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丽国和其他国家,这首歌明明就是葬礼上播放的曲子。」她边说边望着河面。
是这样吗?那应该是一种文化差异吧?
「这首曲子后来又被改写成《念故乡》和《日落远山》两首歌,因为听起来就给人傍晚了该回家的感觉啊对日本人而言是这样啦。」
「是喔?」真冬只回了一句,就把眼睛闭上,侧耳倾听着轰隆轰隆的声响被吸进空中。
大概没什么人知道这首曲子是德弗札克写的,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首曲子替代了填满深切思乡之情的信纸,自新世界美丽国寄予祖国捷克。
「为什么?」
当周遭的声音只剩暮蝉的鸣叫以及远方列车的声响时,真冬喃喃地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邀我加入乐团呢?」
「咦?」
「算了,没什么。」
真冬把吉他从肩上卸下,靠着栏杆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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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因为和你打赌赌输了,才加入那个社团。都是你害的。」
「都是我害的?」
「学姊大概也这么认为总之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神乐坂学姊她认为什么?所以呢?
「所以说,我根本没有待在那个房间的理由。」
「没那回」真的没那回事吗?我话说到一半就吞回肚子里。
就结果而言,好像就是我和学姊强迫她加入社团的。虽然我们都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不过学姊隐约察觉到了,所以
『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才想让姥沢同志决定。』
她才说了那种话吗?
「乐团不好玩吗?」
我试着老实地问她。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我才不知道咧!
「可是四个人一起演奏的时候,我很开心。」
「开心的话不是很好吗?」
「不好。」
为什么?我原本打算问她,可是却说不出口。真冬脚踩着栏杆,探出头望着河面。一瞬之间,我还想说她会不会跳下去。
「你不想去集训吗?」
差一点,我差点就把我跟学姊多方努力用尽各种手段才说服干烧虾仁的事给说了出来。不过说这些要别人感恩的话其实也没意义。
真冬把手肘抵在栏杆上,摇了摇头。
「就算我跟着你们去参加什么集训」
「不是跟着我们去而已!」我打断真冬的话。「因为乐团要练习,如果成员没有到齐,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待在乐团里真的好吗?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不是好或不好的问题吧?」我真的不知道真冬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想跟你一起组乐团才找你来的啊。」
「你、你!」
真冬抬起头来看着我。她的脸看起来染着一些红晕,或许不单是因为夕阳映照的关系。
「都是因为你说了这些话!」
她微微地颤抖着,眼角带泪地推了我一下。我退了一步。什么?真冬为什么生气了?
真冬背起吉他经过我身边,朝着来时的路走去。我急忙追了过去,却没办法和她并肩而行或是从背后叫住她。
也因为这样,我一时之间没注意到真冬是想走回车站。再加上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个超级大路痴。
当真冬站在两旁尽是青翠稻田的田埂中央,一脸不知所措地回头看我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你该不会」
「我、我才没有迷路!一定是这边!」
我一边忍着不叹气,一边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的真冬给拉回来,然后回头往小石子路走去。遇到什么烦恼的时候,如果旁边有人在,就老实地说出来。这件事看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困难,却是人生的基本道理。
我们走到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行电车的乘客也多了很多。两人几乎没有交谈,我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跟到真冬家去,只好在月台目送她搭上电车离开,然后拿出手机。
『真咚咚刚才怎么了?』
「啊嗯,她回家了。」当我听到千晶的声音一如往常时,不知为什么安心了不少,结果答了一个很蠢的答案。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你到底是为什么才去追她的啊?』
「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对了,你现在在哪里?我的东西还放在麦当劳。」
『我帮你带回家了。』
「啊,不好意思。」
『我之后拿去给你,先这样。』
上行电车这时刚好进站。千晶也不等我回答,就把电话给挂了。
千晶家距离我家大约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不过,五分钟是指走一般正常道路到我家门口的情况;如果是走直线距离,大概花不到两分钟。所谓的直线路径,是指穿过高压电线底下的禁止进入区域和只有猫能穿越的狭窄小巷,直接进入我家院子,再爬上围墙边的榉树到我房间窗户的一段路。这是一段只有千晶会走的路线。
也因为这样,当我好不容易在晚上八点终于回到了家里,确定哲朗出门不在家以后,就马上跑进我二楼的房间。我把爱默生、雷克&帕玛合唱团的《三部曲》专辑放进CD唱盘按下播施键,然后整个放松瘫在床上,曲子都还没进入赋格的部分,就听到一阵敲窗户的声音。
「我进去罗?」
我为了让风透进来而把窗户开着,千晶还不等我回答就从窗户跳进我的房间。她已经换上了T恤跟牛仔小短裤,把我的书包和琴盒放在窗边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床上,简直就把我的房间当自己家一样了。
「明明身上有东西,干嘛还从窗户进来?」爬树很累吧?
「你该先说谢谢吧?」
她用手肘顶了我的背一下,真的很痛。
「抱歉,谢谢你。」
「伯父今天不在家吗?早知道从大门进来就好了。」
「嗯,大概又去哪里参加聚会了吧。」
「喔?那我们也来喝吧!冰箱里有酒吧?小直去弄点下酒菜来。」
「我不喝啦!你在想什么啊?」
我换个姿势躺着,眼睛直瞪着天花板。这时千晶慢慢走过来,从上方探出头,盯着我的脸。
「小直你也要慢慢学着喝酒啦!真咚咚看起来一点也不会喝,庆功宴的时候如果只有我和学姊喝得烂醉,那就太寂寞了。」
「因为我还未成年这么说来,学姊也会喝酒罗?」我不自觉地坐了起来。
「嗯。自从爷爷死了以后,就没有可以和我拚酒的人了。我是第一次遇到比我强的人喔。」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说二十岁以后才能喝酒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能和学姊相遇真是命中注定的。」
「是啊,你还是因为她而开始打鼓的」
因为这种不单纯的动机而把鼓练到那种程度,还真是厉害。
「不单纯又有什么关系?开心就好了。要是真咚咚也这么想就好了。」
「咦?」
因为千晶突然提到真冬,让我一直看着她的脸。
「你们没有聊到这个话题吗?」
「唔嗯?」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的确,真冬也在烦恼自己待在乐团里究竟好不好,也需要一个留在乐团的理由。
「这么说来,真咚咚也是因为某些不单纯的动机而留在乐团里,所以才会烦恼?应该是这样吧。而且她和我不一样,好像是很在意小细节的那种类型。」
「你说的不单纯动机是什么啊?因为和我打赌赌输了,就是所谓的不单纯动机吗?」
或许是不单纯啦不过真冬会在意那件事吗?反而应该是我比较不好意思吧?然而千晶半张着嘴,盯着我的脸瞧了一会儿之后,就把额头靠在弯起的一边膝盖上,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迟钝又白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我只能把话用力吞回肚里,没办法反驳。因为的确就像千晶说的那样。真对不起喔!问题是真冬什么都没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也对啦,在一起十几年的都没发现了,怎么会发现刚认识三个月的嘛。」
「咦?抱歉,你在说什么?」
千晶对我吐了吐舌头,随口敷衍我。拜托,我真的一头雾水啊!就在我傻在那儿的时候,她站起身来,用手指整理了一下小短裤的皱褶。
「好啦,我要丢下迟钝的白痴不管,先回家去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你说想办法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咚咚就这样一直没办法融入我们乐团,你也很困扰吧?不得已的话,就只有我们三个去集训了。」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很困扰。而且不管是不战而胜或是不战而败,我都不喜欢。」
讲了一堆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以后,千晶又从窗户出去了。巧合的是,基斯爱默生弹奏的赋格部分这时刚好结束,曲子正要进入的第二乐章。<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