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六章 魔女与魔女(1 / 2)

 第6节六章魔女与魔女

六章魔女与魔女

1

铺设在公寓庭院里的白色瓷砖上描绘着红莲之火般的红色血滩。

如果说这是火焰的图案,那么画出蜡烛图案的就是一位少女。

身穿一高制服的少女尸体应该就是苍衣等人前来寻找的横川麻智,只不过原本可以指认对象的雪乃回答说我才不记得同班同学的长相,所以没有得到确认。最后,苍衣只好从在公寓里发现的书包中找到学生手册,通过上面的照片确定了尸体正是麻智本人。

这里是横川麻智居住的公寓大楼庭院。

以撞击在瓷砖之上,手脚都扭曲至异样方向的麻智的坠楼死尸为中心,迅速赶到的苍衣、雪乃、飒姬还有神狩屋一脸严肃地围在一旁。

在化作魔女之异形的女性被杀的公寓中,丧葬屋找到了这位横川麻智的书包。她是雪乃的同班同学。当时,所有人都猜测她可能是被塞入冰箱里化作异形的尸体之一,但是雪乃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

那女孩在我和班长道别之后没多久,就去找过班长。

这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属于那些已经死了一段时日的尸体群。

但是那时雪乃是在家里感觉到气息,才立即赶到那座公寓狩猎异形。麻智毫无疑问被卷入了那个异形引发的泡祸之中。

雪乃为了得到确认给遥火打了电话,但是却没能联系到遥火。遥火不接手机,人也不在家。当雪乃给遥火家打电话时,接电话的人是遥火的母亲,她告诉雪乃遥火刚才嘱咐说要去麻智家一趟,就马上出门了。

于是,苍衣等人来到了这里。

横躺在瓷砖上的麻智的尸体和围在一旁的四个人。外围还有几个行人乱成了一锅粥,也有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四处乱蹿。远处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撕裂了夜空。

在周围游荡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不安和紧张的神色,似乎没有人关心地上的惨状和苍衣等人的存在。

不,正确地说,他们根本无法看到面前的惨状,只是在不停寻找。

他们看不到站在面前的苍衣等人。

苍衣将视线投向地面在把公寓大楼团团包围的人们的脚边,有无数红色蜘蛛般看不见摸不着的虫沿着他们的身体向上爬,依次钻入他们的耳中。

这是飒姬的食害。

侵入大脑,吞噬记忆之虫的断章。

虽然他们看到了苍衣等人,但是在感知到这一点的同时记忆也被吞噬,从结果上来看就是无法感知到苍衣等人的存在,并保持这种状态在周围寻找。

他们在找麻智的尸体。

这些住在公寓大楼附近的居民大概是听到了麻智摔死时的响声,又或者是目击了她坠楼时的样子吧。

如果骚动进一步扩大,苍衣等人大概就无法靠近尸体了,幸好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现场。不过,苍衣等人还是无法进入装有自动门的公寓大楼内部,里面似乎已经发生了骚乱。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渐渐接近。

看来这场骚动只会越闹越大。

飒姬巡视着四周,开口说道。

如果人群继续增多,食害的密度还会上升。不过,使用食害也是有限度的,这样下去没法保持太久

飒姬说完撩起了头发,从藏在她头发下方的耳朵里取出耳塞。

她卸掉耳塞的左耳中悄悄爬出了一只红色的小虫。

紧接着,红色的小虫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数量也瞬间增多,几乎遍布飒姬左半身的小虫爬下她的身体来到瓷砖上,向四面八方扩散。

不断实时吞噬大量人数的记忆,需要相应数量的虫。

但是,维持食害的飒姬表情明显很疲惫,而且连旁人都能看出她的脸色越来越糟了。

没事吧?

啊,是~当然没问题喽。

虽然飒姬这么回答,但她刚刚还说过这是有限度的。

无论如何有用,断章始终是恐惧的显现。在不安的苍衣身旁,神狩屋观察着当下的情景,为难地抓了抓自己混有少白头的头发。

这样看来我们没法回收尸体了呢。那就只能就此放弃,并拜托无名了。

神狩屋说。

苍衣提问。

在引发事件之后也能使用这种办法吗?

无论是多么严重的事件,现在只有这一种有效的手段了。只能利用她的断章,让这次事件成为误报。从经验上来说,目击者还有处理事件的人都将无法认知自己看过以及做过什么。

神狩屋说完轻轻地耸了下肩。

我们回去吧。

于是,所有人都听从了神狩屋的话离开现场。

苍衣等人穿过围住公寓的人群,红色的小虫也渐渐回到飒姬身上。背后响起了发现尸体的惨叫声。

试图返回飒姬耳中的无数小虫全都爬上了她的身体,那幅场景就像是一块无法扯掉的巨大红布遮住了她的半身。不过,由于走在路上的行人没有受到食害之效果的侵蚀,他们审视着雪乃的服装,却没有一个人将视线停留在飒姬身上。

苍衣等人走向车道,依次钻入丧葬屋的货车。

货车中只有身穿黑色丧服的丧葬屋一人,他坐在司机席,抱着胳膊等待大家回来。

助手席前方摆着简陋的黑色设备,夹杂着杂音的对话声不绝于耳。他似乎是在监听警察的无线线路。这是为了避免在搬运尸体时碰到警察,调查警车和盘查的动向而使用的在来到这里的途中,神狩屋代替丧葬屋本人解释了一番。

让你久等了。修司,警察那边的情况如何?

跳楼。还有小孩被杀了。他们说是猎奇事件。

听到坐上助手席的神狩屋提问,丧葬屋小声回答。

坐在司机席上的他给人以非人生物的黑色印象。正是丧葬屋把苍衣等人载到了这里。这辆车本来是搬运尸体用的货车,但是现在车上的乘客苍衣等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公寓里发现的尸体都不在车内。

为了让苍衣等人坐上车,丧葬屋把那些尸体留在了原地。

现在解剖尸体的道具和留守的可南子还待在那间公寓里。

可南子留在那里放哨,以防有别人看到尸体。不,应该说这只是次要目的,她的主要目的是防止那些因为丧葬屋的断章开始复活的尸体彻底复苏这不是对外部,而是对内部的监视。

苍衣等人坐在平时用来搬运尸体的货车中。

虽然气氛有些诡异,但车内没有丝毫血腥味,介于紧张和感慨之间的氛围在众人之间扩散。

这是因为刚才看到的场景和丧葬屋所说的情况。

徒劳感,还有戒备感。位于漩涡中心的媛泽遥火也不知去向。

嗯,看来我们确实没法善后了。我来联络无名。

神狩屋说。

我去办这件事你们呢?我认为有必要快点找到媛泽君。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神狩屋转头看向后座。其他三人并排坐在后座上,苍衣被两位女生夹在中间,有些不适地缩着身体。

抢先占领靠窗座位的雪乃听到神狩屋的提问没有回答,她面带严肃的表情用手撑着脸,一直盯着窗外。雪乃至今为止都没怎么开口。虽然不知道她在考虑些什么,但是从她的侧脸可以看出那绝对不是积极的感情。

苍衣脸上浮现起困惑的表情。

线索吗

嗯,是啊。

神狩屋叹了口气。

那么,要不要进行《汉赛尔与葛丽特》的相关预测?毕竟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也是

苍衣一直在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那位女性带进公寓的麻智多半是用菜刀刺死了女性,又逃了出去。

但是,为什么麻智会变成那样苍衣一直在考虑。

刚才那女孩简直就像是

魔女。

《魔女啊。》

雪乃低声断言,而风乃用类似于嘲笑的声音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苍衣惊讶地回过头去。他在货物舱中看到了风乃近乎透明的身影她靠在后座的椅背,把手臂和脑袋搭在后座上。风乃斜眼瞅向苍衣的方向,脸上浮现起混合着恶意的美丽微笑。

《那孩子也是魔女呢。》

风乃对苍衣低语。

《红眼魔女。暴露在泡之中,变为异形的魔女。而且也是从公寓大楼坠落而亡,无法飞天的弱小魔女。她是第二位魔女。你觉得为什么会有两位魔女呢?呐,我可爱的爱丽丝。》

风乃嗤嗤发笑。苍衣不由得绷起了脸。就在这时,苍衣脑中涌现了一个象征的符合。

苍衣喃喃道。

不对。魔女有三个。

在这个瞬间,车内的空气冻结了。

神狩屋几乎从前面的座位完全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如果媛泽同学按照约定来到了这座公寓大楼,那么第三个魔女多半就是她。

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中,苍衣低着头说。

我认为还是快点找到她比较好赶在出现新的牺牲者之前。

接着

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她大概就在她的家里。那是对于她来说,具有真正含义的家。

丧葬屋沉默着转动了车钥匙。

2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孤零零地坐在笼罩着淡淡月光的昏暗教室里。

媛泽遥火在冰冷的黑暗之中,将手放在桌上。她微微低着头,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

遥火在哭。大滴的泪水从她滚烫的双目中滴下,流向冰冷的脸颊。最后,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溢出,一滴一滴地溅湿了遥火放在桌上的双手。

抱歉。

对不起。

遥火边哭边在心里反复道歉。

她在道歉。向麻智,向母亲,向父亲,向所有人。

她杀了人。

她杀了麻智。

遥火用自己这双手杀了她最好的朋友,从小学时起就比任何人都关心她的朋友。

遥火害死了麻智。把她从公寓大楼上推了下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接起麻智的电话之前,明明没有任何征兆。

赶到麻智的公寓大楼时,她也根本没有想象到会发生这种事。

遥火无法理解。什么人都好,快来跟她解释一下。

房间里溅满血迹,而小亮已经死了。

麻智样子明显很奇怪的麻智突然袭击了她。

于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混乱,她把麻智撞飞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条件反射地做出了那种事。从结果上来说,遥火彻底理解的事只有那两个人都死了,其中一个还是被遥火亲手杀死这个无常而绝望的单纯事实。

遥火杀了人。

自己是杀人犯。她无法停止颤抖。

如同世界全部被黑暗包围的绝望感和几乎碾破胸口的罪恶感巨大的负面感情挤压着肺和胃,呕吐感三番五次地上涌到嗓子眼,眼泪也不停流下。她不知道干呕了多少次,以至于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

对不起。

遥火流着泪拼命谢罪。

向被她杀死的麻智。向养育她至今的父母。

向一直以来信赖自己的大家。还有向以前她见死不救的车中婴儿。

遥火从那次事件的打击中重新振作起来的那一天,她向自己发誓。

她发誓绝对不会再次让那个婴儿一样的孩子留在自己的眼睛和双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绝对不会再次抛下被所有人舍弃,甚至被母亲舍弃,生命即将终结的存在。唯独自己绝对不会舍弃,不会再次见死不救遥火在那一天向自己这样发誓。

不会再次让对方死去。

不会像那个婴儿的母亲那样,让人类的被害者再次出现。

结果,现在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她杀了自己的朋友。这样的她和那个母亲有什么区别!!

我和那个母亲一样。

我是杀人犯。

在心脏几乎被挤爆的绝望中。

教室的后门忽然发出咯吱的声音有人从外面打开了它。

所以说魔女和葛丽特是一回事。葛丽特会变成魔女。

咣、咣学校的走廊里回荡着雪乃的靴子声。

雪乃的黑色长裙和蕾丝蝴蝶结随着她的步伐跳动着。苍衣一边解释,一边跟随在她的身后。

苍衣说。

我很久以前就觉得汉赛尔和葛丽特这个故事很奇怪。为什么魔女要在没有小孩会去的森林深处引诱小孩呢?

听着苍衣的解释,雪乃没有回头,只是大步地向前行进。

还有就是,杀了魔女的兄妹如果在森林里迷了路,无法回到家中,那该怎么办呢?

雪乃依然保持着沉默。苍衣小跑着追上了她,中断了刚才的话。

现在,我找到答案了。

他再次开口说。

答案是她们根本就是一回事。杀了魔女并且找不到回家之路的葛丽特会成为下一位魔女。

在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的森林深处,葛丽特相继不断地成为魔女。失去回归之处的杀人犯,为了在森林里继续生存下去,只能变为魔女。

雪乃如同黑色女王一般行走在走廊之中,而苍衣如同侍从般追随其后。苍衣平淡地道出这些话。

两人面带各自的表情,在走廊中行进。

无数微小的红色之虫悄无声息地超过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是狩猎噩梦的噩梦骑士大军。

在老化而昏暗的荧光灯一盏接一盏的灯光照射下,灵魂中寄存有火刑之炎的狩猎魔女之魔女,正率领着异形之虫的大军不断向前行军。

雪乃的表情十分严肃。

浮现在她美貌之上的严厉神色仿佛正在眼前的世界和深层的意识中切碎自己一般,充满了杀气和自残的气息,同时也异常宁静凄惨。

一切都起源于前方等待着自己的东西,雪乃对此顾虑重重。

顾虑把自己和噩梦一起杀死的渴望,以及仿佛会喷出火来的心绪。然而,此时她的心事并非仅此而已。

在丧葬屋的车子里,苍衣这么说道。

所谓的魔女会产生连锁。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葛丽特为了拯救被关起来的汉赛尔,杀死了魔女。归根结底,食人魔女和葛丽特同样都是杀人者。魔女想把葛丽特烧死在面包烤炉中,但葛丽特反过来将魔女在烤炉中烧死。在杀死魔女的瞬间,葛丽特跟魔女就变成同样的人了。这也就是说,最初的魔女,即那位放置婴儿致死的母亲想要杀死刚才那位横川麻智同学,结果反而被她用菜刀刺死。而逃跑的横川同学就变成了魔女。接下来,横川同学叫来了媛泽同学,打算杀死对方。所以媛泽同学一定把她推下大楼,杀死了她。而媛泽同学现在已经成为了魔女。

于是,噩梦的连锁紧紧相连。

而雪乃正是为了斩断这场噩梦来到这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这是毫无仁慈和公平可言的神之噩梦,无论对方是善人还是恶人。

这种程度的不幸她已经亲眼目睹过好几次了。

亲人、孩子、挚友、恋人,不得不用自己的手杀死深爱的人这种事她已经见过和听过很多次了。

雪乃对这些人深感怜悯的同时,也对他们给予嘲笑。

只要没有任何深爱之人,任凭憎恶驱使自己不断破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无论什么人死掉,自己都不会难过;即使自己死去,也不会有人悲伤。

在知晓断章保持者的命运之时,雪乃就产生了这种认识。

为了复仇和憎恶,雪乃舍弃了一切。周围人对她的担心和神狩屋让她重返日常的劝说,她都没有听进耳中。

在别人担心雪乃一直利用将疼痛转化为火焰的断章会使雪乃自身溶解,或者被人称作雪之女王之时,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要破坏神之噩梦之泡,杀死已经无法得救的被害者。

杀死由于漏出的噩梦而变质的异形;杀死无法忍受噩梦而发狂,化作永无止境的噩梦源泉的异端。

没错,无论对方是什么人。

呐,雪乃同学。

苍衣向沉默前行的雪乃搭话。

我理解了媛泽同学的噩梦。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对于雪乃同学来说太过辛苦,可以由我杀死她。

没必要。

雪乃立刻回答。

但是

我一点也不理解班长。

雪乃迈着大步说。

我无法理解班长这样的人。所以我可以杀死她。比起已经理解她的你,我可以更加毫不留情地杀死她。

没错,遥火是她无法理解的类型。愚蠢的博爱主义。连雪乃这种人都会加以庇护,她的思考回路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她是在由嫌恶和漠视构成的班级中,对于雪乃来说唯一的例外。

无药可救的老好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和雪乃没有交集,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会杀了她的。我已经为此舍弃了一切。

没问题的。

在这次的事件发生之前,雪乃就宣言说无论是谁我都会杀。雪乃只想履行这句话。

雪乃同学你在撒谎。

但是,苍衣的话听上去无比悲伤。

雪乃同学也许已经为了舍弃日常而失去了守护之物,但是正因为如此,雪乃同学才会对杀死她感到自责。

啰嗦。

连我都看得出来。对于连自己都不在乎的雪乃同学来说,媛泽同学是为数不多的例外。所以,雪乃同学不可能感觉不到与我相当的自责。因为她是对于舍弃一切的雪乃同学来说唯一的例外,所以,雪乃同学会感到加倍的后悔。

啰嗦,我杀了你啊!

雪乃没有回头。她意识到一旦回头并停下脚步,也许就再也无法前进了。那样只是在否定将一切都奉献于狩猎泡祸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