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卫尉寺兵曹(1 / 2)

 四月,春日里处处都是新绿之色。越向南天气越暖和。潘延恩不再是独自一人,没了家人,少了恩仇的马七儿一定要拜在潘延恩门下学道。似乎看过龙妖魔神的他对俗世确实少了些眷念。潘延恩没有应承,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道门的入室弟子。但这并不能阻挡马七儿的热忱,一路伴着潘延恩浪迹天涯。

实话说多亏了马七儿。一路上寻路打尖,吃饭坐车都是马七儿在忙活。潘延恩倒是很想飞着去。可是先不说他那把怪刀个头太小,准头太差,单是方向就能把人整迷糊。这时的店铺村落并不密集,大地上又没有太多的标的物,像潘延恩这种菜鸟,很难整明白。如今他俩跟了一个去洛阳的车队,要是一切顺利,再有个小二十天,就应该到了。

这个车队是三支小商队拼出来的,他们两算是异类。这会的道路算不上安靖,所以商队是不会接收那些不熟的挂单,怕他们是贼人的内应。他们两能进来全靠马七儿认了一个管事的表叔。至于怎么认上的,潘延恩不得而知。

申时一刻,车队在一处小小的村落里停了下来。未免错过宿处,今天少走了二十里。

村子里只有一处小店,肯定是住不下的。好在车把式们都是常来常往的熟客,停好了车架便各自去找熟悉的民户投宿,一番规整下来,也就剩了七八个人投店。

潘延恩师徒自然是要投店的,跟着两个熟悉的车把式才到小店门口,冷不丁响起两声狗叫,应着声音,一条大狗窜了出来。这狗个头好大,一身黄皮油光致致,看着极其生猛。

“滚!”一声暴喝,相熟的老何见着潘延恩二人有些紧张对着那狗虚踹一脚,把那狗吓得急匆匆闪到一旁的屋檐下,那里有个破得只剩下兜底的瓦缸,看来便是那大狗的食盆。

“你们那别怕。这狗看着个头大,其实一点都不凶,它要敢咬人,店东家早就把它给炖了。”老何笑着道。

“对对对!这狗东西要惊了客人,我就把它剁了给客官们压惊。”一个极其热情世故的声音从店里传了出来,店主人是个三四十岁的瘸脚汉子,堆着一脸烂笑,慢腾腾一步一拖的迎了上来。

“老曲头,有道是一黄二黑三花四白,你这条老狗当真是个极品。现在这日子也算合适,要不你也别等它咬人了,哥几个给你凑凑份子,今晚就剁了它给咱哥几个补补?”同行的另一个车把式打趣道。

“这狗的年份大了,养着黏人,就饶它再活些日子。家里有新酿的米酒,待会给几位都来上一角,驱驱寒气!”老曲错开话题,把人引进店里。

这小店的门脸其实就是间大些的堂屋,为了节省地方,连个店柜都没有。店里挤着四角各放了一张桌子,靠南头里角的桌子已经有人坐了,那人瞧着是个二十左右的后生,但是那做派很有几分雄壮的气势。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些酒肉,似乎刚刚开始用饭,身后的墙角处竖着一柄朴刀,看来不是个善茬。

潘延恩一众人挑了北头的两张桌子坐下,有意拉开与那人的距离,也许是因为那刀的缘故,大家都带了三分警惕。

“老曲,你这今日有肉么?”说话的是车队里的一个年轻管事,名叫钱兰好。因为一张圆脸生得白净,得了个浑号,白瓜。

“哎呦!这肉食是真没有了。您也知道,我这店小,客人不多,每日里备不了多少肉食,今日里的刚好卖光了。”老曲说着话,稍稍瞥了瞥南头墙角的汉子,大概是表示肉都卖给了他。

“汪汪!”门口又传来狗叫,紧跟着,一个灰色人影闯进了店里。

这新到的客人是个干干瘦瘦五短身材的汉子。穿一身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短打,扎着绑腿,穿着草鞋,手上拎着把柴刀,背后背着一个老大的竹筐,那竹筐里塞满了东西,最上头像是两棵竹笋。汉子大概是没料到店里有这么多的人,进了门有些慌张,愣在门口不动了。

“哎呦,你怎么不走后门!”老曲头看到人嘴里数落道,然后一边去拉扯那人,一边对着店里解释,“没事,没事!这是给店里送山货的山民,山民。”

老曲头领着山民去了后院,不一会又像打着锣鼓般领着人回了来,高举的手上多了一只肥大的雉鸡。“哎呦呦!瞧瞧,瞧瞧。这么大的雉鸡。哥几个刚不是要吃肉的么!瞧得上便赁了它,我让老婆子马上给你们做!”

“这鸡怎么卖啊?”白瓜见着有肉来了精神。

老曲头侧头看了眼山民,这雉鸡是这山民刚带来的。

山民低着头没应,那双手在胸前伸伸缩缩半天,最后终于朝着白瓜伸出手来,亮出十个黑乎乎的指头,用不大的声音道:“十、十个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