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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

正房的三孔窑洞张灯结彩的。村里的老老少少跟过年迎神一样。还有不少城里的人提溜着礼物，在霏丽家的窑洞门前把礼物清单登记好了，就由人引领着去了后面的几孔大窑洞。后面的几孔新箍的窑洞，是老太太地。老太太一般不在村里住。不过，她住的几孔窑洞，霏丽的妈每天都打扫。

“娃，想不订亲是不行了，要有担当，你把人家勾引了，你想不负责，肯定不行，得给那榆木疙瘩一个名份。”老太太站在窑洞前，摸着霏丽的头发说的话好有含义。悠然地进了窑洞，坐到正间的老枣木椅子上，很慈祥地很有慈悲感地笑咪咪地看着贺喜的老老少少。她还特意嘱咐霏丽的妈把那青石盒子藏好了。

曲延被人请到了东间的大炕上。曲延瞄了一眼，满满一炕的德高望重，估计没有七十以下地。

“娃，念大学？”

“恩。”

“有出息。好好念哩，将来到美国念那个哈佛念英国的剑桥。”

别说，霏丽这村子里的老人眼光不浅。曲延后来才知道，当年某领袖神经老大地狠斗私字一闪念，把一大半儿不听话的五四知识精英，以反右派的名义，扫到了农村。霏丽的爷爷就是被人从北京大学轰到了大西北，在米脂生活了十年，结识了白老太太，生了一个五四知识与传统道门结合的儿子。后来，霏丽的爷爷利用秘密渠道，走香港，去了美国。白老太太却从容地留下了。村里还留有五六个老北京的知识精英。所以，这村里的娃连续几年都有保送北大地。

错误的历史造就了不错误的后代。这个村子老早地就开始了去崇拜化的人文导引。人，首先，得为自己活着，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爱自己才会有尊严地爱别人，当然，也可以不去爱别人。人，有可以爱别人也可以不爱别人的自由。

有了五四的人文，一些尊老爱幼的老传统却传承得越来越地道。村里的娃事业有成了，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要把对象带回来，让村里的老人好好考考。

曲延的主考官是一个研究西方哲学的跟某总设计师差不多同时代在法国留学的人近百岁的老人。

什么康德主义反理性主义实证主义，张嘴就来——生命本身、我们所不能深透的生命力，包含着揭示一切认识和一切思维的联系……在谈到自我的“本质”时，人们不再设想，也不再听到关于把物质当作是服从可用数学表述出来的原子的集合这种谈论了……心理学的材料将是通过分析社会历史真实情况而获得的最简单的材料，正因为如此，所以心理学是所有具体的精神科学中首要的基本的科学……

惊人的记忆力，曲延作为社会学系的研究生，要不是精深研读过那些难啃的论著，还真的会被问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