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暴敛(上)(1 / 2)

守望无限 经意 0 字 2021-09-07

 说征粮,征粮的就到,似乎是知道百姓们都要“看看”自家的粮食,赈粮兵卒推着粥车的身影还在远处晃动,另一帮兵卒就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wenxue这帮兵卒手拿粮袋、拉着空车,5、6人一组,逐家逐户地搜问,中间还有零星的骑兵巡视监督,不是征粮的又是什么。

那些正在把粮食藏起来的百姓哪里料到皇叔会来这手闪电行动,想挖坑埋粮的才挖出来两抔土,粮袋还摆在一边;想把粮食混藏在行李中的才刚刚把粮食解开往行李袋中倒。但征粮兵卒到得迅速,这下子反而全都漏了馅。不少人情急之下便想把粮食藏在自己身上,留的一点是一点,结果还闹了笑话——有人把一袋麦子藏在衣裳里,裹在肚前装胖子,全然不顾自己的脸和四肢瘦得像麻杆;有人干脆把粮食藏在裤裆里,但又贪心地藏了一大袋,兵卒看到他裤裆鼓鼓囊囊,出其不意“啪”地一脚踢在上面,那人还不晓疼痛,半晌没有反应;更有那些把干饼藏在鞋里拿出来时已经臭烘烘不能入口的、把太多米灌进棉衣里子结果坠破了棉衣的……诸如此类的滑稽怪事在南行队伍中各处上演,此后被当做笑话口耳相传,颇为军民们解了一阵子行走山路的闷乏。

最高兴的还是那些在襄阳以南加入队伍,又没有携带粮食的百姓,本来这两天赈粮不够吃,那些携带了粮食的百姓私下里开小灶,他们只能饿着肚子郁闷地干瞧着。这回可好,皇叔收走粮食再重新分配,大家又回到了同一条贫富线上。于是这帮百姓不仅幸灾乐祸不说,还主动向征粮兵卒举报:“那边的梁麻子把粮食都藏在那个树洞里了”、“朱九斤偷偷把鸡藏在棉衣里了”、“陈二皮的被子里夹了几张饼”之类,只可怜那些辛辛苦苦把粮食肩挑背扛了这么些天的人,早起晚归种出的粮食一路上留着舍不得吃,却一下子变成了泡影,于是有贿赂的、有哀求的、有哭闹的、有骂娘的,征粮队所到之处,一时间鸡飞狗跳。

潘古怀里的饼本就不多,贴身藏着倒不虞被看出端倪。他在一棵树边静静地坐着恢复体力,一边看着眼前的征粮闹剧。一个膀大腰圆的征粮兵卒经过时瞧了他一眼,大概是见他孤身一人,明显身无长物,也就没有过来搜问。

四周都在喧闹,但潘古脑里仍然浑浑噩噩,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半是整晚没睡的疲倦所引致,另一半则发自他一直以来的心态。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融入这个世界的打算,因此对身边的一切不自觉地采取了一种旁观的态度。张震鸣固然可恶,但他所讲述的“时间场景论”却确实可以解释在这个世界中遇到的一些难以理解的现象。于是那晚过后,潘古便在潜意识中把所遇到的人当作了场景内的某种摆设,没有采取一个明眼人所应采取的行动,比如说,下决心挽救自己和别的什么人。

不远处一个女人撕心裂肺地大声号哭,吸引了潘古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衣衫褴褛,裙脚边放着个襁褓,刚才经过的那大个子兵卒正从她手里抢夺一个半大的粮袋。妇人两手死死抓着袋子边缘,脸上涕泪纵横,兵卒力大,也不放手,把她扯得几乎在地上拖行。

潘古看了一眼便垂下了头,这些人只是场景中的摆设而已,不是真的人,他暗暗告诉自己。

“军爷、军爷,求求你,这袋米是留给孩子的啊!”妇人声嘶力竭地哭喊。

大个子兵卒却丝毫不为所动:“孩子可以吃奶!”

“可是奶不够,孩子只能喝米粥啊!求求你,求求你!”声音越发凄惨。

潘古不禁抬起头来,这妇人面黄肌瘦,胸脯瘪瘪的,想来也是几天没吃饱,奶水当然是不够的。

她不是真的人,她不是真的人,不要把自己扯进危险,不要把自己扯进危险,潘古在心里反复默念,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却没有发现自己双手的指尖都几乎掐进了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