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询问两人,但他们不可能立刻回答。直到现在,我们对羽黑仍然找不出任何答案。
「抱歉,你们慢慢考虑吧。」
「看来我没有时问慢慢想了。」
羽黑和凛音检查完第二个房问,正走入第三问。桑田的视线跟著她们的身影移动,小声地叹了口气。
我们所有人都已明白,光是怀疑是没用的。话虽如此,要问我们是否能够再次相信羽黑,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我个人的情况,我到现在才察觉这件事让我对「信赖」的定义产生动摇,导致刚刚的冲动行径。
总是位於体内核心部分的信赖,现在开了一个空洞。
或许,我必须把最早消失的信赖找回来才行。
「但是,至少可以确定花南也有参加游戏的理由。」
桑田凛然的声调,将几乎沉浸在思绪中的我拉回现实。和凛音一样的女低音里,带著对方没有的温柔。
「说得也是。」
尾田率先赞同她的话。
「不然的话,她不必这样拚命请求。」
我回想起羽黑刚才的行动,也跟著点头。光能看到她露出那一面,我的行动也不算白费。
「不过表面上的理由,好像是为了羽黑一族著想吧。」
尾田耸耸肩,语气里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如果有别的理由我想知道那是为什么。」
桑田注视著羽黑所在的房间门扉,这么说道。她的眼神里带著真挚的光芒,我们两人也集中精神,以免听漏她接下来的话。
「没错,我想确认花南的温柔是真是假。」
「温柔?」
听到我依样画葫芦地反问,她深深地点点头,发丝随著这动作在下巴边缘摇曳。她本人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继续往下说:
「如果刚刚的话题没有转向这场猜拳游戏,你们认为会有什么结果?」
「结果」
「有很高的机率,我会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
我摸摸被捏出红色手印,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手腕,满怀确信地回答。不过碰到那种情况,尾田与桑田说不定拚了命也会保护我。
「她果然很强。」
和亲身体验过凛音实力的我不同,他们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她的力量有多大。尾田和她交换了略带好奇心的视线後,催促桑田说下去。
「嗯,难怪若菜小姐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果我们和那种人比拼力气,在输掉之前就会先受重伤的。」
听到桑田万能流的dai理指导,实力在我之上的她说出这番话,让尾田终於理解到凛音的强大,事到如今才失去血色。
「所以,花南才会选择猜拳这类没有危险的方式来玩游戏吧?因为她很温柔,才选择了不会伤害我们的方法不过,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个论点只是桑田的猜测,而且和她本人所说的一样,多半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可是,她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在游戏中占优势才提出『说谎猜拳』的。」
所以,当然也会出现尾田这样的想法。
「而且,就像桑田你刚才说的,她或许在试探我们。」
即使知道处理不好恐怕会变成争论,我依然提醒桑田想起那件事。
「但是,花南刚才也出面护著秋庭同学啊。」
但桑田没有逃避,目光笔直地回望著我如此回答。
我回想起羽黑穴入我和凛音之间的背影,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用好意的观点解释,或许是这样吧。我也但愿如此。
「说不定只是时机凑巧罢了。」
虽然尾田这样说,不过由手腕差点被折断的我来看,要说是巧合未免也配合得太好了。不过,这也是未经证实的推论。
「至少,我现在希望这么想,所以才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羽黑参加游戏的理由吗?」
尽管我不觉得桑田想知道的是这个,为了进一步厘清她的思考,我故意如此发问。
「不,不是的,我想确认的是花南的温柔。就算我们过去的一切关系会就此归零,我也想亲眼确认。」
桑田挺直背脊,以清晰的声音断然宣言。
「到了现在,你就做得到吗?」
听到我的问题,她点点头。
「我想现在是我唯一能面对花南的机会。」
她毅然决然地告诉我们,用全身传达出已做好觉悟的意志。既然如此,我和尾田也没有****的余地了。
「我明白了,加油。」
「嗯,我会支持你。」
收到我们的回答後,桑田微微扬起嘴角,静静地点点头。
「所以,我会以这方面的目的为优先。万一分不出胜负,事情就拜托尾田同学了。」
「这是无所谓,不过拜托你至少也要赢下第一场喔?否则或许轮不到我出场啦。」
看著尾田面带苦笑接下这个任务,事到如今,我还是对自己无法拍胸脯保证感到很不甘心。但是,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
「说得没错,如果不先赢下一胜,那就本末倒置了。」
羽黑的事虽然重要,也不代表先找到「参之间」有何不妥。只要解决了「参之间」一事,很多事都能一口气迈向解决之路。
「我知道了,一开始我会尽量想办法获胜的。」
听到我也这样说,桑田就弓起手臂展现出她的干劲。
「不足这里,声音很小、气息也太薄弱了。」
这时候,凛音嘀咕著我们听不懂的话走出房间。从她烦躁的语气看来,她们应该没找到。
接著,羽黑也像跟在母猫背後的小猫一样走了出来。
「这三个房间与『参之间』无关。」
虽然不必说也知道,我们听到羽黑的通知後依然点点头。
「接下来,请和我一决胜负。」
桑田以轻松的口吻发出宣战之词。
「我明白了。」
羽黑藏在假面底下的眼眸闪过光芒。不知为何,那双眼眸似乎比近看时更加会说话一般,让我倾头感到疑惑。
「偶尔没上场也是件好事。」
看到我的样子,尾田瞥了我一眼如此说道,然後再度将目光转回桑田与羽黑身上。
「或许吧。」
因为他的语调很沉稳,我也忘掉无法参加游戏的悔恨,坦率地回答。
「那么,游戏继续开始。」
听到若菜的声音,两人重新彼此相对,将手藏在背後。
「既然在规则上没有问题」
她说出这句前言,接下来会说的台词等於已经决定了。不只我们三个,就连若菜与凛音也产生了一点反应。
「那么,我接下来会出布。」
羽黑以真切的语气如此告诉桑田。
听见她这么说,凛音这次似乎当成战术看待,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默默地靠在窗边。若菜虽然一副不满的模样,最後还是没说什么。
於是,桑田和我们也表示接受。
「我们明白了。」
我们答应後,羽黑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点,但那或许是我的错觉。
也许是正在思考各种状况下的应对方式,桑田在不知不觉问伸出藏在背後的手抚摸脸颊。可是,不打算给她太多时间考虑的羽黑催促道。
「好了,剪刀、石头」
「布!」
桑田出的足剪刀,羽黑则依照预告出了布。
「你出的手势和预告一样啊。」
在收回手势时,桑田有点高兴地看著羽黑说道。她多半是因为信赖羽黑,才会出了剪刀吧。
「我是打算使出计中计的。」
然而,羽黑回望著她的脸否定地说道。
「花南,你过来。」
凛音不知足认为妹妹应该理所当然地获得全胜,还是单纯地对结果感到不悦,特意将她叫到自己的身边。
「非常抱歉。」
看著羽黑深深地向凛音低头道歉,我们胜利的喜悦少了不只一半。
「这一场由桑田小姐获胜。桑田小姐,你可以打开六个房问。」
另一方面,若菜明明身为裁判,却高高兴兴地逐一替房门开锁。
「这样一来,我就尽到责任了。」
说话的同时,桑田用眼角瞥见羽黑在凛音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虽然她也明白这是游戏,有胜负是必然的事,不过依然微微垂下肩膀。
「真不愧是桑田同学。」
「一口气开了六间耶。」
所以,我们尽可能拿出最开朗的语气迎接她。
「呐,她刚刚真的打算使出计中计吗?」
桑田将手伸向我们所开的第一个房间的门把,喃喃地说道。
「但愿并非如此。」
「我认为她是抱著这个想法出拳的。」
相对於我乐观的推测,尾田说出不知该说是中立或两边都不是的答案。不过我们有三个人,会出现各种看法也是当然的。因此,桑田也没有继续谈论刚刚的那场游戏。
「我开罗。」无论如何,我们终於定进第一个房间。
10了号房整理得还算整齐,室内大约有四坪大,床铺与桌子就占去一半的面积。虽然很小,但窗外附有一个阳台。尽管没有厨房与浴室,不过女仆们统一在本馆洗澡与用餐,这里作为寝室兼私人空间已经很够用了。
「以宿舍来说,这里的设备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好,那就开始吧。」
虽然得到同意,这里毕竟是别人的房问。我们心想不该逗留太久,迅速开始寻找通往「参之间」的线索。
我们敲打墙壁聆听回声,寻找有没有可以拆开的地板,检查电灯灯罩。搜过一趟之後,并未找到相关的东西。
我们试著找出和家的家徽,或是卡侬的肖像画之类明显的记号,却完全没有踪迹。
说到其中唯一令我们三人注目的东西
「这是犀牛对吧?」
一幅类似抽象风格的画。由於房间主人的喜好,室内的床单与小饰品都统一成淡绿色,只有墙上这幅画涂成刺眼的鲜艳粉红色,老实说真是非常格格不入。
「犀牛会跳佛朗明哥舞吗?」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出画中犀牛的动作,它似乎咬著一朵类似玫瑰的花直立在画面里。
「唉,这是画嘛。」
总之,我们接受了尾田的解释,就此离开10了号房。
「你们太慢了,动作快点。」
一走出房间,凛音就焦躁地斥喝道。她的音量还是很大,好像以为我们都有耳背的毛病。
「我们只能靠五感寻找而已,请别太计较。」
我被她骂得闭上嘴巴,尾田却无懈可击地加以回嘴。
「只能依靠五感普通人还真不方便。」
凛音自喉头深处发出笑声,没有再多说下去。
虽然我感到有些不快,不过还没到生气的程度。比起这个,我先去寻找羽黑的身影,发现她离开凛音身边,从走廊的窗户仰望天空。星星还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总觉得难以开口喊她,我们只能斜眼瞥向羽黑,走进接下来的108号房。
「这六个房间,都没有通往『参之间』。」
检查完全部房问後,我们一样扑了个空。
这时候,羽黑已不再望著夜空,正安分地站在凛音身旁待命。
「是吗?那么,我们再猜一次拳吧。」
「好的。」
桑田已经获得一胜,接下来她将完全只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决胜负吧。
可是,我不知道她准备用什么方法确认羽黑的温柔心意。
「桑田打算故意落败吗?」
我的目光跟著走向羽黑身边的桑田移动,小声地问尾田。
「谁知道?」
他冷淡地回答,但他的手在口袋伸进伸出,做出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似乎也不是漠不关心。
总之,我放弃与尾田商量的念头,开始一个人整理结论。
虽然这还只是个假设,如果桑田连败,会不利於我们寻找「参之间」。不过这么做或许能接近「得知羽黑的愿望」这个目的。
既然已事先同意桑田的想法,我无意多作抱怨。所以,我所能做的事,只有藉由现有的情报进一步找出通往「参之间」的线索而已。
为此,或许我也该参考一下对方的发言。虽然凛音对羽黑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人火大,我依然试著在记忆中反刍她们说过的话。
我记得她们的确说过什么听得见、听不见的,这是否代表羽黑她们是以某种会发出声响的东西当作寻找的线索?
若是如此,她们进出每个房间的速度倒是格外地快。想到先前的知晓与维芳,那么凛音她们所说的,应该算是第六感也就是与凛音的能力有关的发言。
「目前的情报果然还不够吗?」
我将最後的思绪说出口,尾田听见这句话之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
我摇摇头。
「是喔。如果没事,就好好看著桑田同学和羽黑同学啦。」
尾田轻易地接受了我的回答,难得说出这种类似忠告的话来。然後,他就像在实践自己的发言一样,再度将视线转向两人。
「偶尔在局外观战,也是件好事吗?」
「没错。」
我回想起尾田刚刚说过的台词重述一遍,这回他没有转头看我,直接点头示意。
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照他所说的试试看,将注意力集中在两人的对话上。
「刚刚你出了布吧。你知道吗?有人说最先出布的人就是温柔的人。」
就像平常在学生会室里交谈那样,桑田虽然不知内容是真是假果然按照预定向羽黑攀谈了起来。
「出布就代表温柔?那种谎话是不管用的,特别是对我这种骗子来说。」
但是,从前就连听到钤木那拙劣的谎言都会上当的羽黑竟然冷静地回答。她的遣词用字依然很客气,但却缺少了柔和的部分。至於她是故意如此,还是这才是真面目,就难以判断了。
「拿骗子这种字眼用在自己身上不太好吧?」
「这是我的自由。来,继续猜拳吧。接下来我会出剪刀。」
羽黑耸耸肩,好像在表明闲聊到此为止般用力地甩头,再度宣布自己等一下要出的手势。
「是吗,那我也要出剪刀。」
听到桑田不甘示弱地这么说,羽黑的肩膀就像有电流窜过般跳了一下。
「你有什么企图?这样一来,我们不就会平手了?」
她显得有点慌张,牢牢地仰望著桑田的脸庞kang议道。虽然羽黑的面容依然隐藏在假面底下,我却能从这个动作中想像出她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看见她动作的关系,桑田微微一笑。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比猜拳,奖品是最後一片饼乾的事吗?那是当季限定的产品,叶野市只会进货一次。」
不过听她接下来所说的话来看,或许刚才的笑容是因为想起了回忆。
「我忘了。」
尽管羽黑如此回答,但中间微妙的停顿,等於证明她还记得。
「我们可不记得有吃过那种饼乾。」
「是没有。」
我附和之後,尾田向两人抛出他没有特别喜欢甜食,不过大概是对没分到饼乾而心怀不满恨恨的眼神,虽然桑田她们多半没有发觉。
「当时我们三次连续平手所以我改变了手势,可是你第四次也出了一样的手势,最後饼乾就属於我了。」
桑田难得聒噪地回忆著,让我们也想像起这两位女孩间的一场小小激战。
「那又怎样?我只是碰巧输掉而已。」
「没错你碰巧输掉了。但是我一直记得,当时的饼乾充满温柔的味道。」
虽然羽黑予以否定,但桑田认为她是故意输掉的。刚刚听到的内容,让我这样推论。
桑田稍微倾著头,就像在等待羽黑说话。
羽黑将头瞥向左边,避开桑田的目光。不过,她在片刻的沉默後再度开口:
「你还是忘了那件事比较好。关於羽黑花南的一切,特别是温柔的部分,全都是我『演』出来的。」
「你想说你过去表现出的所有温柔,全都是在演戏吗?」
羽黑这番话,令桑田的声音与眼神产生微微的动摇。
「没错。」
即使如此,羽黑依然点点头黑猫假面一瞬间蒙上一层深深的阴影。
「花南,你打算闲扯到什么时候?别被对手迷惑了。」
此时,凛音****说道。我不知道这对羽黑来说算不算是帮助,但已足以作为胜负的关键。
「我说得太多了。来,猜拳吧。我会出剪刀。」
「剪刀、石头布!」
羽黑再度宣告一声,半强迫地拉著桑田开赛她说了谎,这次出的是石头。
桑田出的则是剪刀。如果羽黑按照宣告出剪刀,她们就会平手。
「固力果。是我赢了。」
「是啊。」
羽黑以平淡的语气宣布自己的胜利,桑田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为什么」
「花南,别拖拖拉拉的。」
羽黑正想对桑田发问时,却被凛音一把拖走。
凛音的行动令我们咬牙切齿,不过却无力阻止她。
「真是拚命。为什么她会这么拚命?」
但是,尾田目送羽黑被姊姊拖进113号房的身影,喃喃说道。
「拚命?」
「她为了黑猫假面拚命,为了获胜拚命,在说谎时也很拚命。」
尾田像在咏唱咒语般反覆说著那些话,手仍在口袋里伸进伸出。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所以,我也自己接著思考下去,羽黑的确非常拚命。
「这一切都是为了别人而做的吧。」
在我想出答案之前,桑田的呢喃已先传人我的耳中。
她那既像是欣喜又像是悲伤的声调让我回过头,看见她垂下眼眸,微微扬起嘴角,虽然不大但那神情确实有些复杂的变化。
「她的温柔,全都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那么又有谁来对花南温柔?」
只说到这里,桑田抿住嘴唇,直到羽黑她们检查完三个房间为止都默默无语。
在这段时间结束前,我也没有找出桑田问题的答案。
一楼所有的房间全都开过了,游戏的舞台转向二楼。
「接下来,我要出布。」
一走上二楼,羽黑就静静地宣告,好像刚刚那段对话没发生过似地。
桑田正面回望她戴著假面的脸庞,点了个头。
「那么,我也要出布。」
听到她的回答,我看到羽黑握紧拳头,微微颤抖起来。
「应该说,接下来每一次我都会出和你平手的手势。」
「你在说什么?这是企图让我陷入混乱的战术吗?」
;晅不是什么战术,我只是在重现过去那次的乎手。」
如果桑田真的这么做,羽黑在後续的游戏中就能轻松连胜,只要出可以胜过自己一开始宣言的手势即可。
要断言这是场没有意义的对决,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这多半是桑田选择用来「回报羽黑温柔」的方法。
即使羽黑说过去都是在演戏,桑田依然想告诉她自己没有忘了那些温柔,希望她能想起。
「我明白了。剪刀、石头布。」
所以,下一战也是羽黑获胜。
於是,两名黑猫假面默默地消失在20l号房门後。
大约十五分钟後,她们检查完六个房间走了出来。
虽然这次好像也没找到任何东西,但凛音走出206号房时频频倾头思索著。
「不管是声音或气息的距离都不在附近。所以,地点应该不对」
「姊姊,要重新检查一次吗?」
「重新检查?花南,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看到凛音思索的样子,羽黑开口问道,但凛音似乎觉得能力遭到质疑,做出过度的反应。她烦躁地用脚尖点著地面。
「不,没这回事,我相信姊姊。」
当羽黑这么回答,凛音突然不再用脚尖踢打地板。
「相信是吗?你明知道那个字眼有多廉价,却还是要用它?」
她以傻眼的口吻低声说完之後,转身背对羽黑。羽黑朝向她的背影伸出手,但最後还是缩了回去。
凛音的台词也刺痛了我的心,但我到现在都还找不出话反驳她。
「从20l号房到206号房都与『参之间』无关。」
相对的,羽黑守规炬地将我们早已知道的情报传达给我们。
「接下来,我会出剪刀。」
然後她低下头,以公事公办的口气宣告。
「那我也会出剪刀。」
桑田简短地回答,这次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桑田再度在猜拳中败下阵来。
他们检查到208房时传来一阵声响,让我们有点慌张。但两人立刻转往209号房,表示她们还没找到「参之间」,我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花南,你会被那种奇怪的摆设吸引不小心跌倒,代表你还不成熟。就算对能力没有自信,你也别忘了我们必须时时做为一族的典范。」
「是的,以後我会多加注意。」
走出209号房时,凛音严厉地提醒羽黑,但在我眼中看来只是迁怒而已。这同时让我看出羽黑在黑猫组织内部微妙的立场,感到有点不快。
不过,当事人羽黑却老实地向姊姊低头道歉,踏著徐缓的脚步来到桑田面前。
然而,羽黑却不发一语地伫立著,桑田也默默地等著她宣告下一个手势。
「花南,别浪费时问。」
即使凛音抛来斥责,这次羽黑还是没有反应,只是不断地仰望著身高比她高一点的桑田。
「花南,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於是,凛音的声调产生些微的变化。
「我有听见。」
「那就别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面对姊姊严厉的语气,羽黑点点头,却依然没有开始猜拳的意思。
「那么,请猜拳。」
若菜无法坐视两人彼此相对一分钟以上,却完全不说话的样子,因此以裁判的身分催促。
「花南,接下来」
这时候,桑田终於开口了。
「桑田同学也打算放弃游戏吗?」
但羽黑没让她说到最後,就用自己的问题打断了话头。
「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你接下来会出不会平手的手势吧?」
「不,我接下来还是会出和你一样的手势。」
桑田的目光笔直地回望著羽黑,她的眼神没有说谎。
然而,银色的闪电在空中划出轨迹,就像要弹回她的目光,羽黑把头瞥向一旁。
「那就叫放弃比赛!我无法忍受这种愚蠢、无聊的比试,裁判!若菜小姐!请判桑田同学丧失资格!」
这几乎是我们第一次听到羽黑焦躁的语气。但是,羽黑毫不在乎投向自己的视线,对若菜提出强烈的诉求。
「花南,你是怎么了?既然胜利自己送上门来,有什么不好。」
凛音的声音里带著些许困惑之色,现在的状况大概稀奇到让她有这种反应吧。
「不,并不好!我是赌上黑猫假面的骄傲来挑战这场游戏,所以,我希望对手也能抱著同样的心态。」
「花南,我也是认真的。」
羽黑强硬地说完後,一个柔和却强而有力的声音如此回应著。
羽黑焦躁地朝不再动摇的桑田伸出手又慌张地想将手缩回背後。
但是,桑田的手已经早一步抓住了羽黑纤细的手腕。
「这个伤口怎么样了?还好吗?」
桑田似乎是看见羽黑手上的红色擦伤,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她将目光转向伤口附近,体贴地轻轻包住那只手。
桑田出乎意料的行动,让羽黑足足愣在原地好几秒钟。
「啊请放开我。我的手很冷,你快点松手。」
当羽黑回过神时,也同时想甩开桑田的手发出拒绝。
桑田缓缓地放开羽黑,收回了手。
明明遭到拒绝,但两人的手完全分开时,桑田就像看见某种耀眼之物般眯起眼睛,非常高兴地露出微笑。
那温柔的笑容,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哑口无言,倒抽一口气。
「花南果然很温柔。」
她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再度对羽黑露出微笑。
「你在说什么?」
也许是激动之故,羽黑透过假面传出的声音显得颤抖而沙哑。因为她跟我们一样,不明白桑田为何会对我们露出那样的笑容。
「因为呀,就算手被握住,大多数的人也不会注意自己的手冷不冷吧?可是,你之前也说过这个理由,不肯让我握你的手现在也一样。你果然很温柔。」
桑田回答的声音,也充满了包容的温柔与静谧的喜悦。
「只是我的手刚好很冷而已。」
「嗯。」
「我只是希望你放手而已」
羽黑发出一听就知道在撒谎的声调试著反驳,却徒劳无功。
桑田已经下了决定,要找出只属於她的答案。
「嗯,就算是谎言也无所谓。得知花南是黑猫假面时,我的确大受打击。」
「我现在依然是黑猫假面。」
羽黑握住发抖的双拳,抛出对桑田而言已没有多少意义的台词。
「嗯。而且你还是个骗子。不过,这样也无妨。不管花南是黑猫假面也好,骗子也好,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温柔的一面。」
桑田的声音如水晶般澄澈,微笑里毫无虚假。
这就是桑田「相信的事」。
她相信羽黑花南。
可是,羽黑花南彷佛无法忍受她投向自己的感情,用力压紧假面转身背对桑田。
我在那一瞬间瞥见她胸中的植物,嫩芽已长得比刚刚更大,一口气伸展的花茎,结出小小的花苞。
「就算相信撒谎的黑猫假面,也是白费工夫。」
羽黑背对著她说道。
「就算白费工夫也无所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无法和这种人继续比赛下去。」
「即使你无法立刻明白也无所谓。」
桑田投向她的眼神宛如平静无波的湖面,柔和地接纳了羽黑的回应。
「花南,如果你不能继续,那就由我上场。」
不知是看不下去,还是受到烦躁驱策,凛音挺身而出。
「不,姊姊,我不要紧!」
羽黑赫然回神,*威似地挥舞著手臂,表明自己没有问题。
既然我们轮流上场,凛音的要求也没有违反规则。不过,如果不是和羽黑花南比赛,对我们而言就没有意义了。
比起任何人,这种想法最强烈的就是羽黑。玩游戏的人必须是自己才行。
桑田的答案是「相信她的温柔」,但我和尾田至今仍未找出答案。
还不知道羽黑的愿望,所以我们和她的游戏怎么能在此落幕。
「你说的不要紧,太不可信了。」
「我很清楚我是黑猫假面,不要紧的。」
但这次凛音迟迟没有让步的迹象。照这样下去,她们两人的对话恐怕会一直没有交集吧。
「嗯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那就交换选手吧。这样的话,花南还有凛音小姐也能接受吧?」
桑田在此时提出可以顺利收拾事态的方案。微笑虽然已从她白皙的脸庞上消失,但忧虑的阴影也四散无踪,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
「照现状继续下去,我们恐怕也找不到『参之间』尾田同学,你可以和我换手吗?」
桑田说完之後,将後续的游戏托付给尾田。他与桑田伸出的手击掌,用力点点头。
「我知道了。对手换成我也没问题吧?」
尾田直接照著她的话接棒,并开口寻求羽黑的同意。
「姊姊,我要继续参加游戏,请让我比下去。」
羽黑戴著黑猫假面大幅点头,明确地告诉姊姊。
「花南,如果要比的话,就不要有所保留。既然你提到羽黑一族的骄傲,那就更应该全力以赴。」
凛音也接受了这个理由勉强让步,对战对手换成了尾田。
「谢谢你们同意我的任性。虽没找出花南的愿望,但我已经确认了自己想确定的事。」
桑田重新向我和尾田报告一声,深深地低头致谢。
「是吗。对了我会负责找出羽黑的愿望,你不用担心。」
「我也会尽可能努力帮忙。」
尾田向桑田这么保证後,听见他的台词,让我回想起自己已经无法参赛,不禁暗暗咬牙。
「尾田先生,您会赢得游戏吧?赢得猜拳後找出『参之间』,协助我们救出彩波小姐吧?」
若菜突然cha进我们的对话里。明明一心想著彩波,她却和我一样无法直接参加游戏。事到如今,我们才想到刚才旁观桑田和羽黑比赛的她心中作何感想。
因此,面对若菜真挚的问题,桑田一脸歉疚地垂下眼眸。尽管没有忘记彩波和「参之间」的事,她以自己的念头为优先的事实仍然不会改变。
「我没有责怪桑田小姐的意思。」
看到她的样子,若菜以压抑感情的语气回答
「不过,彩波小姐的事也拜托各位了。」
然後,她向我们深深低头致意。她垂下原本除了对彩波之外不需向任何人低下的头,恳切地拜托。
「我会尽全力好好表现。」
尾田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若菜,缓缓地点头。他的表情比平常缺少了一点自信,但这句话还是个充分的保证。
没错,既然我无法参赛,尾田一定会替我努力表现的。
所以,我至少得全力观察他们的比赛,从中找出某些线索才行。因为,这就是现在的我所能做的事。
「我问你喔,多加良。她的愿望植物状况如何?」
正当我下定决心时,尾田抛来一个问题。
「刚刚结了花苞。」
我将看到的景象直接告诉他。
「是吗」
尾田触摸自己的胸前心脏一带,就像在怀念过去生长在那里的那株,他本人不曾看过、不曾触摸过的愿望植物。
「我会试著缠斗一下,大家好好看著啊。」
尾田以有点轻松的口气与认真的表情留下这句话,走向羽黑身边。
这次,换成他站在羽黑的眼前。
「准备好了吗?」
「嗯我对你相当火大,作好心理准备吧。」
虽然说自己在生气,尾田对羽黑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地沉著。
「这代表你会认真比赛罗。这样最好,不会像桑田同学一样,被自己任性的愿望蒙蔽。」
羽黑也在短时间内镇定下来,声音恢复冷静。相对的,我望向身旁看看受到这种评语的桑田有何反应,她似乎并不在意。
她只是挺直背脊,那双直视著羽黑的眼眸中毫无阴霾。
「要继续玩『说谎猜拳』吗?」
「说谎猜拳?嗯,这名字取得很好。」
「多谢夸奖。就算是谎话,我也想向你道谢。」
听懂尾田话中的含意後,羽黑佩服地表示。尾田的回答带著一点讽刺,但她却若无其事般地接受。
「说得也是,那就继续玩气说谎猜拳』吧。我无论如何都想获胜,必须为一族赢得胜利。」
羽黑接著说出口的话语,是她已经提过许多次的为了一族努力。并且继续戴著那张令人讨厌的黑猫假面与尾田对峙。
即使桑田说她已找到羽黑假面底下所隐藏的「温柔」,但假面依然没有脱下。我的目光紧盯著那张假面。
「是吗那我会努力看穿羽黑同学的计中计。」
尾田静静地宣言,接著非常自然地询问羽黑:
「你一开始要出什么?」
「接下来,我要出剪刀。」
面对尾田的询问,羽黑也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出可能是谎言的答案。
「我明白了。」
「那么,请开始。」
以若菜的声音为信号,两人各自将手藏到背後。
「剪刀、石头布。」
两人的比赛就这样淡淡地揭开了序幕。
尾田对羽黑的第一战,说要出剪刀的羽黑出了石头而尾田似乎按照宣言看破了计中计出了布。
结果,我们相隔三战之後再度获得胜利。
「我赢了。」
「是的,这表示尾田同学不再相信骗子了吧。这样一来,决胜负时也轻松多了。」
听到尾田宣布自己获胜,羽黑微微点头,出口的台词不像在不服输。但是,她刚刚发出颤抖的声音,现在却用装出来的平板声调如此说道,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或者说,她此刻的反应还是在『说谎』?」
没有人回答我低声的呢喃,但说话声确实地传人自己的耳中,令我发现自己正用和刚才不同的观点看著羽黑。
决定「相信」羽黑的人明明不是我,而是桑田。我明明连那个词汇都还说不出口。
另一方面,在心态上应该与我相近的尾田不知是否知道我的迷惘,以毫不犹疑的语气回答:
「没错,在羽黑同学还宣称自己是骗子的时候我不会相信。一
这句听来甚至有些冷酷的台词,令羽黑再度默默地点点头,转身背对尾田。
「尾田同学真的还在生花南的气吗?」
「很难讲。」
我也还不太清楚。不过,尾田是我们之中唯一让愿望植物开过花的人。所以我心中有个念头,他也许只是没说出来,其实他看得见某些我看不见的事物。
「呼,好不容易拿下一胜了。好了,我们去搜索房间。」
尾田走了几步回到我们身旁,马上催促道。从他的样子感觉不到怒气,终究只是为了「参之间」与彩波的事展开行动。
虽然如此,尾田依然采取了行动。那么,我也不打算被抛在後头。
「嗯,我们走。这样一来,二楼就检查完毕了。」
往前走的同时,我瞥了羽黑一眼,发现黑猫假面正看著我们,我的目光好像有一瞬间对上了她。但是,她立刻躲到凛音的影子里,让我错失开口的机会,最後只得直接走进210号房。
「又出现奇怪的东西了。」
我们在210号房、211号房都没收获,转往212号房时,桑田立刻发现的东西是
「这是变色龙的」
「花瓶吗?」
那个摆饰正确地重现了变色龙的形状,颜色却是与现实变色龙不同的紫色。因为瓶里穴著漂亮的玫瑰,让人可以看出它的用途
「这样反倒更非现实。」
不过,正如尾田所说的一样。该怎么说呢,与其说是花瓶里穴著花,不如说是变色龙叼著花更贴切。
「但是,这以个人喜好来说太格格不入了。」
尾田环顾统一布置成田园风格的房间说出感想,桑田也点头同意。
「硬要说的话,这种莫名其妙的风格算是和家的喜好吧?」
我边敲打墙壁边说,依照经验来看,这个猜测多半没错。
「或许是吧,这里的的确确是和家的房子。」
「依照惯例,将收纳不下的东西摆出来也是」
桑田和尾田也有了一定的经验,想到和家的喜好,异口同声地发出傻眼的叹息。
和邸属於和家的产业,这件事本身我也能够接受,却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在意,但最後仍抓不住异样感的真正源头。
「花吗?她会开出哪一种花?」
尾田注视著玫瑰,突然低声说道。
「一定是小小的可爱花朵。」
桑田回答了他的问题。她倾著脑袋,充满自信地说道。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那株植物会开花一事深信不疑。看到她的神情,到现在还不清楚羽黑的愿望,连植物样子都无法想像的我,只能含糊地点点头。
「如果她的愿望植物真的开了花,你要告诉我像哪一种花喔。」
不过尾田带著真挚的眼神如此询问後
「尾田,你已经不生羽黑的气了吗?」
我忍不住接著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尾田轻轻睁大眼睛,他再度碰触胸口一带,彷佛答案就藏在那里一样。
「嗯,应该是。」
尾田将手放在胸前,表示肯定。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放弃怀疑之後,稍微看到了一点吧?」
桑田接著发问,令他苦笑著耸耸肩回答。和羽黑不同,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自然。
「你看到了什么?」
半是好奇,半是对於已接近某种「答案」的尾田心怀焦虑,驱使我脱口问道。
「你想知道?」
「是个足以让你卖关子的大发现吗?」
我轻轻瞪了尾田一眼,他立刻开口:
「是她拚命努力的背影。」
尾田的回答很简洁,也没有给我什么新的情报。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反覆说著这句台词。
「拚命说得对。」
桑田似乎也意会过来,重述一递之後,她望向我的脸。
「的确没错。」
我没有否定的意思,便点头回应。可是,我还不明白尾田不再生气的理由。
「所以,我也想确认看看。」
「确认什么?」
即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问问题,我还是继续看著尾田的脸问道。他的表情很沉静,却能看见其中蕴含的坚强意志。
「直到现在为止,她所有拚命努力的表现是真的吗?她事实上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拚命?如果我认真起来拚命比赛,她也会同样用拚命的态度回应我吗?」
听到尾田一口气正确无误地说到底,我和桑田面面相觑。
「既然决定要确认这些事,我就先把愤怒保留起来了。」
虽然在最後开了点玩笑,但我和桑田都已明白尾田是认真的。
「所以,你在猜拳时不会手下留情吗?」
这应该是尾田决定的方式吧。
「就是这样。而且,若菜小姐也将彩波的事托付给我啊。」
此刻的尾田看起来很可靠,让我觉得自己的锋头都被抢光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好好见证尾田的比赛。」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未感到不快。我扬起嘴角,对他微笑示意。
「嗯,我也会尽可能设法打开更多房间,你要拚命寻找『参之间』的线索喔。」
然後,尾田也回以笑容,我几乎顺势点头。
「哎呀?找线索都交给秋庭同学吗?」
不过,桑田戏弄般的发言令我回过神来,脑袋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说得也是,尾田。既然你要拚,乾脆两件事一起拚吧。」
我也搭著桑田的便车顺便要求看看。
「关於这个问题,还是分工合作吧。」
可惜,结果还是赢不过尾田的精打细算。
就这样,我们一路调查完215号房半途中还碰到摆著钤木的照片,品味糟到举世罕见的房问,我们彼此发誓要尽快忘掉那个房间的存在有注意到的东西净是和家搜集的奇特艺术品,找不到关键的「参之间」线索。
我回想起凛音那番关於「声音」的台词,特别留心有没有会发出声音的机关,却没有什么收获,走出215号房时,我们三人都微微垂下肩膀。
为了通知对方结果,我们在二楼的走廊上寻找羽黑的身影,发现她又站在窗边仰望天空。
我也跟著向外望去,原本漆黑的夜空已转为深蓝色。但星光还在空中闪烁,黎明尚未到来。
羽黑带著假面,默默地仰望著黎明前的夜空。
她的侧脸有一半以上都藏在假面里,露出白皙纤细的下巴与颈项。
不知为何,她独自一人伫立的身影看起来非常落寞。我想向她搭讪,却发现没有话题可说,一瞬间犹豫起来。
「结果怎么样?」
凛音就在此时开口穴话,令我再度错失机会。我总觉得,像诅咒之类不科学的力量似乎正阻碍著我。
「我们没有找到『参之间』,也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又落空了?该不会因为你们是一般人,所以看漏了吧?对了,如果是这些家伙看漏了,那该怎么解决?我可不想重头再比一次。」
我老实回答之後,凛音接著将疑问抛向若菜。
「如果碰到这种情况」
但若菜似乎难以回答,她看向我,好像要徵询我的意见。
「我们才不会看漏。我们的调查方式的确和你们不同,不过两方同样是人类在调查,所以都一样吧。」
她明显是在找我们麻烦,让我有点火大地如此回答。
「同样是人类?那可不对。我们看得见你们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听得见你们听不见的声音,感觉得到你们无法感受的事物。这样的存在可以称作特别」
「但不能说同样是人类。」
凛音以及退到她背後的羽黑,断然说出在我耳中听起来很夸张的回答。她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眺望夜空,站在凛音身旁注视著我。
这种特意将自身与他人划出界线的说法,使我忍不住心生反弹。
「那样的能力,跟手脚比别人灵巧一点也没什么差别吧。」
我已不再怀疑那些能力的存在,但我认为,为此给予特别看待也很奇怪。而且,羽黑在不久之前才一口断言自己是人类。
「灵巧一点?如果你是以我为标准说出这番话,我建议你最好改变想法。我在一族里算是很没用的,和姊姊无法相提并论。」
但是,羽黑回答的语气里带著一点自嘲之意,我发现自己伤害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低头道歉时,羽黑的双手跃入眼帘,我看见她松开了握成拳头的手。
「我不记得你有做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
虽然她的口气比我所认识的羽黑更生硬,会立刻原谅对方这一点却是一样的。
「羽黑。」
「总之,你们真的没有看漏吧?」
但在我准备提及之时,羽黑就像发觉我想做什么似地,将话题转了回来。
「嗯。」
不知为何,我可以接受她的举动,便点头回应。
「你相信他们吗,花南?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我和羽黑好不容易就快作出结论,凛音却穴了一脚。我的耳朵已经适应她说话的音量,但那种处处怀疑别人的台词,听了就让人讨厌。
「如果要说可疑,你们才是呢,该不会已经找到了却隐瞒没说吧?」
看这个样子,她们应该真的还没得到「卡侬大人」,不过,我还是开口顶撞凛音。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卡侬出来捣乱的时候,但却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或许我是为此感到不安吧。
「你说什么?一旦得到目标物,我们当然会立刻离开!」
凛音这样回嘴,我们又开始互瞪。
「一直到现在,我们都认真参加游戏,至少双方都没有作弊的行径。在公正的竞赛下,我们都还没找到『参之间』。」
「而且,在游戏结束之前都不能确定啊。」
就在争论即将发展成无限回圈之时,尾田和桑田迅速伸出援手。
「没错。总之,我们赶快结束这场游戏吧,姊姊。」
接著,羽黑也出面劝说凛音。
「如果检查过三楼的所有房间也找不出任何东西的话,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该如何处理,这样可以吗?」
当我退开之後,担任裁判的若菜最後作出决定,凛音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
於是,我们暂且先将游戏场地转向三楼。
我感觉从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比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长了点,大概是因为渐渐累积了不少疲劳吧。
「肚子好饿」
我喃喃地抱怨著,将桑田给我的糖果放进口中,不过能源耗尽只是迟早的问题。总之,我慢慢地定上楼梯,好节省一点体力。
然而,羽黑却以惊人之势从我身旁冲了上去。
「花南,保留体力也是说了也是白说吗。」
凛音从後方传来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到羽黑耳中了。
「那么,我先走一步。」
看到她冲上去,尾田也加快爬楼梯的速度走在前头。
「尾田同学也很拚命呢。」
「嗯,我也不能输啊。」
我猛然握紧拳头。看著自己的手,让我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羽黑的手。
想起那松手放开怒气的拳头。那种感觉,就像发现即使戴上假面,羽黑依然是羽黑一样。就像她还是我认识的羽黑。
但我还是不了解。我不认为光凭这件事,就足以了解她。
「我们追。」
所以发出宣言之後,我也暂停节省体力,一次跨两阶地大步上楼。
「没问题。」
背後传来桑田简短的回答,我们也冲上楼梯。
一走上三楼,我看见率先抵达的尾田与桑田正一起喘著气,肩膀上下起伏。
「你或许该锻链一下?」
「说得也是,我最近开始练腹肌,但效果似乎还没显现」
我将手放在尾田肩膀上建议道,他痛苦地喘著气,坦率地回答。
「你缺乏锻链啊。」
在不远处,凛音也对羽黑说出同样的话。
「两位都准备好了吗?」
若菜询问气喘吁吁的两个选手是否已准备妥当。
「曰正的,我没问题」
虽然回答的声音有些沙哑,羽黑还是踏出一步,而尾田也站了出来。
「你真拚命。不过,这么拚命你不觉得累吗?」
在两人转头面对面时,他向羽黑抛出疑问。
「我不会累。而且,你不认为资质比别人差的人,除了拚命努力之外别无他途吗?」
一个同样冷静的声音,回答了冷静的尾田问题。但是,不光是喘气的关系,她的声音里似乎带著比刚刚更多的感情。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对自己拚命地说谎,是非常累人的。」
就像在呼应般,尾田吐露心声。不过,他注视著羽黑的眼神始终很平稳。
「我并没有对自己说谎,而且也不觉得累。因为我是骗子。」
羽黑再度自称为骗子,提出反驳。事到如今,我才想到她这么做简直像在划下自己与别人之间的界线。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在自己的教室里总是孤单一人?」
尾田没有开始猜拳,继续往下问。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问这些有何意图。
「现在的事和学校无关吧。」
所以,刚才坦率回答的羽黑也犹豫了起来,微微倾头表示诧异。
「你认为对象继续增加会很累,不是吗?即使下意识时也这么认为。」
「对象?什么对象?」
羽黑的声音里掺杂了困惑,我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就连我都不明白尾田的想法。
「拚命说谎的对象。在欺骗之後,总有一天必须分开的对象。」
「我只是嫌麻烦罢了。」
「是吗?那么,和我们在一起也很麻烦罗?」
「那是作战计画的一部分。」
即使快被尾田接二连三的问题压到喘不过气,羽黑依然没有退让。
「作战计画吗不过,你果然很拚命啊。每次去学生会室的时候,都是用跑的。」
听到他挑明的地方,羽黑的肩膀猛然一跳。
因为位置的关系,从尾田和羽黑的教室,前往学生会室的路上有点不方便。羽黑会用跑的来避免迟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却露出秘密曝光的反应,用力压紧假面,仿佛要将某些事物藏到心中的更深处。
「我刚刚不是也用跑的吗?这种动作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我眼中,羽黑在压紧假面又加上言语的武装之後,这才终於重振旗鼓。
「我在用心理战术。」
尾田若无其事地说道,目光直盯著羽黑。
「是吗」
明明不可能是真的,羽黑却接受了这个说法,多半是不想让尾田再进一步触及内心。
不想让他踏入她划下的界线中。
「花南,别受到影响。你只要专心想著为了我们、为了一族将神带回去的事就好。」
凛音朝羽黑的背影送出慢半拍的忠告。
「没错。为了大家,我们必须得到神。」
羽黑重达凛音的话,在「为了大家」这段话上加重力道,笔直地看著尾田。
「快点开始猜拳吧。这次我会出剪刀。」
她像刚才一样发出宣言。
「我明白了,剪刀吗?」
「不过,我也有可能会出石头。」
然而,她却在尾田明白後又接上一句话。
「这样可以称作『双重说谎猜拳』吗?」
桑田应该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她命名的品味却很微妙。
不过比起名称,目前更大的问题是羽黑对作战策略做了一点改变。
「原来如此,用心理战对心理战吗?」
但尾田的态度很沉著,感到了解般微微点头。
「没错这场游戏会是骗子获胜。」
「嗯,你不必重复我也明白。」
羽黑再重复一次,既然她划下界线,尾田也无意踏人线内。他只是忙碌地将手在口袋里伸进伸出,思考下一场比赛。
「那是你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吧。」
「咦啊!」
被她指出下意识的习惯,尾田的脸上一瞬间浮现焦躁之色。
「剪刀、石头布。」
羽黑没有错过他的焦躁,发出猜拳的口号,也难怪尾田无法多想什么就出拳了。所以,他比出的手势大概和收进口袋时的动作一模一样吧。
尾田出了石头,羽黑则出了剪刀。
「呃,这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我想尾田应该没有恶意,但他在分出胜负的瞬间喃喃地如此说道。
羽黑的手有足足几秒钟都保持著剪刀的形状没动,在听到这句台词後收回背後。
因为那太像羽黑会有的行动咕嘟~我听见站在身旁注视著两人的桑田,自喉头传来奇妙的吞咽声,似乎正在忍住上涌的笑意。接著,她低下头以便隐藏弯起的嘴角。
也许是傻眼得说不出话来,凛音按住假面一动也没动。
「这该怎么说」
我也自然地发出一阵咳嗽,总觉得紧绷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几位快点进房检查如何?」
听到唯一保持冷静的若菜催促,我们也听话行事。
「对对啊,花南应该也会觉得很尴尬」
正如桑田所说的一样,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不过,她也笑得太过火了吧?
「啊,差点就呼吸困难了。」
当30l号房的房门完全关上後,尾田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像要将肺中的空气全部吐光。
看来为了维持那种严肃的气氛,他也费了不少苦心。
「直到半途为止,双重说谎猜拳明明进行得很顺利啊。」
桑田的发笑冲动早一步平息下来,说出同情羽黑的意见。
「这对我们来说很幸运,真是的,你别笑得太夸张了。」
尽管本人不在场,我忍不住同情起羽黑,向双肩颤抖地蹲在地上压抑著笑声的尾田说道。
「再再一分钟就好。」
可是,尾田却说出活像赖床时会用的藉口,没有站起来。
「真没办法。桑田,我们两个先动手吧。」
「嗯,说得也是。」
我们抛下尾田开始调查房间,从床底下、桌子底下一直找到天花板,寻找相关的线索。
不过按照惯例,我们找到的东西又是
「苹果和熊的雕像?」
说到熊的雕像,最常见的姿势是口叼鲑鱼,但这头熊却咬著苹果。不只如此,它咬苹果的动作微妙地呈现出爽朗的气氛,不知是不是作者故意如此设计。
「看来这一类的艺术品,每个房间都有吧。」
桑田很有信心地发言,想来应该没错。但是,我很难想像这个雕像会是通往「参之间」的线索。为了保险起见,我拿起雕像挥了挥,就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至於其他的共通点,就是这些创作全都与水果之类的东西成对」
我试著在脑海中回想先前看过的摆饰,还是无法跟「参之间」连结在一起。
「我会在意这些东西,是因为造形奇怪的关系吗?」
「这个理由的可能性比较高吧?」
尾田终於止住笑声重新复活,转而一脸认真地表示。但他的表现落差似乎命中我的笑点,如果我在这时候笑了出来,他大概会闹别扭,这次就换我强忍了下来。
「可是,到了三楼都没有收获,实在让人有点焦急。」
桑田将落下的发丝塞到耳後,说完後转头看向我。
「是啊,我认为我们应该没有漏掉任何东西」
如果像叶野学园那样,到处都刻著学校的校徽,也一样大有问题,但现在我不禁希望能有一点更简单易懂的线索。
「既然是和家的装置,说不定做了某种游戏机关。」
「嗯~很有可能。」
桑田的台词让尾田苦笑著点点头。
「的确,像学园垃圾滑道的设计就是个好例子。」
我偶尔会用到的垃圾滑道颇为方便,但那个设备的设计只能说是出於玩心而已。
「不过,这栋橡馆里好像没有垃圾滑道。」
听到我的报告,尾田轻轻叹了口气。
「总之还剩下十四个房问,我们先当作这里也没有,去找下个地方吧。」
「就先这么做。」
「我也赞成。」
於是,我们决定转往302号房。
然而,接下来在302号房也毫无成果。我们默默地走向303号房。
那是一间统一布置成所谓亚洲风格的房间。也许是布置的一环,狭窄的房间中弥漫著焚香的气味。
「这种味道有点独特耶。」
或许是不喜欢这一类的焚香,桑田用手捣住鼻子。
「是啊,如果待太久,味道恐怕会沾在衣服上。」
就算反应没有桑田这么强烈,不过我也不太喜欢这个气味。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比先前的房间都来得多。」
「都是些奇怪的东西。」
正如尾田忍不住补充的一样,这个房间里的确充满了奇妙的物品。
「像那些佛像,也算是亚洲风格吗?」
因为这样,我可以理解他的注意力为何一瞬间就脱离了「参之间」。
「尾田,要玩等到调查完毕之後再玩。」
但我这么催促道。
「嗯,抱歉。」
於是,我们专心地找起「参之间」,但碍事的东西实在太多,找起来很费力。不只是漫无秩序地放在地板上的佛像,墙上也挂著不少物品,不得不一一拆下又挂回去实在麻烦。
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个假面,不禁伸手拿起它。那张假面有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与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看起来有些恐布,却又有些可爱。
虽然形状与羽黑所戴的黑猫假面大不相同,我仍试著将假面盖在脸上。
视野霎时变窄,一种封闭感袭上心头,我却无视於此戴著假面环顾四周。明知道房间没有多大,我却花了不少时问才看见桑田进入视野。
「秋庭同学?」
看到我的行动,桑田怀疑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多加良。刚刚才叫别人不要玩」
尾田的声音接著响起。我立刻听出声音的方向,但还是花了些时间才找到他的身影。
「尾尾田,我只是想知道羽黑看东西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听我这么辩解,尾田还算理解地点点头: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在问话的同时,桑田站到他的身旁,让我总算能同时看见两人的身影。
「嗯。她们的假面应该下了不少工夫设计,但戴上这种东西时行动相当不方便。」
我坦率地说出感想後,两人一起点点头。
「而且,压迫感非常大。」
我如此说著同时脱下假面。
明明只戴了几十秒而已,但一脱下假面视野立刻变大,让我感到自己变得非常自由。
我不可思议地注视著手中的假面。
「明明这么不自由,羽黑还是很珍惜假面。这是为什么?」
我原本期待戴上假面之後,可以稍微明白她的心情,但很遗憾的是,我反而更不明白了-
如果是想脱掉假面的心情,我倒是可以大表赞同。
「那也只能再多思索一会儿了吧?」
「只能再度询问本人了。」
「说得也是。」
尾田和桑田都没有告诉我答案,但我觉得这样也好。因为如果由自己去理解,就没意义了。
「话说回来,我忍受这个香味已经到极限了,我去开一下窗户。」
桑田说著走向窗边,打开了窗子。
於是,一丝宛如春日薄雾的独特空气飘入室内。或许是格外受不了焚香的气味,桑田还将身体采出窗外,呼吸新鲜空气。
「啊,我活回来了唉呀,这栋建筑物四周种植的树木是橡树耶。」
「橡树?那会掉橡实罗?」
「会掉橡实的季节不是秋天吗?不过等到天亮之後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两个。」
「对了,这栋房子叫做『橡馆』吧。」
我一个人意会过来,尾田和桑田一起愣愣地倾著头。
「啊,你们可能不熟悉tsurubazhuan这个读法,不过这是橡树的旧念法,汉字同样写作『橡』。所以直到现在,用橡实染成褐色的物品,依然称为tsumbazhuan喔。」
「原来如此!」
他们就像算准时机一样,同时拍了拍手掌。
「嗯其实这也没什么啦。」
我基本上很喜欢受人称赞,不过他们太坦率的赞美让我有点难为情,就准备改变话题。
「嗯?不,等一下。」
我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线索该不会并不是家徽之类的东西,而是与『橡』有关的物品?」
我没有抱著太大的期待,来回望著桑田和尾田的脸说出猜测。
「嗯也不能说不可能。」
「不过,根据我的记忆所及,我们至今看过的房间里都没有与『橡』有关的物品。」
「没错。所以现在开始找,应该还来得及。接下来,我们就注意『橡』这个主题来找吧。」
因为意外地获得了这个可能会被认可的意见,所以我如此告诉两人。
「说得也是,收到。就算是这样,先前的房间里也都没发现耶。」
「都找到这里了,搞不好会意外地出现在最後一个房间里喔?」
尾田自己这样说完後,重重地叹口气。
「既然如此,那得请尾田同学在猜拳时继续赢下去了。」
面对尾田指出的可能性,桑田轻松地回答,但事情当然没有口头上说起来那么简单。当然,他也一脸困扰地回应。
「要连胜下去,实在有困难。」
尾田乾脆地发出不可能的宣言。但他没低下头,目光笔直地看著我们,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也很拚命,为了看破她的计谋,我也必须拚命动脑。我必须拚命地回应她,所以要连胜下去很困难,这场比赛也令人疲惫。不过,我认为羽黑应该也跟我一样有同感。」
「是啊,花南很拚命。对不起。」
听到尾田的回答,桑田开口道歉,他轻轻摇头接受了这个赔礼。
如果换成以前的他,大概会逞强到极限为止,也不会示弱吧。但我突然有种想法,像这样曝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说不定反而会使尾田一点一点地变强。
「多加良,说谎是很累人的。」
「嗯。」
尾田再度将话题抛向我,我点了个头。有时候,我也会认为说谎是种方便。但是,只要说了一个谎,就不得不再想出十个谎言填补漏洞。说谎是一种非常不划算的行为,简直和信用贷款的利率有得比。
「有人即使撒谎也不痛不痒,但我认为羽黑同学大概不同。我想愿望植物不会在那种人身上发芽。」
虽然将植物的原石散播在大家身上的元凶毫不在乎说谎,但我无意否认尾田的这番话,因为这是他拚命思考的过程。
「所以,不论羽黑同学至今曾说过什么样的谎,我都不认为她拚命努力的身影也是谎言。总之,我是这么认为的。」
尾田似乎已经替刚刚的问题找出了答案,他已决定要好好面对羽黑,又能以如此强而有力的眼神对我诉说一切。
「是吗?」
我又有了一点被抛下的心情,但还是接受了尾田的答案。
「再来,就只剩下我了。」
听到我自然吐出的低语,他有点坏心眼地扬起嘴角笑道。
「没错,只剩多加良了。所以,要我扮一下黑脸也行,你就摘下羽黑同学的植物吧。」
尾田再度说出要我摘下羽黑的植物,脸上的迷惘已经一扫而空,露出有点傲慢,和平常一样的表情。
「嗯,我知道了。」
所以,我也只能这么回答。
「结果怎么样?」
我们一定出303号房,情绪更加不快的凛音以低沉的嗓音问道。
「303号房也没有。」
我转头看向话声传来的方向,凛音站在305号房附近,我有点怀疑地看著桑田。
「黑猫假面并没有进入房间。不过,她尽可能靠近房门,似乎在寻找什么。」
於是,若菜小声地告诉我。看她的表情,似乎也对凛音的行动有所怀疑,但只要对方没碰到房门,就不能以违反规则为由提出警告。
「我没有打开房门。」
若菜的音量压得很低,就连站在我附近的尾田和桑田都没听见,凛音却像听到内容似地对我们如此说道。
「应该说,是花南小姐阻止了试图开门的凛音。」
「是羽黑她?」
「是的。」
若菜本想直呼羽黑的名字,最後还是加上了称谓。
「说什么还没分出胜负,真是太天真了。等到回去之後,我要重头好好锻链你。」
若菜明明将声音压得更低,但凛音还是表现出听得到对话的样子,转头对羽黑说道。
「曰正的。」
羽黑低下头顺从地回答。
「对喔,如果得到『卡侬大人』,花南就会回去了」
听到凛音的话,桑田好像这才发觉一样,而我也相同。
无论我们在这场游戏中是胜是败,羽黑都会离开叶野市,回到家乡我真的到现在才察觉这一点,出乎意料地受到巨大冲击。
「羽黑会离开叶野市吗」
不知为何,我发现自己以为她会一直留在这个城市里,不禁吃了一惊。她已经如此融人这里了吗?
所以,羽黑才会要我们忘记她吗?我的脑中突然掠过这个念头,看著她。
她胸口的植物长满锯齿状的叶片,细长的花茎延展开来,结了花苞。
那是我必须摘下,非得让其开花後摘下的植物。
「就算是这样,多加良该做的事也已经决定了。」
尾田看出我的视线望向何方,因此如此断言。
「嗯,没错。我要摘下羽黑的植物。」
即使我感到迷惘,即使找不到任何答案,只有这一点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对我的答案感到满意後,尾田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直接走到羽黑身旁。
「尾田未免也太爱要帅了。」
「就是说呀。」
听到我的抱怨,桑田虽然同意,但我待会儿要好好问清楚她的肩膀之所以微微颤抖的理由。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尾田与羽黑的对决。
「准备好了吗?让游戏继续吧。」
「没问题。我不会再输下去了。」
相对於尾田始终保持平静的声音,羽黑的回答声却很低沉。想到凛音自背後施加给她的压力,这也无可厚非。
「接下来你要出什么?」
「我」
「花南!」
羽黑正要依照惯例回答尾田的问题时,凛音抛出一声尖锐的斥暍,令她的呼吸与说话声同时停住。
「怎么了?」
尾田没有理会凛音,只向眼前的羽黑问道。
「作战计画有所改变,我要对手势保密。」
羽黑用手扶著假面,淡淡地告诉他。但明显可以看出,她会这么做足奉凛音之命行事。
「是吗,我明白了。」
不过,尾田乾脆地就此接受。
「那么,我该出什么才好?」
相对的,他就像问起今天天气似地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说什么?」
即使隔著假面,羽黑的困惑也清楚地传达了出来。
「花南觉得很困惑耶。」
当然,我身旁的桑田也感觉到了。
「这又是心理战术吗?」
几秒钟後,羽黑这么反问。
「你认为呢?」
尾田在她本人面前还不肯叫她的名字,大概是打算扮黑脸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就算口气冷淡,他太过沉稳的表情早已背叛了一切。
「我和你不一样,不必戴假面也说得出谎话喔?」
他试著进一步动摇羽黑的心,好藉由这样的行动将她的谎言那包覆全身的谎言剥下来。
「那么,请出剪刀。」
「我知道了,可以啊。」
「剪刀、石头布。」
两人出的手势分别是剪刀和布。
她身上的谎言再度被剥下一层,羽黑输了,尾田获胜。
「我又中计了。」
羽黑自嘲的声音听起来很消沉。
「嗯。不过这一次我和你都没有撒谎,这是真正的全力对决。」
尾田平静地回答,或许是因为这场全力以赴的比赛,足以他最希望的形式呈现吧。
所以,见证这一幕的我们心里也是平静无波。
然而,在场只有一个人无法笑著接受羽黑的失败。
「你在做什么?你真的是羽黑的:贝吗?」
笼罩在凛音毒辣的责骂下,羽黑将身体缩成一团。
「从刚刚开始就老是做些不成熟的举动,你真的有为一族著想吗?」
「非常抱」
「或者说,是这些家伙让你变成了没用的废物!」
「不是!」
为了辩驳,羽黑慌忙回头。
凛音这时已经挥起拳头,她来不及闪躲了。
但一个人影扑过来将羽黑撞开,挺身挡在凛音面前。
她毫不留情的拳头,直接落在那个人影尾田的脸上。
强烈的冲击将尾田的身体撞飞出去,沿著地板滑行。他就像件很轻的行李一样在地上翻滚,撞上走廊尽头楼梯前的墙壁停了下来。
因为前额重重地撞上墙壁,鲜血自他的额头涌出。
那感觉就像右眼在看快转,左眼在看慢动作画面,我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尾田同学!」
「!尾田!」
桑田的惊叫声令我赫然回神,拔腿奔向他的身边。
不过我慢了一步,羽黑已经比任何人都更早冲到尾田身旁。
「尾田同学、尾田同学、尾田同学!」
她在尾田的旁边蹲下,一心三忌地呼唤他的名字,掏出好不容易从身上找出的手帕,压在尾田额头裂开的伤口上。
「尾田,你还好吧?」
羽黑慌乱的模样让我一口气恢复了冷静,蹲下来确认他是否有意识。
「呜好痛」
「尾田同学!」
听到他有所回应,羽黑发出欢喜的叫声。
「尾田,只有痛而已吗?你觉得想吐吗?」
「嗯头有点昏」
尾田透过羽黑的手帕缝隙看著我回答,眼神的焦点似乎也没有涣散。
「是吗?桑田!快联络救护车或医生。」
桑田正在牵制凛音,同时脸色苍白地瞥向这边,当我向她大喊一声,她立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按在尾田额头上的手帕几乎已经吸满了血。虽然我知道头部的伤势出血量会很大,心里还是很不安。
「尾田同学,你没事吗」
羽黑以哽咽的声音问道。
「他不会有事的。他的意识清醒,眼神也没有涣散,叫医生只是为了慎重起见。」
「所以,我没事啦。」
尾田这样说著,还勉强挤出笑容。
「啊,好痛!」
「脸颊的皮下组织也受伤了?这会肿起来喔。」
「呜~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尾田想试著开玩笑,脸庞再度痛得扭曲起来。他狠狠挨了凛音一记拳头的左颊,已经肿得有右颊的一倍大。
「谁叫你要要帅。」
不过,我也用开玩笑的口气陪尾田聊下去,藉由对话让他在医生赶来之前保持清醒。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
那就是替羽黑著想,她捣住尾田额头的手以及肩膀都在颤抖。
我决定将视野一角被若菜拦下的凛音留到稍後再处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保护我这种人?」
「嗯?大概是想装模作样吧?想要帅可是实力太弱,反倒出糗了。」
尾田自嘲地回答她。
「我觉得你已经很帅啦。」
我开口赞美他,但羽黑却无法接受。
「尾田同学没有必要为了我这种人挨揍」
她反覆说著类似的话。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种台词对特地挺身而出的尾田很失礼。
「你想要理由吗?」
「我想要」
所以尾田也不再说笑,望著羽黑的脸庞虽然她的脸上戴著黑猫假面。
「羽黑同学,你知道你的胸口长著愿望植物吗?你看得见吗?」
他的问题对羽黑来说应该很突兀吧。顺便一提,这可不是额头还在冒血时该说的话。
「我不知道,也看不见。」
虽然带著哭音,羽黑依然回答了,她试图组织出完整的答案。因此我也无意介入,只是默默地旁观著。
「愿望植物?那种植物会在实现愿望的人身上开花吧?」
但比起羽黑,尾田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凛音更加感到吃惊,发出没有特定对象的问题。
「对,没错。愿望的种子会回应宿主最大的心愿而发芽、开花。而现在羽黑的胸中有株含苞待放的植物。」
因为不想让她妨碍两人交谈,我抛给凛音一个随便的答案。
「是吗那么花南身上会长出植物也很合理了。」
听到我的解释,凛音似懂非懂地陷入沉默,於是我将意识再度转回两人那边。
「我也一样,就算别人这么告诉我,还是缺乏真实感。因为明明叫『愿望植物』,我却净是碰到一些痛苦的事。」
也许是感到晕眩,尾田自己伸手按住额头说道。
「痛苦?」
羽黑好像不太明白,微微地倾著头盯住尾田的脸庞猛看。
「所以,羽黑同学也去受苦就好了。」
这句台词非常残酷,但尾田说话时的表情与声调都极为温柔。他终於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比现在更拚命去感受更多、更多的痛苦就好,因为许愿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过这样一来,多加良一定会找出羽黑花南的愿望,而我会相信羽黑花南在那一刻拚命许下的愿望。」
这番话一定是曾有愿望植物在身上开花不,是令植物开过花的尾田才说得出来吧。
「我我不会告诉你们我的愿望!我绝不会告诉你们!!」
羽黑试著接受他的心声,又因为无法完全承担就试著驳斥回去。
「那样也无所谓。但是,羽黑花南应该去体验开花时的感觉,那是拚命努力生活的人应得的奖励。」
然而,尾田还是继续往下说。他目不转睛地透过假面看著羽黑,注视著她含泪的双眸。
「啊~抱歉,因为贫血的关系,我的头真的好昏这是极限了。多加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也无力再动弹了。就算是为了彩波,我也已经拚尽了全力。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些话後,尾田这次真的昏了过去。
「尾田同学!」
羽黑慌忙摇动他的肩膀。
「等等,羽黑,你冷静点!撞到头的时候,随便移动人才是最危险的!」
我努力架住羽黑制止了她。就在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时,桑田、医生与拾著担架的黑衣人终於出现,尾田在桑田的陪同下被送离现场。
「又浪费了一堆时间。」
明明害尾田负伤,凛音却连句道歉也没有。我并不期待她有所表示,但依然感到不快非常不快。
我毫无顾忌地瞪著面对面的凛音,藏在假面下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我知道她正在回瞪我。
「你们只剩一个人了。不会还想说什么相信、不相信之类的话,继续无聊的游戏吧?」
凛音完全不管伫立在我们之间的羽黑,将我心中的迷惘直接说了出来。
尾田和桑田离开後,橡馆里剩下四人。如果不将属於中立的若菜列入计算,就剩下三人。但是,我在游戏开始时就被视为退场,实质上我方等於已经没有成员了。
现在按照凛音所说中止游戏,任凭怒火驱策出手揍她是件简单的事。就算会遭到双倍的反击,我说不定还是能打断她用来揍尾田的那只手臂。
但是,这么做会使先前的一切全都付诸流水。不论是桑田和尾田累积的胜利,或是他们对羽黑的感情都是。
他们两人找到的「我们过去认识的羽黑花南」,又会失去得无影无踪
与他们相信羽黑花南的心一起消失。
所以,即使我用力握拳握到指甲陷入手心,用力咬牙咬到臼齿几乎断裂,现在也必须压下怒火啊,不过仅限於现在而已。
我不惜勉强自己也要忍住这口气,在场却有另一个人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
「姊姊,你为什么要伤害尾田同学?」
那个人就是羽黑。她保持一样的距离对凛音发问,话声因愤怒而颤抖。
「花南,你给我退下。」
「不,我不会退下。依照姊姊的力量,应该可以在半途中收手的。」
「没错,我只是嫌麻烦才没有这么做。」
但凛音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以厌烦的语气回答。
「麻烦?失败的人明明是我。那又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嫌麻烦就殴打尾田同学!」
她的态度令羽黑提高嗓门,就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那多半是她故乡的口音吧。
「花南,我现在不打算跟你争论这种无聊的事。」
「无聊?尾田同学受伤了耶!」
「你在说什么?在过去的任务里也曾出现过伤患啊!」
「这是没错但是!」
面对还不肯退让的羽黑,凛音再度举起手准备挥出手掌。不过,这次我在她动手之前抢先推开她的手臂。
「不管是刚才或现在,你们的冲突就姊妹吵架而言也太卖力了。」
虽然她就是用这只手揍了尾田,但我控制住内心的情绪,只将手轻轻扫开。
「你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碍事!」
尽管口头上这么说,凛音似乎也无意重蹈覆辙,直接抽身後退。
「为什么?为什么连秋庭同学也要护著我?」
但是,这回羽黑却将愤怒的矛头转向我身上。
「足身体自己行动的,没有理由可言。」
我并没有说谎。我的身体的确擅自自然地采取了行动,多半是受到潜意识的影响吧。
「你们像这样理所当然地护著我,是打算原谅我吧?」
「?羽黑?」
不过,她无法接受这个说法,肩膀与拳头都在微微颤抖。
「不管是桑田同学、尾田同学也好,你们都说了『相信我』,这是为什么?骗子不像这样受到制裁、宽恕、惩罚是不行的!!」
我知道羽黑淹没在感情的浪潮中。不过,她正在诉说著绝不能漏听的话语。
「由我来制裁羽黑?」
制裁那代表著什么?查辞典的话,大概会出现进行审判、决定是非等几行叙述吧。
但听她一问我才想到,我的所作所为,是否算是在制裁羽黑?
的确,我说不定在试著区分出,真正的羽黑花南和说谎的黑猫假面羽黑花南。
说不定我认为,像这样清晰地划出界线,就能看清某些东西。
然而,这样的做法不正和羽黑企图做的事一样吗?
我觉得蒙蔽眼睛与心灵的污垢正逐渐剥落一样。没错,应该剥下的东西不是羽黑的谎言,而是覆盖在我视野上的蒙尘滤镜。
「呐,你是为了什么而说谎?」
不管我们三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那个理由。所以,我现在对羽黑发问。
「为了什么?你打算把这个也拿来当作审判的资料吗?好啊,我就告诉你。当然是为了生存,为了让大家活下去。」
「是吗?」
那个谎言果然还是「为了人」而说的。我想知道的并非撒谎的对错,有这个答案就足够了。
「而且,通知组织说出卡侬大人此存在的人也是我!我是欺骗大家,将情报泄漏给组织,还若无其事地装出同伴模样的大骗子!所以,忘了我这样的骗子吧!」
不过,羽黑却继续往下说。
她过去的谎言是为了一族而说,但现在已变成在为我们著想了。
那是多么温柔的呐喊啊。
羽黑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对我们作出试探。她就连想都没想过这种念头。
即使没有任何人相信羽黑花南,羽黑却相信我们。
我不知道桑田有没有发觉。不过那场比赛没有以平手作收,代表羽黑至少是信任桑田的。
我也不知道尾田是否知情。羽黑会这么拚命,是因为她相信我们即使明知遭到背叛,也不会轻易放弃。
羽黑一直相信著我们。
在我摇摇欲坠时,在桑田悲伤时,在尾田迷惘时羽黑花南始终深信著我们。
所以,羽黑不得不变成骗子。就像她说自己并不普通而是特别的,她试著用「骗子」这个字眼和我们划清界线,好让我们即使想到她,也不会因此受伤。
羽黑是为了我们才想划出界线。否则的话,我们就会追著她追到天涯海角。
「羽黑,我很生气。」
「是吗,这比异常的同情好多了。」
「但是,我生气的理由不是因为你对我们说谎。」
「那么又是什么?」
「我气的是你说自己是骗子,想藉此将一切一笔勾消,从我们面前消失逃跑啊!!」
听见我的呐喊,羽黑屏住呼吸呆立在原地。
即使只有一瞬问,我也曾经无法相信她。我的愤怒中掺杂著对自己的怒气,令脑海一片混乱。真是失算,看来我变得迟钝了不少。
没错,羽黑花南不会因为戴上假面就变成黑猫假面,而黑猫假面也不是羽黑。
无论何时,羽黑花南都在那里,她还没有从我们的面前消失。
那个有点笨拙、会立刻相信别人所说的话,就连对肉眼看不见的存在都很温柔的羽黑花南就在那里。我没有必要去寻找我不认识的羽黑花南。
既然如此,我该做的事就不是拆下羽黑的假面,而是将她从「骗子」这个束缚中解放出来。
「那我就问问吧,羽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用眼神将羽黑钉在原地,如此问道。我再也不会放她逃走了。
不管什么时候,羽黑总是为了别人行动。她总是为了他人欢喜、为了他人哭泣。
但是,只有这样,羽黑胸口的植物是不会开花的。当然,因为别人的愿望并不是羽黑花南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
羽黑缓缓地试著说下去。
「那还用问吗,花南的愿望当然是为了一族得到『卡侬大人』,得到神花南,如果你要放弃当黑猫假面就另当别论。不过,不当黑猫假面的你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你打算亲手毁掉生存的意义吗?」
她的心声,被凛音比寒冰更冷酷,宛如诅咒的声音打断了。
「你!」
我忍不住想抓起凛音的衣襟,羽黑却揪住我的衣角阻止了我。
「放开我!羽黑?」
我正要甩开她的手,但在下一刻看到她的身影,令我失去力气。
羽黑正以另一只手将假面用力地压在脸上,她的手按在假面下半部的简略化猫嘴图案上。
我终於发现了那个动作的意思。
她不是想把假面重新戴好,也不是用触摸来确认位在那里的东西,而是捣著嘴巴,将声音咽回去。
如果假面只是用来隐藏表情隐藏感情不让我们发现,那不过是单纯的道具。所以,即使往後羽黑会一直戴著那张假面,只要还能听到羽黑花南的话语,应该就没问题。
然而,如果连话语如果连声音都被假面夺走,都要否定羽黑,那样的东西就不需存在。因为在成为黑猫假面之前,羽黑是一个人类。
「这样的话,羽黑花南就由我就由叶野学园高校学生会执行部收下吧。」
我毫不犹豫地宣告。
「秋庭同学,你在说什么?」
然而,羽黑依然揪住我的衣角,发出困惑的声音。
「哼!如果我们不要了,就把花南交给你们?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凛音的声调里却毫无笑意。
「我没有在开玩笑,羽黑花南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人才。如果你们不要的话,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无意将羽黑当成物品一样做如此的交换,但就算用这种形式,我还是判断现在必须让她知道羽黑花南是有价值的。
否则的话,羽黑的手就无法停止颤抖。
「没有开玩笑?花南的能力虽然不怎么样,但她还是持有羽黑之名,在组织里也身居高位喔?如果要我们让出她,至少也得拿『卡侬大人』来交换才行。」
我成功地让凛音说出了这番话,可是这个条件一样不能接受。
我让脑袋全速回转,思考了起来。
三楼还没打开的房间共有十二个。如果刚刚尾田的胜利算数的话,我们可以打开六个房间。
看看凛音的态度与生气的方式,碰到三连败的确令人火大,但让她暴怒至此,可以用单纯的情绪问题一笔带过吗?
在这之前,凛音曾隔著房门做出类似调查房间的举动。
假设她找到了什么假设找到的地方是依照「巧克力」拼音可以打开的六个房间之一,那么我就能了解她那股近乎焦躁的愤怒。还有,她现在想将胜负结果蒙混过去的行动也说得通了。
不过,如果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就是这个房间,我想凛音即使受到羽黑阻止也会强行开门。她没这么做就代表她接受我的推论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那么,你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那可是手上有筹码的人才会常用的台词喔?」
当然,凛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我。她大概深信自己是最接近「参之间」的人吧。既然她不是完全没有兴趣,风向就还有改变的机会,我可以改变它。
「嗯,我当然有筹码罗。」
我感到羽黑的视线来回看著我和凛音,一边注意不要表现得太夸张,一边悠然地点点头。
「喔?假设你有筹码,你又想要什么报酬?依然是把花南交给你们的这档事吗?」
听到我手中握有筹码,凛音斜瞟了我一眼,窥探我的脸色。她声音里透出的兴趣变得比刚刚还要浓了。
「没错,我方要求的条件,是让羽黑花南脱离黑猫组织,获得自由还有释放和彩波。」
「秋庭同学,这」
羽黑揪住我衣服的手再度使力。
「你不叫我们放弃『卡侬大人』吗?」
凛音用嘲弄的口气说道。
「因为我会保护她。」
但我只是直接地回以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台词。
「这样交易就无法成立了吧?」
凛音的意见非常正确,不过接下来才是我展现实力的时候。
「可以成立。我找到了能够辨认出真正『参之间』的印记,我会把那个印记告诉你,你就把你目前盯上的房间告诉我。」
「记号吗?原来如此,如果这话是真的,的确是不错的交易筹码。可是,我们双方都有可能说谎」
我有一半算是在套话,不过凛音现在等於已经上钩了。
「我不会说谎。」
「哼!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说这种话的人喔?就算我相信你,目前占优势的还不是我们?」
然而,她还不肯正式加入战局。我还需要再加把劲。
「那倒未必。」
我才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个瞬间,若菜在出乎意料的时机开了口。
「你说什么?」
凛音低沉地问道。
「刚才我接到通知,你们的同伴有一半以上都已落入我们手中落入洞穴了。拜此所赐,这边的警备似乎也增强了。」
若菜顺畅地回答。本以为她决定静观其变,原来在外围做出了这样的行动。
「你竟敢算计我们!」
当然,凛音怒喝一声,认定若菜违反了一开始的约定。
「算计?请别说笑。我遵守约定没有召唤援手,只是你们的扰乱部队失败了而已。」
相对的,若菜冷静地回答,正好和最初的立场颠倒过来。
「啧!不由我指挥果然不行吗总之,再过一段时间之後这里也会遭到包围,导致我们陷入不利吧?」
这样的变化应该没有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凛音的声音仍出现些微的动摇。
「姊姊」
羽黑小声呼唤,凛音却没有回应。
「事情就是这样。」
「你可以再说明一次吗?」
凛音等於已经同意了我的交易。我在内心向若菜献上感谢。
「我们交换彼此拥有的情报後,赌上『参之间』进行一对一的对决。如果我赢了,你就照刚才所说的释放彩波和羽黑。如果你赢了卡侬就属於你们。」
虽然我没有半点把卡侬交出去的意思,但还是对凛音发出挑战。
「好,我接受。」
如此,这场半是虚张声势的交易就成立了。
即使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够判断出具体房间号码的凛音那一方还是占有优势。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提议再比一场。
我和凛音并肩站在走廊右端,将手撑在墙壁上。但我们两个只转动上半身,将目光投向对面的走廊。
视线前方是站在走廊左端的若菜和羽黑,若菜手中拿著。
当我和凛音说出各自拥有的情报时,若菜会在同一瞬间松手让落在地上。
接下来就照沙滩夺旗的方式,看谁先捡到旗帜,不,是捡到钥匙的人就可进入「参之间」。
「你知道自己有多不利吧?」
凛音开口对我搭话,不知意在牵制还足挑衅。
「嗯。不过,因为平常有节省著用的关系,我对自己在关键时刻的运气很有自信你才是呢,不脱下假面吗?」
我想起刚刚戴上假面时的感觉,反过来向她发问。
「对,没这个必要。这张假面就等於是我们的脸。」
然而,凛音似乎不认为假面是个累赘。
「准备好了吗?」
听到若菜的声音,我们各自点点头。
「那么,请交换情报。」
「记号是『橡』,用到橡树图案的艺术品。」
「我听得见一点声响,感觉到某种气息的房间是306号房。」
三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钥匙脱离若菜的手往下坠落。
我多半发挥了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刺,就连呼吸都忘了。
凛音也以惊人的速度迈步奔驰。
如果和她比上十决赛跑,我说不定有九次都会输掉。
但是,我不能输。我从未在不能输的游戏里落败过。
为了羽黑、彩波还有卡侬,我绝不能输。
我只比她快了一点点,仅以小指指甲尖之差伸手摸到。
钥匙还没完全落人手中,我便冲向306号房。依照我的猜测,除了通往「参之间」的线索外,就连打开「参之间」的钥匙或许也在艺术品中。首先,我必须先确认这一点。
得到的人明明是我,凛音却继续追了上来,可能是想抢夺钥匙。
306号房就在眼前,就在我以为自己获胜时,凛音却在下一瞬间越过了我将手伸向门把。
「我说过了吧,我不需要钥匙也能开门。」
她夸下海口,同时将细细的铁丝伸进钥匙孔,不到十秒就打开门锁,抢在我之前进入室内。
「可恶!」
既然凛音使出了这种手段,我只能有样学样了。我也跟在她後面踏入房中。
她正匆忙地掀开棉被、拉开抽屉,到处找个不停。
但我默默地环顾房间,在窗边发现一个脸颊鼓起,手中却还抱著橡子橡实的深红色松鼠雕像。
我拿在手里摇摇看,虽然音量不大,雕像传来中空部位有物品在晃动的声响。
「希望这玩意的金额在五千圆以下。」
我喃喃说了一声,将摆饰砸向地板。
於是,我在粉碎的松鼠残骸中发现一把拇指大小的钥匙。
「羽黑!我赢了!」
我冲出房间,粗心地大呼痛快。
「!秋庭同学!」
「呿!」
当羽黑的惊呼声传人我耳中时,凛音已逼近眼前。拳风在我耳畔发出咆哮,我在干钧一发之际躲开,试图以退後的姿势拉开距离,却失败了。
凛音已扑进我的怀中,但她的目的终究只是要夺取我手中的小钥匙。她一拳打在我企图护住腹部的手肘上,我的手臂立刻麻痹,紧握的手指也跟著放松。她强行掰开我的手一把抢走钥匙。
「还给我!」
凛音没有理会,使出一记飞踢踹向我的脚。即使已反射性地摆出动作缓和冲击,我仍不得不跪倒在地板上。
然後,凛音毫不犹豫地走向房间角落,掀开一片地板。
她拆掉地板的底下有个钥匙孔。
「这次不会有错,声音就是从底下传来的。」
凛音发出充满自信的低语,将从我手中抢去的钥匙穴入孔中缓缓转动。
室内出现片刻的寂静。
地板在微弱的震动中开始大幅倾斜,随著一阵嘎吱作响,地板下的楼梯显露而出。
「好!」
在我愣住不动时,凛音已毫不犹豫地走下楼梯。
「秋庭先生,快追上去!」
若菜的呼喊让我赫然回神,立刻跟在凛音後面。
一开始狭窄到简直像是只能以滑的方式前进的楼梯,在走过几阶之後变得宽敞到不需弯腰。再往下几步後,眼前出现一个空间正确来说,就是名为「参之间」的房间。
在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房问内的所有物品都是银色的,就像卡侬头发的颜色。
正中央的桌子上,摆著由五颜六色丝线织成的豪华腰带。然而,特殊之处也仅止於此。
这个房间里既没有「卡侬大人」也不见卡侬的踪影。
此时,那个声响再度传人我的耳中。
叮当叮叮当
我还是找不到卡侬的身影。
但是,如果那声音发自她所持有,类似铜铎的器具我认为那是卡侬发出的信号。
可是,参之间里不见凛音的影子。就算卡侬现在还平安无事,等到「卡侬大人」被夺走时,她说不定就会有危险。
察觉到这一点,不安的阴影再度在我心中蔓延。
「可恶!刚刚那股浓密的气息跑哪里去了?这个声音是余音?『卡侬大人』也不在此处吗!?」
下一瞬间,钻进床铺底下搜索的凛音现身了,她恨恨地骂著,一拳捶向地板。
「秋庭同学姊姊。」
这时候,羽黑与若菜一起抵达地下室。羽黑来回望著我们两人,也许是不知该对垂头丧气的姊姊说些什么,只能闭口不语。
「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吗?」
即使在意凛音的状况,我仍开口准备照实回答桑田的问题。
「东西被夺走?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被夺走的东西!在哪里?『卡侬大人』到底在哪里?我我们需要真正的神!」
凛音再度发出呐喊,盖过了我的声音。
好像与叫声产生共鸣的痛楚,袭上了我的双眼。
「呜」
我发出低沉的呻吟,伸手捣住双眼。
「秋庭先生?」
若菜并不清楚我这种有如宿疾般的疼痛,不禁讶异地倾著头。另一方面,明白发生何事的羽黑猛然冲了过来。
「你还好吗?」
她明知道这不是疾病,依然担心地问道。凭她的力气明明无法撑住我,还是站到我的身旁表露关怀。
「啊?我又我又听见声音了。就像钟声一样」
当凛音沙哑的呢喃传入耳中,一阵剧烈的痛苦浪潮在下一瞬间袭击了我以此为信号,所有的痛楚全都如退潮般消散无踪。
「你不要紧吗?」
当我抬起头时,羽黑再度如此询问。盖在她脸上的黑猫假面在行动之间有些松脱,露出半张脸孔。
看那垂成八字形的眉毛,果然就是羽黑,真是的羽黑。我总觉得非常安心。
但是,我内心的宁静却没有持续太久。
「是吗,是这么回事啊。」
因为当凛音低声说著站起身时,我在她胸前找到了太过熟悉的绿色嫩芽。
凛音在这个状况下让植物发了芽。挑这种近乎找碴的时机,让我再度强烈地意识到卡侬。我在心中决定,等到卡侬下次出现时一定要抱怨到她嫌烦为止。
「是谁发芽了?」
在那之前,我得先决定是否要回答羽黑刚刚的问题。我几乎可以确定如果告诉她这个事实,她就会将自己的愿望再度吞回喉咙深处,吞回心底深处。
因为我所认识的羽黑花南,就是这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隐瞒不说。
「羽黑,刚刚发芽的人是凛音。」
我尽可能以最平静的态度告诉她,以免引起她的动摇。
「姊姊她果然是这样吗」
羽黑一瞬间屏住呼吸,比我想像中更冷静地接受了凛音发芽的事实。
「你说愿望植物也在我身上发芽了?」
我们的对话引起凛音的注意,她抛出问题。
「对,没错。」
我简短地回答後,凛音也静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将目光落在胸前,仿佛要确认那看不见的植物。
「连我也长了植物吗?那么一定没错。」
「这个地方真的就像磁铁,会引来拥有愿望的人们」
羽黑注视著喃喃低语的凛音小声地说,也将手放在心脏附近。
感受到她的视线,凛音回望著羽黑开口呼唤。
「花南,你过来。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因为这里只是假的『参之间』。」
「这是什么意思?」
凛音异常充满自信的发言,让我和羽黑一起疑惑地倾著头。
「很简单,明明条件不足,这个『参之间』却打开了。」
「条件就是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开门吗?」
「没错。但是,我却一个人开了这里的门。直到刚才为止,这里的确是整栋建筑物里气息与声音最浓密、响亮的地点。不过声音已经开始在别处响起,距离虽远,但我的耳朵听得见。那是在别的地方。」
「这代表『卡侬大人』被移动了吧?」
「对,我不知道那个机关是怎么运作的,但这里只是通过点而已。接下来,我们要找出真正的『参之间』。如果你还打算当个黑猫假面就到我身边来,花南。」
凛音露出强而有力,不容逃避的眼神告诉羽黑,然後伸手触摸脸上的假面,就像要确认它的触感一样。
羽黑的眼神跟著凛音一连串的动作游栘,也再度碰触覆盖半张脸庞的假面。
她将外露的半张脸蛋重新藏回假面下。
「请将卡侬大人让给我们。这就是我的愿望。」
羽黑做出我意料中的选择,为了实现凛音的愿望,她选择回到黑猫假面那一方。
「羽黑,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我们怎么可能会答应!」
可是,她胸前已长著含苞待放的植物,我不可能在此认同她的决定。
「说得也是。就算是为了秋庭同学的植物游戏,卡侬大人也是必要的存在。但是你就算无法离开叶野市,还是可以站在光明中。这样还不够吗?因为我是黑猫假面,我想将同样身为黑猫假面的伙伴们,从目前所在的黑暗世界里推向充满光亮的世界。如果大家想得到神,那么这就是我的愿望!」
羽黑有著坚强的信念。那绝非对神的信仰,但那信念却牢牢地束缚著她。
「为了大家」。这句极为温柔的话语,束缚著羽黑不放。
「别开玩笑了!想得到『卡侬大人』就是你的愿望?没错,这样的确能实现黑猫假面的悲愿!既然如此,我死也不会交给你们!因为将卡侬交出去,你的愿望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羽黑真正的愿望只有我们才能实现。为了至少让她明白这一点,我放声大喊。
「花南的愿望会实现吧。毫无疑问地,我们的愿望就是得到神。只要能得到神,不管是花南的植物或我的植物都会开花。」
凛音深信不疑地说道,言语间当然毫无迷惘。羽黑明明就是为了凛音,为了在姊姊胸口摇曳的植物,才会想变回黑猫假面啊。
「不对!这绝对不是羽黑花南的愿望!你别走!!」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你的声音吵死人了!!」
面对不肯退让的我,凛音终於焦躁地吼了回来。
不过,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让我退缩。
「如果嫌吵,你就捣住耳朵啊!我现在在和羽黑说话!!」
「捂住耳朵?这是不可能的,不管谁的声音我都不可以错过。因为我是羽黑的领导者!」
凛音代替羽黑继续拉高嗓门,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愿望植物的嫩芽明明在她胸前摇曳,凛音的台词却毫无迷惘。
「是的,我的愿望就是一族的愿望。」
於是,羽黑明知道没有开花的人会有什么结果,依然平静地服从了凛音。
「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保护神,我们都会夺走弛!我一定要得到神!」
凛音与羽黑转身离去,一口气冲上楼梯。
「不能让她们跑了!」
若菜立刻追了上去,我也跟著行动。但是,当我们再度进入306号房时,发现房间的窗户已完全敞开了。
两名黑猫假面就这样,消失在短短时间内已开始泛白的春日清晨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