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到这份上了,人家已经屯兵安阳,人家的弟弟都已经率军放弃滑台了,这还不明显么?就差振臂一呼宣布重建燕国了,现在要说慕容垂不会造反,根本就没人信。</p>
但这话,别人都不能说,苻坚哪儿都好,就是好面子,你要当众扫他的面子,不定什么事儿他都干得出来。</p>
苻宏是太子,地位非同一般,这话也只能苻宏说。</p>
苻坚闭着眼睛,扶着龙头扶手的大手微微颤动,离他很近的两个小黄门眼睁睁看着那一条条青筋都在抖动,生怕那一下子就炸了开来,而这一刻气氛变得很紧张,居然没有人敢说话,大殿内一片肃穆。</p>
“呼。”苻坚长舒口气,“永道,你的意思如何?”</p>
永道是苻宏的字,苻坚终于不再回避了,要正面听取太子的意见了,群臣中比较有远见的人不由都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苻坚敢于面对这件事,就是个进步。如果当家人不拿出个说法来,下面的人可怎么办事?</p>
苻宏整理了下思路,沉声道:“父王,如今慕容垂造反的态势已定,恐怕是不会回头了。”</p>
苻坚沉默的点点头,道:“你说下去。”</p>
见父王没有否认,苻宏信心大增,道:“如今他拥精兵三万,慕容德手上兵马也两万有余,长乐公手上虽然还有三万精兵,但是长乐公虽然宽厚仁慈,爱惜士卒,河北毕竟是燕国故地,慕容垂的号召力……恐怕暂时不是长乐公所能比拟的。”</p>
苻宏的话,就像刀一样划过苻坚的内心,可是苻坚知道,自己的儿子说的是对的!</p>
燕国被征服不过区区10年,而且由于自己太过仁慈,从燕国皇帝到皇族,从文臣到武将,不论是死硬抵抗的还是曲意投降的,基本都封了官授了权,而地方官更是能不动就不动,虽然当时迅速稳定了局面,而且自己威望如日中天时也的确统治效果不错,可是到了现在,问题就出来了。</p>
慕容垂当初在燕国都是众望所归的人物,燕国的百姓重建故国的心思从来没有断过,苻坚本以为统一天下后对那里多多照顾,免赋税收人心,一两代人后,他们的激进情绪也较缓了下来,到时候再说。</p>
可是如今形势比人强,慕容垂刚到了安阳,河北大地就已经人心浮动了,这可如何是好?</p>
苻宏抬头看了看有些忧虑的父亲,心中暗叹,自己的父王雄才大略,宽厚仁慈,知人善任,王猛邓羌等无数谋臣勇士愿意为他效死,可偏生就一点不好,如果信任了一个人,就会无条件一直信任下去,而且在这特定的人身上就容易乱了方寸。</p>
刚才苻宏听父亲处理军事,分派任务,调兵遣将,条理清晰,一度大为振奋,可是一说到慕容垂,父王就又……唉。</p>
可是,身为人子,身为大秦帝国未来的统治者,苻坚的就是他的,苻宏怎么能不管?因此苻宏还是说道:“父王,如今河北之事,儿臣有三策,供父王参详。”</p>
“哦?”苻坚大喜,这个儿子如今果然靠得住啊,忙迭声道:“你说,你说说看。”</p>
“当然,慕容垂毕竟现在还没有反,而且我们的兵马毕竟有限,如今各条战线吃紧,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因此儿臣以为,父王还是应该派使者去慕容垂处宣示恩赏,表达信任,对于慕容德的事情也不必提起,慕容垂虽然早有反意,但其人也是性情中人,一时半会他是不会造反的,对他来说,父王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虽然不能阻止他造反,却能稳住他,如今,对于我们来说,最宝贵的,是时间呐!”</p>
苻坚听了大喜,道:“依你,就这么办。”</p>
苻宏叹了声,道:“还有,慕容垂的妻妾,少子,还有几个女儿,如今都在长安,请父王派人把他们送回到慕容垂的军中。”</p>
“什么?”原本都在耐心听这个太子殿下有何高见的群臣顿时哗然,好容易手上有几个慕容垂的人质,太子爷您不去好好留着利用一番,还主动送回去,您要干嘛?</p>
苻睿一直对储君的位置都有些想法,因此第一个跳出来,道:“太子殿下!慕容垂当初掌兵时,为了自清,就把家小留在长安,当时臣弟就表示不能让猛虎出匣,给他兵权,那时候您没有支持我,如今他要造反,手上有他的家小,多少也能让他有所顾忌,可是您如今去主张把他的妻儿送回去,您到底是什么意思?”</p>
“太子,此议不妥啊!”</p>
“请太子三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