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p>

我叫长生。</p>

长生的意思，大概是生我的那个女人，希望我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便留了这么个姓名。</p>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浑身通红的，活脱脱像只长毛的猫，咿咿呀呀的嚎叫声，宛如杀猪。</p>

那个时候，家里的槐花树刚刚裁蕾，满院的槐花香气扑鼻，爷爷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在树底下扎了个秋千，秋千一晃一晃的，撑着我半夏的童年。</p>

头顶上这棵槐树，大抵是有些年头的，剪碎了的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了夏天的凉爽，自我有印象起，它便是在的，奶奶常常打趣我说，按辈分来算的话，我得管它叫叔。</p>

管一棵树叫叔这事，我大概是做不出来的，也只有奶奶养的那只名叫咪咪的猫，能够干出这档子事。</p>

于是，在一个夏天的午后，我躺在秋千上晃晃荡荡，头上的槐树承了片阴凉，趴在树干的小花猫，睡得酣畅。</p>

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会搬条小凳子在一旁看着我俩，戴着那副老掉牙的眼镜，眼睛眯得像个月亮，手下的针线，倒不见她落下多少。</p>

对于我的母亲，始终是活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p>

我奶奶说，刚出生的时候见是个女孩，她一开始是不打算要的，还是我奶奶不让，说什么也要把我留下来，这才有了现在的我。</p>

长生这个名字，也是懵懵懂懂着，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奶奶起的吧。</p>

我时常会想，长生是什么意思呢？</p>

灶台上的炉火烧得正旺，扑腾的米饭香顺着炉灶，慢慢的窜进嘴里，奶奶就站在砧板边上，手里的刀不停地挥着。</p>

是在剁肉。</p>

我问奶奶，为什么给我起个长生呢？</p>

奶奶将剁好的肉放进碗里，又取出了几棵葱在那切着，嘴里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也听得个清：</p>

“为什么叫长生？长生的意思就是，长长远远，健健康康。”</p>

许是还说了些别的东西的，我记不大清了，唯有这几个字，现在倒是还记得。</p>

长长远远，健健康康。</p>

所以才叫长生吗？</p>

我得了个释然，在新发的作业本上写下了今天的小作文</p>

，边写着，边抬眼看着奶奶在灶台前忙忙碌碌。</p>

我想，我见过许多个这样忙碌的背影，如她这般，足够的温暖，以此，可以抵挡住来自外人的薄凉，与童年的不堪。</p>

奶奶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以至于到了现在，都会想起那时候满目的烟火气，那是我最温馨的地方。</p>

但那一天，我的母亲回来了。</p>

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勾勒的母亲，那一日却是回来了。</p>

她像是瘦了，总觉得是太久没见的缘故，有些瘦得不成样子，但印象中，我是没见过她的。</p>

奶奶杀了家里的鸡给她调养身子，我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被我称作“父亲”一般的人物，悉心照料着她。</p>

后面我才知道，她的孩子掉了。</p>

不过，掉了，还是没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p>

村里的那些大人，不是什么好角色，总喜欢扯着我的辫子，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女娃，这要是个男娃，我妈他们才不会出去呢。</p>

听得我直呛眼泪。</p>

我时常会想，若我真是个男娃，我妈他们是不是就真的不会出去了呢？</p>

我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