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至那一天开始已经过去六日了。图灵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安然无恙的处在哪里,依旧没有被攻破城门。
这也许是守城军民努力的结果吧?没有真正见过图灵攻防战的人,大都如此认为。他们洒洒洋洋的说着,话语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莫名的自豪:“还是我们最强!所谓异教徒也不外如是。”
然而这仅仅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又不曾亲眼实见之人的妄自臆测而已,是丝毫作不得准的。
真实的情况是圣龙军在围城三天之后,终于造出了第一批登城车,并利用登城车对图灵展开了轮战:
先以火炮(轰雷)对城头进行轰击,初步的压制住阵脚。然后由盾甲方阵配合着连弩火枪方阵护卫着登城车缓缓的靠近城墙,行进至离城墙大约还有一百步距离的时候连弩火枪阵止步对城头进行二重压制,清理敌人的有生力量。随着压制和清理的继续,登城车终于贴近了城墙的隘口,挡板放下便有一队一队的士兵冲上城墙朝敌人劈头盖脸的砍杀过去,当然这个时候火炮和轰雷都停止了对城头的轰击而将目标转移到城内。
因为是轮战每次登城的士兵都不是很多——就那么几千人吧。但由于圣龙军对图灵的攻击袭扰是日夜不停的,图灵城的守军虽然人多势众,却也早已是疲惫不堪。面对那如狼似虎的几千圣龙军,他们往往要用上全部精力反复的部署方可以抵挡的住。
一场激烈的厮杀便在那城头过道上展开。在第一次见识过了登城车的功用之后,贝拉肯便异常聪明的想到了敌人是想从城头直接攻入城内。于是,他立刻将配有长枪、短剑的轻步兵调集到城上,让他们来对付那些登城的敌军。
血的厮杀总是让人心惊不已。在面对面的刀光剑影之中,双方的士兵时不时的都有人倒下。虽说图灵的守军已是疲惫不堪,但他们终究是人多啊。而且守将贝拉肯的布置和迪亚雷,奥古卡列这两位城上守备的勇猛更是让气势如虹的圣龙军士兵吃了不少苦头。他们这边除了各队的低级军官负责带队之外,并没有别的大将对他们进行统一管理,以至于他们常常在最初的战斗中出现各自为战的情况。
各自为战的散落自然打不过早已被人设置好的部署。尽管城头的过道不如下面大地那么宽敞,但并列着奔跑三匹战马却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作为守城的一方还能zhan有一些城楼的残缺之处作为制高点。虽然那些地方不是很多,也不能调集大量的士兵,但仅仅用来作为战场将领的指挥和精锐长弓手用于阻杀敌兵的阵地却早已是足够了。因为是在混战,圣龙军根本不能调用能对城楼进行进一步毁灭的火炮(轰雷)进行攻击,而城下的连弩兵因为角度的问题也无法威胁到那里。是以这样一个个在城头上的残恒断壁往往就成为圣龙军士兵登城时最大的威胁了。
战斗的危机往往最能激发人的智计,一方为了攻下图灵,一方为了守卫图灵,都在不停的对自己的战斗部署进行着调整。无论是攻击的一方,亦或是守城的一方,都不断的使自己进攻(防守)的手段越加的完美与成熟起来。因为无论是谁,他们都想在这血与铁的战场上活下去。为了这个眼前最最重要的目标,即使是傻子,也不得不开始动用自己的脑袋了。
各自为战是不行的,这一点圣龙军在登城交战的第一天便已经通过血的教训深刻的认识到了——登城攻敌的有一千余人而撑到最后回营的却只有三百余人。在对敌人进行突袭的情况下居然还伤亡过半,这样的残败不能不令圣龙军的将领们震惊。
他们正想去请教关信腾为何会出现如此的情况。但却被关信腾拒之余帐外:“莫要事事都来问我。登城攻战,我军既有火炮掩护,又有连弩阻杀,按道理对付那些疲惫之师应该是轻而易举才是。但你们却打成这副模样,这不能不说你们已经错得离谱了。你们不应该自己从我这里得到正确的,那样你们永远也不会进步。你们应该自己去想自己去思考。若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来,还可以发动手下的士兵一起去想。这图灵城的攻击以后便全凭你们自己来作了,除了应有的支援外,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提示的。因为你们当中最少也是营官了,应该学会如何独立的指挥作战。”
被关信腾这么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扫地出门的将领们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情。关信腾固然没有告诉他们解决问题的答案,却指明了一条解决问题的途径——开战斗总结会议,集思广益,让手下的军官帮着自己一起来想出对付敌人的方法。
这可真是不错主意。怎么自己这些个手下,平时看他们唯唯诺诺的似乎没有半点突出的模样。此刻一旦让他们开了口,竟然能说出如此多的点子起来。尽管不是一个人说的,尽管里头好些方案在讨论的过程中被否决了,但属下的才干还是令那些个营官、羽将军们吃惊不已。这一下可着实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众人的智慧。
在讨论了一夜之后,他们对于如何打这个战心中已然有了些许底细。不再像原来那般,自以为自己强的很,在大炮和连弩的掩护下,只是一味的狠冲,结果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敌人诱进了陷阱。
“小心前进,灵活多变。兵种混杂,以登城车破敌!”从手下那里得到的主意,被拿到了将领们之间进行第二次推敲。最后总结归纳出来的便是这短短的十八个字。
第五天的战斗又开始了。和昨天一样,十余辆登城车在火炮的掩护下,在盾甲兵和连弩手的拱卫之下,靠近了图灵的城头。挡板放下,士兵们蜂拥而出,却不再呼啦拉的一拥而上,而是极为迅速的在砍翻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敌兵之后,排列成了一个古怪的混合阵列。
这次登城的士兵中增加了盾甲兵,手持巨盾的他们执着丈八长枪密致的组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接着轻装步兵跟上了,紧紧的贴在盾甲兵的后头,他们是灵活攻击的力量。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前方的盾甲兵便自然而然的会侧身让出足以通过的空袭让他们奔跑出去击杀敌人。虽然在这一让一冲的瞬间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些许空袭,但由于队伍中又加入了火枪手和元戎手,故而这点些许的空隙就变成了敌人来攻之时的陷阱了。
盾甲兵四名,轻步兵三名,连弩手一名,火枪手一名,队长一名,这样的一路小队一共十名便组成了对图灵攻击的最佳阵形。
慢慢的推进,一点点的前进,不以攻下敌人多少地盘为目标,而主要已如何杀死敌人本身为主旨。虽然只是第一次排出这种队形,虽然大家互相之间都不怎么熟悉,但几乎每个圣龙军士兵都晓得,只有依靠着这样的配合才能在这战场上活下去。图灵城里的敌人还是很多啊。
又一次被击退了,但在紧密的阵形护卫之下,这一次攻击并只损失了不到一百的士兵,算得上是大喜过望了。“要是能有更多的士兵,我们就可以攻下这里了。”士兵和将领的心里都暗叫可惜。尽管他们很是勇猛,但布置在这里的敌人足足有好几千呢,更别说城下还有无数的守兵在等着。而自己这边虽然有新部队的加入,但人数却和昨天基本上一样,只有一千多人,如何能打的过。
“退吧。”负责登城作战的君毅冷静而略带些许遗憾的开了口。因为关信腾要求塔山保密的缘故,这些负责攻击的将领都没有一人知道整个作战的真意。
既然撑不下去了,那么便只有撤退一条路可以选择。在君毅号旗的挥舞下,原本负责攻击敌军南门各处的圣龙军小队一一开始与敌人脱离接触了。
因为有登城车的接应,因为下头还有大量元戎手的拱卫,因为那后方还有众多火炮的掩护,因为圣龙军还有那严谨的阵形,还有镇定的战场指挥官的存在,是以圣龙军的撤退并不曾演变为慌乱的大溃散。虽然在撤退之中,承受着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许多,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损失,但大多数的士兵还是能完整的退到登城车之上的。随着下面元戎手一阵猛烈的射击,登城车的挡板慢慢的收起,在数个盾甲方阵的护卫之下,缓缓的离开了图灵的城头。
早上,两个时辰的战斗结束了。
回到兵营,各营将官在君毅的帐篷里,简单的开了一个战斗总结的短会。虽然今天的战斗依旧没有取得最后的顺利,但大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毕竟会这样的原因大家都明白的很。
“君毅,你能不能去像塔山将军建言一下,下次多派点兵啊。只要有那么一万人马,排成今天的阵势,我想我们应该能够掌握整个城头的控制权。”说话的是一位名叫卡克亚尔的年轻的阵校,他和君毅一样都属于第六军的序列,算得上是君毅的手下。本来他是需要称呼君毅为长官的,但在君毅本人的要求之下,这里的所有人都只呼其名,而不称其位。
“是呀,只要能控制了城头,敌人在城内就只能供我们挨打了。”其他的几位将领纷纷应道。在他们看来因为这样的力有不及而撤退实在是一件不怎么令人心服的事情。他们和君毅差不多年纪,大都是血气方刚之辈,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都狠不能立马找回场子来。
“嗯,这一点我会向塔山将军提起的。”君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点——我们回来的时候,其他部队似乎有出动的迹象。”
“出动?”这些讶然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便回忆起来:一路上其他师的弟兄们确实一个个都在磨刀砺剑的准备着啊。看他们一个个都志满踌躇的样子,想必今天还有别的军事行动吧。
大家正想着,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令他们十分熟悉,他们曾经就在这样的声音伴奏之下,缓缓的攻向图灵城。
“怎么?又是炮兵在发言了吗?”他们颇有有些讶意的看着君毅,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解释。毕竟君毅的判断力是大家所共知的。
“也许,攻城的事情并不需要我们操行呢。关将军可能在一开始就策划好了轮战的攻打计划。他并不想仅仅得到图灵一座城而已,他想到更多的是如何让我们掌握攻城的技巧。”君毅并没有回答手下的提问,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军帐的门口,轻声的自言自语。因为此刻帐内极静,他这轻声的说法,也让身旁的将领们听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如此啊。”他们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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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嗬!”奥古卡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激烈的厮杀已经让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给淋透了。看着又一次缓缓退去的敌人,他不敢下令追杀。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敌人并不是被自己打败而不得已撤退的。他们的撤退很有规律性,隐隐中按照时间的推移来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攻击。
“他们在消耗着自己!”这一点已经是异常肯定的了。连续一天下来的战斗,已经让现在的他仅仅有着筑剑站立的气力了。
风频频的吹着,轻轻的抚着他的身子。那冷冷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天逐渐暗落下来,红色的光辉和镶着金边的云朵已经布满了整个天空。一轮西下的红日高高的挂着。残阳如血,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血。在夕阳之下的战场上,那些倒地不起的尸体才真正在注释着血战的惨烈。
失败者似乎只能为存在者提供某种生存的教训。在看了地上那些属于自己一方的尸体之后,即使强硬如奥古卡列之辈也不经意的兴起一股心寒的感觉。
常有人言:“攻城之战,杀敌八百自损三千。”自己以往也大都是如此认为的,但今日一看那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却全然不是如此。倒在城头之上的敌兵竟比我方的牺牲着要少了不少。一眼了了望去,往往在看见五六具已方的尸体之后,才能从他们的夹带间看见一具盔甲样子迥然而异的尸体。
“这莫不是说敌方的损失大大低于我方。”一思于此,奥古卡列不禁感到骇然。
正思考着,突然听见后边有人远远的喊着自己。奥古卡列扭头一看,却见同样是一生狼狈的迪亚雷穿着满是汗与血混合铠甲一跛一跛的朝自己走来。
“兄弟,你还好吧。”奥古卡列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关切的询问他的情况:“脚上可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