼地围着炭火垒起一座石堆，将串好的鱼肉搁置其上。火光映在他专注的脸庞上，温润如玉，显得异于往常的冷峻。牧心雪瞧在眼里，心中痴念顿生:“若是能与策师兄在这幽谷里过上一辈子，倒也不枉此生了。”脑海里仿佛浮现了捕鱼桑植、耕田织布的情形，想着想着，竟痴笑了起来。

韩策不知少女的小心思，见她眼神迷离，脸上渐渐浮出笑意，不由奇道：“在想什么呢？”

牧心雪俏脸一红，悠悠叹道：“我在想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韩策不疑有他，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是呀，光阴飞度，不知不觉已然过了这么许久。”

“记得我们初来花月谷的时候，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好奇，成天围着这山谷转悠，总也不嫌累。”牧心雪目光中流露出追忆之色，说道：“师兄妹三人中你是兄长，经常遍寻花月谷，采来野果山花带着我和延师兄一起吃喝。后来长大一些，便学会了生火烤炙。如此一来，山谷中的鸟兽鱼虫可就遭殃了，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一不被咱们尝了个遍。却也因此缘故，没少挨宗师的打骂。”

韩策听她说起年少时候的窘事，忍不住笑道：“年少顽劣，若非宗师管教，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荒唐事呢。”

牧心雪轻轻一笑：“小时候的那份童真，想起来还真是有趣。”

风生火旺，不一会儿，鱼肉便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二人饥肠辘辘，正欲大快朵颐，忽听桃林中传来一阵轻疾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李延右手执一盏纸皮灯笼，左手负在身后，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牧心雪见他笑得神秘，不由地狐疑道：“深更半夜，你来做什么？”

李延盯着篝火上的烤鱼，深吸一口气，咂嘴道：“你们俩可真不够意思，吃鱼也不叫上我！亏得我鼻子灵光，远远就闻到味了。”

韩策笑道：“我看你就是属狗的，老远都能闻着味寻来。”

李延哈哈一笑:“管他属什么呢，有鱼吃就成！”

牧心雪见他不由分说便要坐下来，急忙拦道：“不巧得很，只有两条鱼，没带你的份。”

“怎么，师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李延从背后抽出手，佯装神秘地扬了扬手里的食盒，笑眯眯道：“要是我拿食盒里的东西换呢？”

“你这人向来小气，能有什么好东西？”牧心雪嘴上说得漫不经心，心下却好奇得紧，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朝食盒瞟来瞟去。

李延笑而不语，将食盒轻轻掀起一道缝隙，顿时一股浓郁扑鼻的香气四散开来。牧心雪眼中透出惊喜之色，“是桃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