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8父亲的婚礼(2 / 2)

无论多大年纪结婚,就算当了很多年娘的新娘也叫新娘。新娘家预备了拦门酒,接亲的人照惯例喝上四杯。然后有男的和女的跳起舞蹈,是一种动作简单富有张力的劳动舞蹈。不会跳舞也不会对情歌的父亲用他涔着河南腔蹩脚的苗寨方言,向里屋的新娘表达爱慕。早被打动心思的新娘盛装出门,脸蛋上打了胭脂,头上用蓝黑色的长布巾一层一层的紧紧缠裹着,套着一顶亮闪闪缀满大红二绿毛线绒的镀金头饰,衣服上镶着金线纹案,翠绿的叶子,杏红的牡丹,和几处镀金的小铃铛,是个称不上好模样的女人,脸上的皮肤也不细嫩,她名正言顺的成了我们的妈,我们后来的妈。她还带个儿子,名叫宝。

听说过父亲有一个做过县长的的父亲,还听说祖父死前应该给我的父亲留了些银元或是金子。总之,对于一个死了丈夫,带着儿子,寄居在娘家三年多,遭尽闲话和白眼的并且一点都不再年轻的农村女人来说,所有对生活的遐想和奢望都值得理解,没有人不向往过好日子,谁不希望在自己惨淡的人生里会有好事或者奇迹发生。

那天所有的人都面带笑容,辛苦劳作了一年的人,就指望这几天享受清闲日子,吃点好东西。碰见人家娶媳妇,又是带着一群孩子的人娶拖娃子的媳妇,这年就过的更热闹。

总之,幽静的瑶寨突然间热闹生动起来,连村口河边上那辆老水车也突然间焕发青春和活力,翻腾摇转的格外卖力,溅起的水花四溢,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迎亲队伍载着新娘的陪嫁礼和红伞掩映下的新娘,回了寨子。跟十年前白桂兰第一次出嫁给第一个男人的场面一样,一样带着对幸福的期许和一颗又有了归宿的心。

于是,旧年没过完,瑶寨又多了两口人。

又是更加隆重的载歌载舞,热闹欢腾。

这个时刻,躲在里屋的二姐和我,没有人注意我们,大姐姜玲要张罗父亲的婚事,做不完的事儿,好几天前就忙得没睡上囫囵觉了。为了给新家庭一个幸福的氛围,我们的外婆躲在,不,应该说是守在自己男人撇给她的老房子里,从此一个人,可以专心致志的等她的男人回家了。我和二姐不敢去外婆那儿,怕新妈不高兴,于是我们躲进我们常常晚上写作业的里屋,表情跟院子西北角上狗窝里惊惧无措的狗一样,目睹着外面丰盛的场面,华丽的婚宴和写满了莫名期待与欣喜的父亲姜正民的脸。

失掉母亲的两个女儿面面相觑,茫然慌乱着等待一个陌生女人带给我们幸或不幸,等待命运开启我们的另一段人生。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