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幕底下,潘延恩急得不行。这地围虽好,却需要念力支持,像他这般菜鸟,根本扛不住多长的时间。可是上面的碎石似乎无穷无尽,拖下去的结果难以想象。
“道友,道友!”旁边传来佛图澄的呼唤。潘延恩扭头去看,只见那大旱獭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圆眼望着他,一只爪子不断朝地上比划。
潘延恩顺着比划的方向看去,地上是一个偌大的符文。原本符文都是黑铁色,可是佛图澄指的那个却是明晃晃、金灿灿的,在一片黯淡的环境里,显得那么的抢眼。
潘延恩像是悟到了什么。稳稳心神,加持念力,然后两个翻滚靠近佛图澄,问道:“大师能修补这符文?”
“老衲也不知道。不过我的血似乎有些作用!”佛图澄说着话,沾了点地上的鲜血,抹在旁边一个黑色的符文上,符文碰上他的血,发出“哧……”一声响,就像热铁入了水,跟着一股子黑烟窜了起来,符文沾血的那一块变成了金色,只是隔上一会,金色又开始转暗了。
“大师,我道家的符文多以朱砂、金箔写就,这符文应该本就是金色,如今你这法门应该是对的,不过这满地的符文如此之多,而且似乎并不能长久维系,若是全擦一遍,恐怕……”潘延恩停了话语,一个人身上的血流干了怕也只有一盆,全擦一遍,佛图澄恐怕得死在这。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拿手指在那法刀锋刃上一抹,再把那带血的手指朝一个符文上蹭去。没有反应,符文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呵呵呵……”佛图澄一声浅笑,“看来这只能是贫僧的造化。道友莫要纠结,难得有此机缘,若能洗净符文,困住地龙,保得雍州地界千万百姓安好,那是莫大的功德。何况我有我的法子。你只需去拖住那龙夫人,给我点时间。阿弥陀佛!”
“好!小道多谢大师!”潘延恩一咬牙应承下来,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相比其他屠龙杀鲛的法子,这绝对是上上之选。
头上的石雨仍然在下,潘延恩冲马七儿喊了一嗓子,“帮帮大师。”然后躬身前行,极速朝凉亭那冲去。
凉亭这块倒是没有石头,龙夫人爱惜肉身,自然舍不得砸坏它。潘延恩引诀施法,召回虫火。然后脱下道袍,反穿过来。这道袍原本的里侧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色或绿色的法咒。潘延恩反穿上后,一念法决,整个人立时便长大了数倍,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这道袍唤作“巨木”,能使人变大数倍,法力念力同时骤增,但有一个坏处,不能移动,只能傻傻的站在那。
“老妖婆,可敢下来与我一战?”潘延恩狂傲的叫嚣,只盼能把龙夫人吸引过来。
龙夫人收了神通,远远的在半空里盘旋一阵,张口道:“傻小子,这巨木看着威猛,其实是个废材,你变得这么大,还不能移动,岂不是个最好的靶子?”
这龙夫人竟然识得巨木。潘延恩骑虎难下,抬手一招,把虫火狠狠一甩,那拂尘迎风一扬,飘乎乎化成数丈长远。潘延恩朝前猛挥,拂尘化做一道长绫卷向石龙。也许是道祖爷护佑,又或是龙夫人大意,这一卷竟然缠住了石龙的一只后爪。潘延恩大喜,拼了命的往回拉扯,龙夫人慌了,对着拂尘张嘴喷出一股岩浆。岩浆落到拂尘上,竟然没有造成任何的破坏。龙夫人被拽得一顿一顿,狼狈不堪。
忽然,龙夫人不再挣扎,反而转头冲向潘延恩,潘延恩本来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拉扯石龙,被龙夫人这一折腾,骤然失力,丢了重心,向后躺倒。
“噗!”龙夫人飞临上空,对着潘延恩吐出一口岩浆碎石,落到潘延恩身上,忽然就着了起来。这巨木乃是木属,最怕火伤,潘延恩此时行走不得,一时间烧得他惨叫连连,多拖一会就要玩完。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半空里甩过来一条腰带。潘延恩看得真切,赶紧忍痛引诀。腰带化成一股粉尘风暴,迅速包裹巨木全身,把火焰灭了下去,潘延恩已经是焦头烂额,浑身上下处处都是火伤。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往生咒的佛唱在场中响起,持咒之人佛性深厚,法力高深,使得佛唱在整个幻境里流转往复,如同清泉般浸润处处。寻声望去,佛图澄盘坐石台中间,两手的动脉已经被割开,鲜血正汩汩流出。血落到地面迅速浸染符文,那符文被血一染,立时泛起一阵黑烟,升到空中化作一缕缕厉魂模样,但被佛唱一震,消失在虚空里。鲜血不断向四面流淌,符文被一个个清洗干净,符文与符文之间又有一道道血脉牵连,很快,整个镇地印被洗得金光灿灿,连成一体。其上的血脉似乎与佛图澄同声共气,互联互通。
“你怎么……”龙夫人惊声厉问。话未说完,她那石火的身体忽然迅速瓦解,普拉啦落了一地。“哦不!”龙夫人惨号一声,魂影迅速拔高,谁知才窜丈余,白色凉亭忽然极速振动起来,震得她的肉身一阵乱颤,魂影发出一声惨叫,倏然消失在空气中。
潘延恩收了法宝神通,带着浑身的伤一步一瘸挪到佛图澄跟前。
“大师!你这般……”
“同是修行之人,不妨事的!”佛图澄那张妖怪脸上竟然泛起人的笑容,“如今我这般嘴脸,与这符印相连,也不见得是坏事。只不过我这皮囊最多只能熬得十数载岁月。若要保这地龙不失,你须在十年内觅得其他法门。不然……”
“大师放心!这本是我道门份内之事,小道定会寻得应对之法来解救大师。”
“阿弥陀佛!如此我亦可安心修行了!”说完话,佛图澄闭上了眼睛,一棵绿草从他脚边迅速长起,然后唤起一股绿潮在这幻境里四散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