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不希望他死的。”

说这话的却不是墨桓，而是白溪月。她从林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还是一身白衣白裙，衬着一双雪白柔嫩的足，踏在尚未来得及枯萎的草地上，煞是惹人怜爱。她从不穿鞋，无论春夏秋冬总是赤着一双脚，脚踝上绑着两个细铃铛，每一步都伴着清脆声响。她的步态很轻盈，仿佛蜻蜓点水般迈着步子。一头漆黑的长发不加任何的修饰，只由着它们自由的像瀑布一般的垂到腰际。她不施粉黛，只凭天生的白皙柔美便胜过无数精雕细琢的佳丽。尤其是那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清澈无尘，不沾染一丝红尘污垢。白溪月不愧是舞阳的传人，周身上下不带一点烟火气，真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神女。

但此刻横波见着她，却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心里惊悸的很。她虽觉得白溪月的话很没头没脑，但她并不打算和白溪月多话，只照旧喝她的茶，眼睛远远地望着湖边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只略略弯了弯嘴角，算是对白溪月的回应。

白溪月也不介意，却将手伸向墨桓说道：“也请我喝一杯吧。”

墨桓站起身，将斟满了酒的杯子递给白溪月，说了一声请。

白溪月接过酒杯，看向墨桓，说道：“你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不过只是形似而已，神态风度还差的很远。”

墨桓笑道：“墨桓区区一介书生，怎敢与齐王爷那样的英雄人物相提并论。横波姑娘刚刚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白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白溪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墨桓手中，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和他确是不能相提并论。”

横波忍不住转头看向白溪月，她心里觉得十分的诧异，听白溪月的口气她竟像是见过澹台景，而且似乎还挺熟。可是就连横波也知道舞阳山规矩森严，嫡传弟子在十六岁以前是绝对不允许踏出山门一步的，擅离山界是会受重罚的。白溪月在来到琼林苑之前，一直住在舞阳山里，她究竟是在哪儿见到的澹台景。

白溪月似是看出了横波的疑惑，嘴角微微一翘，自觉自动地解释道：“我们在舞阳山上煮酒欢歌，纵论天下。他的确是个英雄人物，绝世好风度。”她说这话时，睫毛微颤，嘴角上扬，清澈的眼眸闪闪亮亮，像是坠进了碎闪闪的星。即使横波对白溪月全无好感，但见了此时的她也不得不承认，白溪月确实是极美的，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胜过了平凡女子的巧笑嫣然。

“澹台景去过舞阳山？什么时候？”横波到底还是开口相问，澹台景曾经到过舞阳山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舞阳山位于海州的最东面，矗立在东洋之滨，是天下最有名的仙山，历史上几位赫赫有名的仙人都是自舞阳得道。白溪月尽得舞阳真传，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无论治国还是行兵，都有常人不可及的大神通。齐王澹台景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舞阳，十有便是想要把白溪月招为麾下。横波猜测，白溪月之所以出现在琼林苑，很可能便是为了这件事。或许世子殿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防止白溪月被澹台景挖了墙角，才将她禁足在琼林苑里。

但白溪月已是不再搭理横波的提问，只管看向墨桓，说道：“他弹得好琴，唱得好歌，你会吗？”

墨桓谦逊作答：“墨桓不才，不敢和齐王爷相比较。”

横波却站了起来，对墨桓说道：“墨桓你太过谦了，澹台景的琴和歌到底怎样我不知道，但是你墨家是世代制琴的世家，你的琴和你的歌是连世子殿下也大加赞赏的，你不必妄自菲薄。既然今日是赏菊欢宴，不妨你也为这些年轻的贵客们助兴一回。”

横波的命令墨桓不能推辞，便唤人将自己的琴与白瓷的熏炉一起拿来。众少年见有人要操琴助兴，纷纷聚拢了过来。墨桓让人将琴放在湖边的琴台上，点燃熏炉，静默许久，待到淡淡的兰草飘香，这才按动了琴弦。

琴声起，歌声相合。

琼林苑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屏气敛声，专心聆听。他们都是听惯了好琴好歌的，但墨桓的琴，墨桓的歌却还是让他们赞叹不已。他低缓的声音带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配合着清悦悠扬的琴音，仿佛将人带入千年前那段才人辈出的风华云烟中，令人心向往之。

白溪月似是受到了感染，竟也拾步向前，伴着墨桓的琴和歌翩然起舞，脚踝上的细铃铛铃铃轻响，舞姿空灵，仿若天外飞仙。此情此景，此番歌舞，把众人都看得呆住了。待到琴声止，歌声落，白溪月翩然远去，众人还犹自发呆，没回过神来，好久之后才齐齐喝彩，掌声雷动。

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