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迪亚雷无所谓的摆摆手,苦笑道:“我们那该死的铸甲师还真是没用。被他吹得举世无双的铁靴,居然挡不住敌人的一箭。
不过我也真算得上是幸运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敌人的快刀就要把我劈成两段了。还好溜得快,只损失了一件铠甲。”
“哦,那还真是幸运。”奥古卡列不禁为自己得这位战友能从那样危机得情况下拣回一条命而感到高兴,他清楚得知道迪亚雷的武力并不如自己。他仔细的瞅了瞅迪亚雷的情况,却讶意的发现本该是没有铠甲的迪亚雷此刻身上却穿着一件样式怪异的银色铠甲。
“这是……”他指着那布满血迹的铠甲问道。
“异教徒的铠甲啊。不要说,他们的铠甲还真的是比我们自己这边的要强上好多啊。”迪亚雷满是感叹的说道。
“是嘛。”奥古卡列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整顿好城头的防御,重新由城下将一些休息过的士兵调集上来,替换了上头那些几近虚脱的士兵。奥古卡列只是吩咐一下,让他们派一些人去整理那些尸体,便拉着迪亚雷的手走下了城头。敌人的攻击大抵是从晚上一更之后开始的,那正是人最想睡的时候。虽然没什么办法抵挡,但毕竟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他正好可以处理一下别的事情,比如向贝拉肯汇报一下今日作战的情况,并合计着调整明日的作战部署。
来到图灵城守府的议事厅,贝拉肯正在那儿等着呢。奥古卡列和迪亚雷微微的屈身简单行了个礼,便开始了作战的汇报。他们都是军人出身,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太过繁琐的礼节。
“你们认为我们还能守多久?”听了两人的汇报贝拉肯低下头去沉吟了许久,方始抬起头来问道。从奥古卡列的汇报中,他已经对自己这边的战斗能力完全散失了信心。他终于知晓自己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敌人始终没有发动总攻,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这么快攻下图灵,而是想让自己和图灵城的守军帮他们进行攻城的训练。”
“虽然战场是会死人的,但说实话没有什么训练比一场战斗更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了。”他心里暗暗嘀咕着,不禁佩服起敌方大将的高瞻远瞩来:“如果想参与整个大陆的争霸,那么光光有一支野战无敌的军队是不行的。”他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转到了两位手下的脸上。他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那要看敌人怎么想得。如果他们的进攻频率一直和今天一样的话,我们大约还能撑四五天吧如果他们现在就发动进攻,我们只怕半天都撑不下去。事实上敌人只要将进攻的兵力增加到一万以上,图灵的城头可能就完全被他们占领。到那时……”说道这里奥古卡列不禁停顿了一下,不再说了,只是用眼神瞄了瞄自己的上司:“您也明白会出现什么情况的。”
什么情况,奥古卡列不说,在场的另外两人也都想得出来:城墙固然可以挡得住敌人的进攻。但这只是城墙存在与我们手中的情况之下。若城头上都是敌人,他们只需派人守住四座城门,我们便非投降不可。毕竟城头是可以放箭的地方,能向外面放,自然也能向里面放。除非自己想让全城的百姓陪葬,否则投降便是肯定的了。
“无可奈何啊。若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只有那样了。”
贝拉肯苦涩的说道。他没有那样是怎样,但大家都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识。毕竟这里还没有冷血到极点的人。
“将军,既然早晚都将如此。我看不如……”迪亚雷偷偷的瞅着贝拉肯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不如我们就此投降了他们吧。这战照今天的情况再打下去,只怕我们的士兵会出现更大的伤亡。如果这么大的伤亡,能换来最终的胜利那还罢了。但既然都是输,结局并不能有所改变,我们这些当将军的也得为手下的将士乃至全城的百姓想一想啊。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你我一人之事了。”
“说得也是。”贝拉肯和奥古卡列都苦笑了一下却不再说话。他们心里固然认为迪亚雷所说的办法是可行的,也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之一。但对面的敌人是异教徒啊,在这圣大陆极为危险的三个字面前,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禁要好好的沉吟思考一下了。
夜,已是深沉至极,但议事厅里的三人却是无言的对坐着。他们在沉默之中,搜寻着自己那动摇的心。
※ ※ ※
半夜时的那一个时刻又将到来了。虽然依旧没有想出最后的决定,但奥古卡列和迪亚雷都不得不立刻赶赴自己镇守的岗位。
“自己还必须要战的。以后会怎样,那是以后的事情。至于现在,自己和对面须是敌人。若不狠狠的将他们打击回去,只怕自己这边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提起手中那丈二长的铁制角刀,感受这武器入手的沉重,摸索着它那冰冷的表面,倾听由着刀里发出那细不可闻却是震撼人心的海涛之声,迪亚雷身上的热血沸腾了。他手中的刀并不是凡品,在大多以青铜来铸就武器的圣大陆,铁制兵器乃至钢制兵器实在是少之又少。能铸就这种武器的,大多是极有实力的铸兵师。他们一般是不会给平常人铸造的。是以,能有一把好的兵器,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这把名为“贯月”的铁刀,已经跟随他整整二十年了。就如一位相濡以沫的好友一般,一直支持这他从特鲁卡特的大山走到了这图灵城头。
“伙计,我们又将面对一场战斗了啦。”他在月光下一边又一边的擦拭着“贯月”的刀锋,轻轻对它说着言语。清冷的月光照射在那光滑的表面上,荡起了一阵异样的光辉。也许,这便是“贯月”的回答吧。据说大抵是神兵利器之属,大都是有灵气的。
让士兵们枕戈而待,迪亚雷自己则来到西边的城楼大厅里静静的坐下,慢慢等候着敌人的到来。虽说这几夜敌人晚间的攻隙都仅仅是摆个样子就算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若是敌人利用了自己的惰性而趁势攻占城头就完了。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战斗至今,敌人就一直让自己处于惊讶之中。原来还认为只要守住城门便没事了,但在见识到了敌人那古怪的登城车之后,光光守住城门已经无济于事了。要守,就必须连这城墙一起守住。
没有别的办法,自己唯一能作的也只有谨慎的监视了。不过就今夜来说应该能更早一点的发现敌人吧。迪亚雷想着,轻轻的瞄了一眼那被安装在城墙左右两端箭楼上的巨大风灯——明亮的光辉被罩在透明的水晶之内泛出能够及远的光芒。“凭借着这个就能看清底下的一切了。”他第一次感到了所谓被教会斥之于淫巧之技的东西有时也能发挥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黑夜是极为安静的,但这一切都被从远方传来的马蹄声给打破了。
“他们来了。”迪亚雷猛的从坐着的地方弹起身来,高声叫道:“统令全军做好防止敌人登城的准备。”
“是!”身旁的亲兵赶忙去了。
步出城楼的大门,扶着那不曾被炮火轰着的西城城墙朝下俯望,借着那来自于两端的模糊火光,一路雄壮威武的雄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锁子甲,骑士弓,白缨枪,人是精神抖擞,马是矫健迅捷,黑暗的夜色给了他们极好的掩护,虽有一部分清楚的暴露在巨大风灯的照射之中,但更多的却是隐蔽于后面的朦胧里,约约绰绰的,谁也说不清究竟还有多少兵马。
“这便是圣龙军的骑兵了。”极目远眺似乎并没有发现那登城车的到来,迪亚雷轻声的嘀咕之后,便放下了心中担忧:“如果只是骑兵的话那也没什么了不起。敌人总不会想用骑兵来攻城吧。那也太天方夜谭了。”
他正想着,突然下头的骑兵有了动作: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命令,策马直朝图灵这边齐奔过来。一时间四蹄沸腾,烟尘大起,把原本便极是朦胧的身影隐蔽的更加结实了。城头上的人已然看不起城下的动作,只觉得那些骑兵奔跑的声响有若就在耳畔响起的奔雷一般,巨大的让人颇有些受不了。
“嗖……”一阵弓弦的打击声响彻在万马奔腾的骑兵突进之中。城上的守兵只觉的一片茫然的箭雨由下边的烟尘之中昇起,飞速的朝这边猛飙过来。
这一次敌人的攻击似乎有些古怪,因为很多的箭并不是落在城头的士兵当中,而是高高的飘起直朝城内落去。
“莫非,他们发箭很轻?”迪亚雷觉得有些奇怪。他连忙派人去城头上拾取那些箭矢。敌人的举动太过反常,他也怕其中有什么阴谋呢。虽然他的武力不如奥古卡列那个大块头,但他的脑袋却比那个大块头要灵活的多,也只有他才能在敌人不断的夜袭之下依旧保持着那一份冷静。
箭被送到了迪亚雷的面前,他看了看霍然有种顿悟的感觉——箭是没头的,根本不能杀伤敌人。但对于此刻的图灵来说,这样的箭却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攻取的并不是人的性命,而是人心。“那绑在箭上的白布里写着的一定都是有关于劝降之内的话吧。”迪亚雷心里想着,不禁觉得对面的敌人有些恐怖,“他们怎么连这点时机都把握的如此之好?”若这箭发在第一天的夜里,那对图灵而言确是没有什么伤害的,但发在现在,一切便都不同了。此刻图灵城的人心已经慌乱,只要再有这么一个导火索,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事不宜迟,我必须找贝拉肯大人商量一下才行。”迪亚雷害怕着。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那么就必须抢在图灵城里的混乱爆发之前才行。投降固然是为了全城的百姓,但何尝也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呢。他知道此事的紧迫性,若让城中的百姓先进行了献城的举动,那么自己、奥古卡列和贝拉肯大人,只怕都免不了一死。毕竟对新入城的人来说,总需要一只杀给猴看的鸡啊。他不敢再耽误下去,看着敌人第一波退去的身影,他连忙将城上的事情交代给自己的副手知晓,便迅速的朝城下的城守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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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听着迪亚雷那焦急万分的解说,贝拉肯的眉头也高高的峻了起来。
“敌人的手段好厉害啊。”他嘀咕着,随即便想道了一件事情:“这么说敌人也很着急了?他们之所以会在今夜发射这些攻心的信件,就说明他们已经决定将总攻的时间定在明日了。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图灵发生内乱。他们这么作,只是为了能更好的进城而已。他们并不想和图灵的百姓发生冲突。”
“那我们要怎么办?如果总攻的时间是定在明日的话,那最后留给我们考虑的时间就很少了。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拿出个决定来。”贝拉肯在听说迪亚雷有要事求见之后,便心觉不妙,派人立刻把正在执行城中询查任务的奥古卡列也叫了过来。
“你看呢?”贝拉肯望着那被称作图灵第一猛将的奥古卡列。
“战不下去了。”奥古卡列不说出自己的答案,只是以极为低沉的声音小声的诉说着这么一个事实。事实上,他的决定是什么,此刻也已经是十分明了了。只是他还说不出,那令他曾经屈辱过一回的两个字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定下了决心,那我们就那么作吧。”贝拉肯终于定下了最后的决意。他迅速的派出自己身边最心腹之人,至圣龙军大营说明一切。同时让奥古卡列和迪亚雷回到各自的部队里牢牢的控制着那些有可能不服从这一决意的人。既然决定了,那么自己就务必把这一切都做好。虽然这极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做这些事情了。
“但愿马克约那家伙能把我拜托他的事情完成啊。”贝拉肯望着图灵城上空的圆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强行赶走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