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p>
“止血钳。”</p>
“麻醉剂。”</p>
“擦汗。”</p>
精准的命令不断从医生的口中说出，在无影灯的柔和光芒下正在进行一台紧张的手术。助手依次为主治医生送来他需要的工具，还用无菌纱布细细地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保证手术顺利的进行。</p>
而这一切都被录入那部小小的手机里。</p>
酒德麻衣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倘若只听音频，定会以为这是一部关于医生的电视剧。可里面传来的图像让她不得不确认，这是一台在龙族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上的手术。</p>
“陆离竟然给一位龙王正在做手术，我没看错吧？”</p>
“你没看错，真是见鬼了。”苏恩曦喃喃自语，张大嘴巴，连珍爱的薯片都顾不得吃了。</p>
这场手术已经持续了十五分钟，发生在那场迅速结束的战斗之后。她们两人亲眼看着陆离把耶梦加得绑架到了‘手术室’——那间由废品搭建而成的彩钢房里。</p>
“我很难想象，在十几个小时之前，那间屋子还是一堆废品。”酒德麻衣从未有过今天这样被颠覆过世界观，“他不怕耶梦加得死于细菌感染吗？”</p>
“龙类哪有那么脆弱？”苏恩曦耸肩，“要是小小的细菌能杀死这些尊贵的生物，他们早就灭绝了。”</p>
“何况……精神之火的高温足以杀死一切细菌，我想尊贵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不会死于一场手术，否则这也太可笑了。”</p>
手术还在继续。</p>
任何主治医生看到这样的手术场所，绝对会大呼一声草率，并且马上拨打报警电话。在这种环境中给病人进行高精密的脑部手术，都可以打上‘草菅人命’的标签。只不过主治医生、病人、助手、手术地点看起来都极其不专业，可人与人不能相提并论，手术和手术也是，只不过不能随意模仿而已。</p>
“擦汗。”尼伯龙根内，陆离又说。</p>
他委实不是一个愿意出汗的人，哪怕在酷暑裹上羽绒服也不会大汗淋漓，可今天这场手术过于重要，还需要时刻压制耶梦加得暴躁的精神，也难免觉得吃力。</p>
这次手术的助手以及护士只有一个人，是由废铁组装而成的炼金机器人，只能负责一些简单的工作。不过擦汗这种事他还是蛮擅长的，小心翼翼地用无菌纱布在陆离光滑的额头上蹭来蹭去，最后折叠整齐。</p>
手术室外，是躺在床垫上的楚子航，他闭着眼，迟迟没有苏醒。</p>
杀胚睡着是一件好事，不然他就要像病人家属一样提心吊胆关注手术室内的情况，焦躁不安地盯着那盏代表手术进行的红色警示灯。亦或者拔出七宗罪，挥洒汗水，冲向那头正在吃薯片的龙。</p>
芬里厄对于这场手术没什么概念，以他的智商水平知道手术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就谢天谢地了。</p>
他老老实实地趴在月台上，就像一只温顺的宠物狗，轻轻摇动的龙尾证明心情不错。</p>
电视正在播放他喜欢观看的影片《赌圣》，纵然信号有些差，不过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对于这条龙来说无疑是幸福的一天，名义上的姐姐回来了，还能看着电视吃着薯片，有什么比这个还要幸福呢？</p>
或许唯一对这场手术不满意的，就是病人本身。</p>
她的身体被罪与罚的原罪锁链束缚，无法调动恐怖的肉体力量，就像圣玛利亚精神病院那些发了狂被拘束带捆住的病人。但是精神却异常活跃，对着主治医生不断嘶吼：</p>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尊贵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手术限制！我能看穿这个世界的破绽！大陆的板块也扛不住我的一拳！”</p>
“你就是喊破喉咙都没有用，省省力气吧。”陆离的声音通过口罩有些含糊不清，操控着手术刀的手一点也不抖。</p>
“芬里厄救我！”无奈之下，耶梦加得只能将希望寄托与她的哥哥。</p>
“都说了他听不到，这个结界是隔音的，何况这场手术病人家属都同意了。你身为病人，没有反对的资格。”陆离微微侧过脸，“助手，把麻醉剂的浓度加大，让她消停一点。”</p>
炼金机器人缓步走到控制台，拧动了一个红色的按钮。</p>
上空的喷雾装置中顿时弥漫出白色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手术室当中。地下那一摊被剪去的栗色长发，桌上那张被芬里厄用指甲轻轻画了一下的同意书全被裹上一层朦胧。</p>
陆离的确没有说谎，病人的家属的确同意了这场手术。耶梦加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芬里厄，只不过他已经签字了。</p>
“你……这个混蛋。”吸入高浓度压制精神的烟雾后，耶梦加得的声音虚弱，只不过还带着冷厉与怨毒。</p>
“行了，我都算给你面子了。”陆离从助手手里接过一把暗红色的手术刀。</p>
手术刀似乎由红水晶打造而成，在无影灯下晶莹剔透，内部好像有鲜红的血液流动。这是贤者之石打造的手术刀，可以在肉体与精神上双重切割。</p>
“现在这柄手术刀就在你的颅后窝前面隔第四脑室，与你的脑干相隔的就是小脑，只要我在这里轻轻划上一刀，你就全身瘫痪了，再也无法掌控这具躯体。”他挪动方向，走到头顶的位置，“这就是你的脑桥，我只要把这里切断，手术就……”</p>
大功告成四个字没有说出口，就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p>
因为根据陆离掌握的医学知识水平来看，脑桥属于脑干，位于中脑和延髓之间，与大脑通过神经纤维等联系，并不是连接左右大脑半球的部位。</p>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手术的名称将这里切断，无法将两个人格分离开。何况根据赫尔佐格给零号动手术的经验来看，他也是切开了胼胝体而已。胼胝体切断手术才会把大脑左右半球分离开，变成所谓的‘裂脑人’，对于癫痫等疾病具有特效。</p>
“哦，不好意思，我得纠正一下。”陆离说，“这个手术虽然叫‘脑桥中断手术’，但实际切割的部位是你的胼胝体。”（注1）</p>
手术刀在胼胝体外侧的纵纹上空划过，转眼间逼近丝绸般的内侧纵纹。龙类的大脑果然和人类的大脑没什么区别，就像一块巨大的核桃仁，只不过有些倒胃口罢了。</p>
在胼胝体的中央，有一层接近透明的纹路，那是龙类的精神，也是人和龙大脑之间最明显的区别。表面的纹路仿佛被车轱辘碾过，凹凸不平，细细看去还有一个怨毒的青色身影，那是铠甲，里面藏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白衣女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