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4.feketerigo(1 / 2)

 4.feketerigo

千晶每天早上大概都拖到快迟到才进教室。不是因为她上睡过头或没有时间观念,而是就算上课预备铃响了,她还是继续待在社团教室练习打鼓。她毕竟是运动社团出身的,所以特别喜欢在早上练习。

不过这天早上,千晶倒是难得地真的迟到了。

早上去社团教室放吉他时就没看到她,即使上课铃都响了、老师也了进教室,还是没看到她的人影。真冬从早上就完全不看我,本来想说等千晶来了以后,这股紧张的气氛自然就会好转了不过靠别人果然还是不太好。

「早安!」

当千晶莫名有精神地打开后门(我的右后方)进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开始十分钟左右了,我们年轻又胆小的英文老师还被她吓得连粉笔都掉到地上。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千晶悠哉地走过我和真冬的桌子之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除了书包以外,她还抱着一个有提把的大塑胶袋。

「老师,我迟到了吗?还是说我已经被记旷课了?」

英文老师看了看时钟,咳了两声后不安地小声说道:「我算你迟到,不过下次进来时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样子。」

「好的,对不起。」

她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同时转过头过来害羞地吐了吐舌头说:「真不该熬夜的。」

「你拿的是什么?」

「嗯?喔,等一下再说。」

一到下课时间,千晶就把带来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说了声:「锵锵!」然后得意地打开给我和真冬看。

真冬张着嘴,一动也不动。我想我的表情应该也和她一样。

那是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有个迷幻的紫色配橘色、设计得很可爱的文字标志。

『姥沢真冬&LOLL*YPO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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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确是这么写的。

「这是什么?」

我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这是什么?就是我们乐团的T恤啊!很可爱吧?如果真咚咚还没决定乐团名字,就用我想的这个名字好了。」

千晶得意洋洋地说着。我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再次确认这个令人莫名不安的名字,然后瞥了真冬一眼,才发现她脸色苍白。

「昨天我去小直家的时候,他刚好在听EL&P嘛。于是我就想到我们的乐团就叫E&LP吧。」

「为、为什么我的名字也在里面?」

「因为真咚咚是我们的团长啊。你看,就像花肇&CRAZYCATS那样嘛。」

你到底几岁啊?是因为常常和亲感大叔喝酒的关系吗?有时候千晶说的话还真像老头

不,比老头还像老头。

「团长?是、是我吗?为什么?」

「咦?你没听学姊说过吗?」千晶边说边把T恤摊放在桌上。「学姊说过,我们民音社是革命军。对吧?」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喃喃地说着,意识同时飘向了遥远的过去。神乐坂学姊自称革命家,至于我们这些被她召集来的人,似乎就是她的革命同志。

「她说我是战斗人员,小直是书记,真咚咚就是最高什么什么的议长。」

「没听说过。」真冬不知为何好像快哭了。

「我说团长不是学姊吗?」我穴了一句。

「学姊是书记长。就是说呢革命政权中最伟大的人虽然是议长,不过这只是名义上,真正掌握实权的其实是书记长啦。这种体制就叫做三头政治。」

「是这样吗?」

「你指的是苏维埃?」

「原来如此。」

「真是上了一课。」

在旁边凑热闹的同学都感动得直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对这一切失去感觉了。

「因为这样,所以我把真咚咚的名字放进乐团的名称里。」

「我不要。」

「那你自己想个名字不就好了?」

真冬闷闷不乐地抓着桌子不放.

「喂,相原,我也想要这件T恤。」

「啊,我也要,尺寸要LL的。」

「那我算你们一件三千五百圆吧。」

「好贵喔!」

「这不就只是剪个形状,然后喷漆而已吗?」

「因为靠周边商品获利是乐团的基本。」

就在千晶被男生们包围,一边发挥她商人本色的时候,真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烦恼着是不是该跟她说话,但又想不出要说什么。

只听到「砰」的好大一声,真冬突然把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在她附近的人全都惊讶地回过头。真冬彷佛想闪避大家的视线,转头就往教室外冲去。就在我要起身追她时,千晶比我快了一步,从我眼前跑了出去。

「等一下啦!」

听到千晶在外头大喊,我也跟着跑到走廊上。千晶抓着真冬的手,而真冬则不断挣扎着想要甩开她。不妙,场面混乱。就在我要介入阻止她们的时候

「真冬!你看着我,好好听我说。」

千晶说话了。

真冬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僵硬地靠着走廊的墙壁,低着头稍稍把身子转向千晶。

我像个白痴一样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切既没办法靠近,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你听好,我之所以待在民音社,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学姊。」

千晶握着真冬的手对她说。

「至于另一半原因,和真冬你是一样的。你应该明白,对吧?」

真冬吃了一惊抬起头来。虽然我只看得到千晶的背影,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正露出微笑。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我,我」

真冬的脸庞染上红晕,接下来的话也没有说完。因为宣告第二节课开始的钟声响了起来。

那天放学以后,真冬就急忙离开教室,民音社的练习室里也不见她的人影。我想了一想,才发现她今天根本就没带吉他来。

「我还是去找找看好了。她的鞋子还在鞋柜里。」

我正要走出练习教室,学姊便从背后抓住我的肩膀。

「没用的啦!相原同志已经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接下来就是姥沢同志自己的问题了。」

我看了千晶一眼,她正坐在爵士鼓组中间,直盯着摊在膝盖上的手工制T恤。

所有该做的事

今天早上千晶所说的话

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这一切的一切我完全搞不懂。待在乐团里的理由?什么意思啊?

「我是不是做了很过分的事啊?」千晶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交给往后的史学家来评论就可以了。比起这件事」

学姊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摺了两摺的纸摊开。

「现场演唱的报名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别说乐团名称了,就连团员姓名栏都是空白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真冬就这样莫名奇妙地退出,该怎么办?

千晶把T恤拿起来说道:「所以就先把这个名字填进去吗,不行吗?」学姊很难得地苦着一张脸说道:

「嗯相原同志,我现在正在庆幸你不是最后一个加入乐团的成员。」

「学姊真过分!」

学姊说的话只有在这个时候让我如此赞同。

「像我们这种萝莉萝莉又很大众化的可爱乐团,不是很适合这个名字吗?」

「等我退出以后你再用这个名宇」

「那小直也穿女装吧?」

「我死也不要。」

学姊把吉他接上扩大机,用噪音打断我们的白痴对话。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等到明天中午。明天早上我们就在这里等姥沢同学吧!然后我再跷课,把报名表送去表演的Livehouse。」

接着学姊转头看着我。

「只不过是个报名用的名字啦!就算来不及也不代表就会怎么样.就算这次真的没办法,之后再改就好了,不要一脸那种表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啊?

「更重要的是,我们去住宿集训所需的费用估算好了吧?」

「咦?啊,算好了。」

由于这次集训几乎只需要餐费,所以最后由负责伙食的我掌管钱包。

「一个人要四千五百圆。」

千晶说:「哇!真便宜。三天两夜真的只要这个价钱?包括点心在内吗?」点心自己买啦!

「这是四个人去的价钱,没错吧?」

学姊突然这么问,而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一次准备多人份的饭菜会比较划算,但如果只有三个人去,价钱就会稍微提高。

「眼前的问题在我们这边吧。」

学姊边调音边「呼」地吐了口气。住宿集训真冬会怎么决定呢?

她真的不打算去吗?如果她不来社团活动,就没办法讨论这些了。

要是真冬不来,就没有意义了啊!

「现在多说什么也没用,来练习吧!」学姊说着的同时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连拿起贝斯的劲也没有。

此时此刻,这里有组成摇滚乐团的三个最低要素吉他手、贝斯手和鼓手。

如果我们的音乐就以这个规模成形

即使真冬不在,我们也能勉强成军的话

学姊一直看着我的脸,接着又说:

今天还是从翻唱歌练起。应该会弹了吧?」

我点了点头,学姊只凭她那一把吉他便弹起了沉静的导奏。乐团组成之初,我们就常演奏老鹰合唱团的曲子当作练习。直到现在,大伙儿还是常在等待其他人到齐的空档即兴演奏老鹰合唱团的歌,所以手指会记得弹过的曲子。

或许学姊也已经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了吧?

据说老鹰合唱团在录这首歌的时候,导奏的部分一共重叠了13吉他的声音。所以不管怎么说,学姊一个人都没办法应付过来。不论是好几个部分相互交叠的的即兴乐段还是独奏部分,只靠学姊一个人的手根本没办法重现。

我连要帮学姊合音都忘了,只是呆呆地弹着贝斯,任凭自己浸淫在学姊的歌声里,体验歌声之下的空白。

真冬她不在这里。

早早结束社团练习,去教职员办公室归还练习室钥匙时,我在门口遇到了麻纪老师。

「喔,小直同学,你来一下。」

「啊,我?」

麻纪老师把头发盘了起来,一如往常地穿着白色打褶衬衫和紧身窄裙。尽管穿着打扮得十分正式,实际上却是个让人无法和音乐老师联想在一起的暴力教师。希望她以后不要再揪着别人的耳朵扯来扯去了。

「老师,那边是女厕所耶!」

差点就被拉到糟糕地方的我拚命抵抗着。

「哎呀,这可不行。」

麻纪老师把我拉到楼梯转角的地方,再上去就是四楼音乐教室的一个角落,每天一到这个时段就几乎不会有学生经过。麻纪老师把我逼到墙边,踩着我的脚背质问我:

「刚才真冬到准备室来了。」

「咦?」

原来如此,她跑到音乐准备室来了吗?麻纪老师是真冬的父亲干烧虾仁在大学当讲师时教过的学生,似乎从以前就和真冬很熟。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心情很低落的样子。你们是不是吵架还是怎么了?」

「没有啊,没什么啦啊!好痛!请不要把体重都放在鞋跟上!」

「我跟你说过,如果你把真冬弄哭就要有断一、两只手臂的觉悟吧?」

「你哪有说过!」不过倒是说过不会就这样放过我。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我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吗?」

麻纪老师耸了耸肩。

「你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那个孩子挂在嘴边的都是你和民俗音乐社的事喔。」

「咦?不,那是」

如果我们感情很好,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了吧?

「她还在准备室里,你去找她。就说我叫她快点回家。」

「我知道了。」

正要往楼梯上走的时候,我的后领突然被扯住。

「哇!」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一看,只见麻纪老师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听说你们要去住宿集训啊?不用经过我这个顾问的允许吗?」

「咦?啊!唔啊啊啊!」真冬这个家伙,她说出去了吗?真是的干嘛说出去啦!

「而且还去住海边的别墅?挺享受的嘛!」

老师的眼神变得恐怖异常,我吓得正想往后退,可是脚被老师踩住,领带也被抓着,只好举双手投降。

「你不认为有个大人跟着比较好吗?我去年夏天刚好买了新的泳装,结果一直没机会去游泳呢!」

「这个嘛不过呢」

「我随便说说的啦!那一天我要工作,没办法去耶。你现在放心不少了吧?有没有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呢?你这个小子。」

「咕呜」

锁喉技如果稍微锁错地方,就会像掉进地狱般痛苦。

「所以呢?那真冬怎么办?那孩子是说不会去,姥沢老师也说不行吗?」

「啊,不,我们已经得到她父亲的允许了。」

原来她已经清楚表明不去了吗?依然被麻纪老师抓住的我感觉就像渐渐沉没到了海底。

「你们三个要丢下真冬自己去吗?」

「才不会呢我想跟她说说看,要她一起去。如果她不去,大家都会很困扰。」话说回来,老师你也差不多可以松手了吧?

「如果真冬不去,大家都会很困扰?为什么?」

「为什么吗?」怎么会这么问啊?「因为她是我们的吉他手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脸上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凑近看着我:我本想别过脸,但因为头被紧紧地锁着,根本动不了。

「至于你为什么会困扰你就老实对真冬说吧!」

我为什么会困扰?

因为老师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话说回来,你们不会只是去游泳吧?吉他是还好,鼓啊、扩大机之类的设备要怎么办?」

「咦?」老师的手臂梢稍松开,我便迅速地溜了出来。

「社团练习室里的应该是学校的设备吧?如果不是正式的社团集训,就没办法出借喔。」

这么说来的确是如此。学姊打算怎么办呢?不过她那种人应该不会完全没想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