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英国清教Anglican_Chu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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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了。
上条心想,或许是天草式因为失去建宫这个领导者而乱成一团吧。远处再也听不见任何打斗声,空气中的紧张感也消失了,这些现象都在隐隐告诉著上条,战争结束了。由於尚未与雅妮丝会合,无法得知目前局势,但应该是罗马正教获胜。否则上条等人刚刚打得那么激烈,应该会引来一些天草式的增援。
上条对罗马正教及天草式双方人马,因打斗而造成的伤亡状况感到颇为挂怀。针对这一点,史提尔的回答是:「双方都没有人死亡,如今罗马正教正在捆绑天草式的成员。」原来他可以靠香菸的火焰来传递讯息,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肯定。烟丝的摇曳方式似乎带有各种含意,但上条当然是完全看不出来。
梢远处,建宫斋字坐在地上,手脚、胸口、背部、额头皆被贴上了符文卡片。这些卡片代表著相当可怕的魔法,只要建宫梢微一动,全身就会起火燃烧。
如今史提尔带著奥索拉去见雅妮丝了,所以现场只剩下上条、茵蒂克丝与建宫三人。
「当麻、当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茵蒂克丝正脸色苍白地将上条当麻身上的衣服剥掉。
「住住手!茵蒂克丝!我全身都不痛啦哇啊!笨笨蛋!不准摸那里!」
「那你自己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疼痛或发热的地方?」
茵蒂克丝含著眼泪大喊,上条这时才终於察觉她是多么为自己担心。但是针对这一点,上条又不好意思表达些什么,只好默默地照著茵蒂克丝的指示检查自己的身体。
「嗯,就只有腰有些痛,但也没痛到不能走路。」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
「是啊。说实在的,我已经习惯这种事了。跟超能力者在小巷道内打架,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何况光是这个暑假,我就已经跟好几个魔法师打过。」
「嗯那就好」
茵蒂克丝露出了又像哭、又像笑的复杂表情。上条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忍不住别过头。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尽情地咬当麻的头了。」
「什么?」可怕的台词传人耳中的瞬间,猛兽少女茵蒂克丝也朝著上条的头扑了过来。
「呜呜哇啊啊!等一下!茵蒂克丝!这是一个担心别人有没有受伤的女生该做的事吗?你这么做是在制造新的伤口嘎啊啊啊啊!」
「让我那么担心当然要咬!你以为你是谁啊!当麻!用一只拳头就想打赢手里拿著大剑的魔法师?你疯了吗?明明脚边就有武器为什么不用?而且敌人都说门外汉只要投降就不会被杀了,为什么你还故意街上去!我们家的当麻到底在想什么?」
「等等!等一下!再咬下去真的会出人命!茵蒂克丝小姐!好痛!我明白了!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上条当麻的错,拜托你至少别咬那么用力!」
「何况何况当麻你真的有把所有的可能性想清楚吗?你真的知道天草式施展抗火防御术式需要花多少时间?如果施展术式的时间比你想像的还要短,你不就被砍成两半了?」
「我哪有想那么多啊!其实我是真的以为史提尔会连我一起干掉,只是史提尔好心没这么做而已!什么抗火、什么防御术式,我根本搞不清楚嘎啊啊!好痛!对不起!我错了!茵蒂克丝大人!」
上条不断地喊著生死交关的时刻也不曾发出过的凄厉叫声,过了许久,茵蒂克丝才终於心满意足了。
「哼,爱乱来的笨蛋当麻。」
茵蒂克丝轻轻说道,将小小的下巴抵在上条的头发上。
(呜哇!?)
或许对咬累了的茵蒂克丝来说,这样的举动就跟趴在桌子上休息没两样吧。但是上条的心跳速度却瞬间暴增为两倍。除了头上可以感觉到女孩下巴的触感外,长长的银色秀发也不停地轻抚著上条的脸颊,散发出一股甜香。而且更重要的是,茵蒂克丝是从正面抱住上条,所以她的胸部距离上条的鼻尖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平常从未注意到的胸部如今近在咫尺,上条才察觉原来茵蒂克丝的胸部还是有一点突起的。
(这这种干变万化的攻击模式是怎么回事?啊,我明白了!接下来她会发现我在看她的胸部,然後继续咬我的头!)
上条在心中暗暗警戒,但没想到茵蒂克丝竟然二话不说就放开了上条。
只见她抬头望向夜空,似乎竖起了耳朵聆听著什么。
「好安静。真难想像刚才有那么多人在打斗。」
「是啊。」
上条漫不经心地点头同意。现在的宁静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至少,不会再有人舞刀弄枪,不会有人高声怒吼,不会听见东西被砸坏的声音。
「喂。」
此时,坐在远处的建宫斋字突然对上条发话。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些焦虑。上条还没转过头去,茵蒂克丝已经举起双手挡在前面,把自己当成上条的盾牌。
建宫瞪视著两人说道:
「混帐,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玩意拿开?唉,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但还是问问。我实在不能把她丢下不管。」
「什么?」上条皱起了眉头。他思考了片刻之後,才明白建宫所说的「她」,指的是奥索拉阿奎纳。
「你是笨蛋吗?我怎么可能帮最危险的人物解开束缚」
「你才是笨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打算把她交给罗马正教?你应该知道她回去之後会有什么下场吧?」
「什么?」上条愕然无语。
「不行,当麻!」茵蒂克丝却显得相当冷静,说道:「这个人只是把言语当成武器而已,绝对不能听他说话!你想想,敌人对我们说出真心话有什么好处?」
「她会被杀。」
建宫斋字的话掩盖了茵蒂克丝的话。
「你听好,我先告诉你结论。别把她交给罗马正教。罗马正教的真正目的是杀了她。」
「你想告诉我,你们其实是奥索拉的朋友,想要帮助奥索拉逃走?别跟我说笑了,不可能有这种蠢事!明明是你们掳走了奥索拉!不但如此,而且你们还抢走了《法之书》!为了解读书中的内容,你们一群人拿著武器大举进攻,将她掳走,如今竟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好人?你以为我是白痴?」
因为过於愤怒,上条以几乎要伤了喉咙的声音大喊。
但是建宫却一点也不在意。
「我们并没有抢走《法之书》。」
「咦?」上条的脑袋瞬间呈现一片空白。
「你仔细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要抢《法之书》?罗马正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十字教派,信徒人数超过二十亿。我们难道会为了区区一本《法之书》,跟这么庞大的组织为敌?」
「不能认真跟他对答,当麻!」茵蒂克丝紧张得全身僵硬,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知道天草式因为失去女教皇的关系而变弱了。所以,你们想要以《法之书》上所记载的神秘强大魔法来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难道不是吗?」
「但是,我们有什么必要增强自己的力量?」
建宫斋字笑道。
汗水从他的脸上滑下,透露著他心中分秒必争的焦虑。
上条狐疑地说道:
「如果力量不够,不就会输给其他势力吗?」
「那是在被其他势力攻打的前提下。问题是你想想看,我们天草式在历史上受过多少迫害?难道你以为我们毫无因应对策?外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大本营在哪里,何况在伊能忠敬最自豪的特殊移动魔法『缩图巡礼』中,还有很多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涡点』。」
「啊」上条感觉建宫这番话,似乎让自己的内心竞出现了少许动摇。
没错,特殊移动魔法的「涡点」中,除了二十三个之外,都还没有人知道。
「敌人要怎么攻打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位置的大本营?」
确实如此,上条心想。
刚刚那场战斗的目的是为了在特殊栘动魔法发动之前,将奥索拉救回来。而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天草式的大本营在哪里,一旦被天草式逃掉,奥索拉的下落将永远石沉大海。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攻得进他们的根据地。
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必要进行防卫?
「这么说来」
难道天草式是为了防卫以外的目的例如增强军事力量,而在追寻《法之书》?
又或者是
「喂,我问你一件事《法之书》是本什么样的魔道书?」
建宫这么一问,魔法门外汉上条只能转头望著茵蒂克丝。於是茵蒂克丝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说明:
「《法之书》是一本以奇特文法所写成的魔道书,其中的暗号相当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系统的语言。过去一般认为能够正确解读《法之书》的人,只有作者爱德华亚历山大,他的另一个名字是克劳利。《法之书》中最重要的概念,在於作者本人所说过的一句话:『为汝所欲为,即为汝之法』,但除此之外的细节,则没有人知道。」
茵蒂克丝滔滔不绝地说道:
「《法之书》中记载的是爱华斯所阐述的事物。爱华斯到底是什么,也是个谜。有人说是克劳利的守护天使,也有人说是个罪犯。至於内容,有人认为是教导人类如何使用天使的术式,而且由於术式威力实在太过强大,据说《法之书》一旦打开,十字教的时代就会结束,另一个崭新的时代将会展开。」
「问题就在这里。」
建宫斋字若有深意地笑了。
「这就是重点。《法之书》的威力确实可怕,如果人类真的可以使用天使术式,十字教的支配时代恐怕真的会在一天之内宣告终结。当许多人都拥有超越教皇的力量时,教会所创造出来的权力金字塔就会崩溃。」
建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想得到这种力量。」
「为什么?虽然我不是魔法师,跟我无关,但是对你们这些专业的魔法师来说,拥有更强大的魔法,不是能够获得更高的地位?」
「获得更高的地位又能怎样?事实上,我们根本不想得到这种力量。不,应该说正常的十字教信徒,都不想得到这种力量。」
「可是,罗马正教不也是为了得到这种力量,所以才一直保管《法之书》?」
上条听得一头雾水,茵蒂克丝却似乎已经明白了建宫想表达的意思,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答案很简单。」
对於少年这天真的问题,建宫静静地笑道:
「罗马正教是十字教的最大教派,站在世界顶点,拥有二十亿信徒。你认为他们会希望『十字教时代从此结束』?」
「啊」上条终於领悟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势力均衡关系中已经处於优越位置的人,不会希望发生变化。位居时代顶点的人更是如此。
「罗马正教的人根本不想获得《法之书》这种太过强大的武器。他们想要的是征服世界的武器,而不是毁灭世界的武器。」
上条与茵蒂克丝皆默然不语。
夜色的黑暗似乎在一瞬间加深了好几倍。
「所以,他们决定暗中将唯一有可能获得《法之书》力量的奥索拉加以抹除。但是,奥索拉似乎也察觉了这点,所以她想尽办法,安排自己前往一个罗马正教还无法掌控的地方也就是日本。讽刺的是,她的行程刚好与《法之书》的运送时间重叠。来到日本之後,她尝试与日本当地的十字教派,也就是我们天草式取得联系。最後,我们答应帮助她逃亡。」
建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法之书》被抢,根本是罗马正教演出来的戏码。我们怎么可能去抢《法之书》?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奥索拉的失踪与《法之书》扯上关联。两者一起失踪,大家都会认为凶手的目的是为了解读《法之书》。但是如果失踪的只有她自己,那么大家就会开始猜测其他可能性,例如『她是为了保命才从罗马正教逃走』。」
善恶、攻守、掳人与救人
一切都在上条的眼前,完全颠倒了过来。
「现在,你们还认为罗马正教是好人?你们还能肯定地说,把奥索拉阿奎纳交到那些人手上,绝对不会有事?你们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
「如果你们还是坚信不栘,?***瞿忝堑母莅?否则,就认真面对心中的疑虑!只要冷静想想,任何人都能明白,哪边才是真正的敌人!」
听完了建宫斋字的怒吼,上条做了一次深呼吸。
接著闭上双眼。
在脑袋中,再次将情报好好整理一番,审视每个论点。
仔细思考。
罗马正教与天草式,哪边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有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不行,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你。」
「为什么?」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上条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奥索拉要从你们手中逃走?我第一次遇到奥索拉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在学园都市附近。史提尔说过,那时候罗马正教与天草式正在进行激战,奥索拉应该是趁乱逃出双方阵营的掌控。如果你所说的话属实,为什么她要逃走?」
「你说的话有可能是假的。就算你说的话不假,敌人的敌人也不见得就是朋友。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奥索拉要从你们手中逃走?」
如果天草式真的是奥索拉的朋友,为什么她要逃?
听到上条所提出的这个论点,建宫只是淡淡地笑了。
那是种非常虚弱,如同已经对人生感到疲累的笑容。
「你们都一样。」
「什么一样?」
「她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当初虽然是她主动向我们求救但是到头来,她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我们。她的心中一定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些人没有理由为了救我,而甘愿与罗马正教这个世界最大教派为敌。他们一定会要求我提供《法之书》的解读法当作回报』。」
上条默然无语。
建宫的视线似乎是在望著上条,也似乎是在望著更遥远的东西。
「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要《法之书》干嘛?」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救奥索拉?」
上条慎重其事地问道。建宫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需要理由吗?」
建宫接著说道:
「理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天草式的作风从以前就是这样。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你以为女教皇阁下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可以成为我们的领导者?为了实现一个孩子的梦想,她可以挺身对抗大到足以吞下一座山的恶龙。为了达成临终之人的最後心愿,她愿意在千军万马的攻击之中保卫一座小小的村落。一路走来,我们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她带领我们的时间虽短,对我们而言却等於永恒。」
建宫斋字如此说著,语气中,仿佛在追寻著昔日的幻影。
也像在夸耀自己的家人。
「因为有她,我们才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不会误入歧途,也不滥用力量。一些嘴巴上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她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我们。她用她的行动让我们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坚强、温柔,原来这么做一点也不难。」
接下来的好一阵子,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最後是建宫紧咬牙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但是我们却毁了她的人生。」
「什么?」
「是我们的死亡、不成熟,让女教皇阁下陷入痛苦之中。周围的人都死了,只有她活下来,她认为这是她的责任。开什么玩笑!跟她共赴战场是我们的心愿,在战场上被打倒是我们能力不足,这些都是我们自己该负责的。但最後,却造成了那样的结果。女教皇阁下明明没做错什么事,却自愿离开她的栖身之所。」
建宫的声音,痛苦得宛如一把刀子刺在脸上。
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愤恨之语,带著令人动容的感情。
「我们的不成熟夺走了她的栖身之所。所以,我们必须还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在这个栖身之所里,我们要为了不再让任何人受伤、痛苦、失去笑容而战。在这个栖身之所里,我们可以团结所有人的力量,只为了守护一个人的幸福,而且不会有丝毫迷惘。」
「所以当奥索拉阿奎纳向我们求救时,我们伸出了援手。一个理所当然愿意做这种事的组织,才是适合她的栖身之所。」
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为了组织之间的势力斗争与利害关系而战。他们是为了本身的目的而战,不追求任何利益。但是他们的目的难以为外人理解,因此奥索拉心中产生了怀疑与误会。
当然,建宫的话不见得全是真的。
上条很想相信他,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想要相信他,却找不到证明他没有说谎的绝对证据。上条紧紧咬著牙齿。到底该相信哪边?到底是哪边在说谎?上条在脑袋里拚命盘算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惊人的尖叫声。
不,「尖叫」已不足以形容了。
惨叫、咆哮、哀号。如果要姑且名之,只能勉强称作「女人的叫声」。但是,上条甚至不敢肯定那真的是人类所发出的声音。有点像是拿东西刮玻璃或黑板时产生的尖锐摩擦声,让人听了之後感觉全身不对劲。但是,声音之中又蕴含了惊人的人类感情。恐惧、排斥、绝望、痛苦。就好像把一个吸饱泥水的海绵握在手里捏紧一样,大量感情从中涌出。不像人类所发出的声音,却又带了太多人类感情。
茵蒂克丝望向上条。上条却没有回望。
「奥索拉?」
「我要向你确定一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她,你要把她交给罗马正教?她相信的应该是你,而不是罗马正教吧?」
「」
这个问题,让上条回想起来当时与奥索拉的对话。
「请容我再一次确认,您是在英国清教的请求之下协助参与这个事件的,对吗?」
为什么奥索拉阿奎纳要小心翼翼地求证这件事?
「是啊。」
为什么听了上条的回答之後,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换句话说,您是按照英国清教的指示行动,而不是罗马正教,对吗?」
她甚至再一次进行确认。
「倒也不是那么正式的关系啦。啊,我得先声明,我没办法帮你在英国清教内做什么事,毕竟我只是学园都市的居民。」
全无深意的一句回答,却让她宛如放下了心中大石。
「原来如此。」
这一句话里头,到底包含了多少想法?
一直到最後,她都相信上条当麻。
她一直认为上条当麻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该死。」
上条紧紧咬著臼齿,奋力朝著传出惨叫声的方向转头望去。
如今想来,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应该冒著危险将她送进学园都市。只要这么做,她就会比现在安全得多。
「开什么玩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搞的?」
「别慌张,刚刚那个并不是她临死前的惨叫声。罗马正教内部也有一些规炬,她们不能在这里杀死奥索拉阿奎纳。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什么?」
「意思就是说,只要迅速采取行动,还来得及救她一命。但如果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她就会越来越危险。如今情况紧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好。我们之间的问题先搁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奥索拉的安全。就算你跟我们依然处於敌对关系也无妨!」
建宫的焦急喊叫声,显示著局势的刻不容缓。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将奥索拉阿奎纳从罗马正教手中抢回来!把她带到一个罗马正教跟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建宫的眼神非常认真。
甚至令上条感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
忽然间传来了脚步声。上条将视线从建宫身上栘开,望向脚步声的方向。两名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她们应该是罗马正教的成员。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扛著一个比一般圆桌还要巨大的马车用木制车轮,矮的则是腰间皮带上吊著四个皮革袋子。袋子里头装的似乎是硬币之类的东西,疟起路来叮叮当当的。袋子的大小跟垒球差不多,如果里头塞满硬币,重量应该跟执铅球比赛所用的铅球差不多吧。
身高较高的修女从袖袋中拿出一本老旧的皮革封面笔记本,翻开来看了看,似乎是在进行确认。接著她点了点头,朝著上条走来。或许笔记本里有照片吧。
「您就是非本教组织的协助者吧?请将您拘捕到的异端首谋者交给我们。与神为敌之人就是他吧?」
高挑修女的话还没说完,娇小修女已经朝著全身贴满了符文卡片坐在地上的建宫斋字走去。
垂在腰间的四个硬币袋不断发出叮当声。
「啊,等一下!」
上条大声喊道,但是娇小修女却似乎没听见。只见她原本伸手要拉建宫,但愣了一下,没有动手。接著她在建宫周围转起了圈圈,仔细观察著建宫身上的符文卡片。
而高挑修女的双眼则是紧盯著上条。
「有什么事吗?」
「在你们离开之前,我想再见一次奥索拉。」
「抱歉,恕我们无法答应。虽然奥索拉修女已经获得我们的保护,但是目前敌人实力还不明朗,所以并非绝对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按照规则行事,以人员安全为最优先考量。等她回到罗马之後,我们会寄邀请函给您。」
毫无破绽的回答。
这反而让上条起了疑心。
「不行,我无法同意。刚刚那惨叫声是怎么回事?那是奥索拉的声音吧?你们说她已经获得保护,为什么被保护的人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总而言之,我现在要见她一面。只是见个面、说一两句话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问不能见面,就当作是最後的道别吧。」
「但是照规矩」
「拜托!何必那么计较规矩?雅妮丝在那里吧?我直接去问她!」
上条将手搭在高挑修女的肩膀上,将她推开。
「」
高挑修女露出了没辄的表情,仿佛是对一个杞人忧天的家伙感到束手无策。她抓起背上的巨大车轮,像盾牌一样搁在自己的身前。
忽然间,茵蒂克丝的神情充满了紧张。
「不行!当麻!」
叫声未停,木制车轮已经轰然一声,炸了开来。
「!」
一瞬间,上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成千上百的碎片像散弹枪的子弹一样以惊人的速度朝著上条射来。一察觉这一点,他立刻以两手手臂护住了头部跟胸部。下一个瞬间,无数碎片撞在他的手、脚及腹部上。就在他开始感觉疼痛的时候,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伴随著乒乓一声巨大声响,摔在五、六公尺远的後方地面上。
茵蒂克丝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
上条以眼角余光看见建宫急忙想要站起,但符文的火焰瞬间烧掉了他的数根头发,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他龇牙咧嘴,看起来宛如被链条锁住的猛犬。
娇小的修女显得有些慌乱,她看著高挑修女说道:
「露露琪亚修女!这这这么做好吗?雅妮丝修女不是说过,必须尽量避免与客人发生冲突」
「闭嘴,安洁莉娜修女!可恶,所以我才主张别让异教徒在身边自由行动,应该早点赶走才是!都怪雅妮丝那家伙,下了这种放任不管的天真命令,真是把我给害惨了」
被高挑修女一瞪,娇小修女不敢再说话了。接著高挑修女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冷静。
她的眼神完全改变了。虽然是很抽象的变化,但上条感觉得出来。高挑修女看著上条,两只眼睛让人联想到滚烫的溶化奶油。
上条感到愕然不已,无法相信她就是在露营场地提供自己面包跟热汤的修女们之一。
「如果这家伙没有对惨叫声产生怀疑,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被异教者的污秽之手碰到肩膀!安洁莉娜修女!快给我肥皂不,清洁剂!真是太过份了!太可恶了!下次要跟我说话,请先告诉我一声!我得先穿上挡泥围裙才行!」
高挑修女的脸逐渐变得通红。
脑袋摇摇摆摆,语调异常平坦。
「麻烦事一件接著一件来,真是让人受不了。乾脆就设计成你们被这个天草式的人杀掉好了。嗯,这定最轻松的做法。之後再把这个天草式的人灭口,就天衣无缝了。」
高挑修女宛如正站在舞台上,以即兴口白修饰著破绽百出的剧本。
听到了这么可怕的言词,上条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穴在身上的无数木头碎片由於并非锐利的刀刃,所以造成的伤口很浅。
但是,这些钻进了皮肤内的碎片却突然上下扭动了起来。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大声哀号。碎片一根根从他身上弹出,就好像砍在树干上的斧头被拔起一样。沾著血的碎片彷佛受到了磁铁的吸引,全都回到了高挑修女的手边,如同拼图被一块块拼起,又组合成原本的马车车轮形状。
「当麻!」
茵蒂克丝大叫,慌忙想要奔到上条的身边,但是高挑修女向她瞪了一眼,喊道:
「安洁莉娜修女!」
「啊,是!」
娇小修女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赶紧扯下腰间皮带上的四个硬币袋,丢到头顶上。硬币袋怱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就像拿著一块大布用力甩动。同时,每个袋口都生出六枚类似燕子双翅的尖锐翅膀。四个袋子的翅膀各绽放出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的光芒。
「出来吧,十二使徒之一。征税官兼消灭魔法师之卑贱仆人!」
娇小修女将双手伸工头顶上,仿佛拥抱夜空。
一瞬间,唰的一声,带有绿色翅膀的硬币袋,以子弹般的速度从茵蒂克丝身旁擦过,撞在她的脚边地面上。如同树根般坚硬的地面产生龟裂,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可恶啊?」
茵蒂克丝急忙想要退後,脚下却绊了一跤。仔细一瞧,砸在地面上的硬币袋袋口绳索竟然自动解了开来,缠住她的脚踝,使她无法移动。就在茵蒂克丝看著脚下的时候,剩下的三个硬币袋高高飞起,来到了她视线之外的高空中。
上条霎时脸色苍白。
(糟糕!要是被那种东西砸中!)
硬币袋的重量恐怕更胜於掷铅球比赛所用的铅球。脚踝被固定住的茵蒂克丝无法闪避,也不可能以双手挡下这样的攻击。
「该死!茵蒂克丝!」
上条大喊著,试图朝著茵蒂克丝奔去。幸好绑住茵蒂克丝脚踝的硬币袋,应该是藉由魔法力量所操纵,只要被上条以右手一槌,马上就会松开。
就在这时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死得不那么痛苦。」
仔细一瞧,扛著巨大车轮的高挑修女竟然飘浮在上条的头顶上。车轮的中心轴就好像枪口一样,对准著正跌跌撞撞想要爬起的上条。
(!?)
上条的喉咙因战栗而感到乾渴。以右手殴打车轮,跟车轮炸得粉碎,这两者再怎么想都是前者比较慢。
「异教徒啊,你听过『车轮传说』吗?」高挑修女带著陶醉的微笑说道:「自古以来,相当多圣人都是以殉教,也就是遭到愚蠢的掌权者处刑方式结束一生。在这些充满了拷问与处刑的历史之中,经常可以看见车轮的影子。」
上条一点也不想听她废话,偏偏眼前的车轮牵制住了自己。这段期间之中,三个硬币袋随时有可能由数十公尺高的空中,朝著茵蒂克丝迅速落下。
「这些车轮上总是钉著无数的钉子或刀刃,可以将圣人大卸八块。但是在很多典故之中,车轮一碰到圣人的身体,就莫名其妙地爆炸了。例如制服了恶龙的圣乔治(St.George)、以及亚历山卓王室的圣凯瑟琳(St.Catharine)。其中,圣凯瑟琳在处刑时,爆炸的车轮碎片甚至杀死了聚集在处刑场的四千名围观群众。这样的『车轮传说』所象徵的意义就是」
高挑修女说得慢条斯理,反而更加深上条心中的焦急。瞄准著茵蒂克丝的三个硬币袋,随时会以炮弹般的速度将她的脑袋轰得粉碎。
高挑修女隔著车轮看见上条紧张得汗如雨下,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无罪者不罚,有罪者必罚觉悟吧,异教徒,你的末日已到。奥索拉修女这个愚蠢的同胞必须要经过特定『程序』才能判处死刑,但杀死你们却不需要任何迟疑。」
「啧!」
上条的所有心思都牵挂在被绑住的茵蒂克丝身上,脑中只想著该怎么救她。就在这时候,眼前的车轮开始产生了龟裂。在仿佛逐渐放慢的时间之中,车轮以中心轴为顶点,像披萨一样分成了六等份,迅速向外膨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握紧右拳,发出怒吼。但是太慢了,来不及了。上条的拳头还没挥出,高挑修女手中的巨大车轮已经发出了高亢声响
轰然一声,朝著「旁边」飞去。
当然,这个现象不是出於高挑修女的意志,也不是上条的右拳所造成。
是硬币袋。
原本应该对准了茵蒂克丝脑袋的红色六翼硬币袋,竟然从侧边以惊人的速度撞上了处刑用车轮。冲击力让车轮从高挑修女的掌握之中脱手飞出,在地上弹跳数次之後,消失在黑暗的远方。硬币袋的袋子也破了,大大小小硬币漫天飞舞,不知是哪一国的硬币。
突然失去武器的高挑修女急忙从上条的头上落至地面,与上条拉开距离,接著对娇小修女怒目而视。
「安洁莉娜修女!你这家伙!」
「不不是我」
高挑修女发出猛兽般的怒吼声,娇小修女脸色苍白,赶紧解释。
「剩余三对集中於一点,凝结成块。」
就在这时,响起了茵蒂克丝的清澈声音。
下一个瞬间
啪!金属变形扭曲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原本缠著茵蒂克丝脚踝的绿色硬币袋袋口绳索松了开来,与原本对准了她的头的蓝色及黄色袋,一起以可怕的速度朝娇小修女的眼前飞去。
三个袋子在娇小修女的鼻尖前方两公分处撞在一起後,就停止不动了。巨大的压力将几百枚硬币挤压成一个金属块,咚的一声钝重声响,掉在娇小修女的脚边。
娇小修女带著僵硬而诡异的笑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金币袋是马太的象徵。马太乃是十二使徒之一,曾经靠十字架与祈祷,打倒了两头火龙。把天使之力灌输到金币袋中,确实可以变成这种自动追踪型的空中武器。」茵蒂克丝平静地发表残酷的评论。「但是手法太粗糙了。咏唱时间长,暗号化也不确实。在维持术式内部安定上花费太多精神,所以顾不得外在的影响,很容易遭到千扰。」
上条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茵蒂克丝应该无法使用魔法才对。不知道她是利用什么样的技巧,从旁干扰娇小修女的魔法,进而夺取了操控权。
「利用对方魔法的自灭或方向错误来反击的战术?」
高挑修女环顾四周之後,咂了个嘴,重新摆起架势。失去武器并没有让她丧失战意,她缓缓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尖锐的笛声。
哔!听起来有如鸟类的哀鸣声。高挑修女一听,恨恨地抬头朝著黑色的夜空看了一眼,然後说道:
「是撤退命令!安洁莉娜修女!」
「啊咦?可可是还没有打倒敌人」
「先撤退再说。天草式的残党就当作已经被英国清教的人放走了。擅自行动会影响整个队伍的运作,甚至可能会影响奥索拉的运送任务。对我们而言,这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高挑修女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娇小修女也赶紧追了过去。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建宫斋字看著夜空,无奈地说道:
「这就是罗马正教这个十字教内世界最大教派,在水面下的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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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难怪奥索拉一看见雅妮丝桑提斯,就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把我们跟罗马正教的主力队伍分开,也是因为她们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们。哼什么加入英国清教的人马会让命令系统造成混乱,原来是藉口。」
走出了主题乐园「平行甜点乐园」之後,史提尔悠哉地说道。他也听见了奥索拉的惨叫声,但是却没回头向雅妮丝质问此事。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清楚个中缘由,而且害怕轻率行动可能会造成英国清教与罗马正教这两大组织之间的外交纷争,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即使如此,上条依然感到不能谅解。
上条刚刚跑去找雅妮丝,但是她们都已经撤退了,现场一个人都没留下。也没有人前来追捕建宫。或许是因为大部分天草式成员都已经被逮,所以她们认为天草式已经瓦解了吧。
人数如此众多的一个团体竟然可以撤退得这么乾净俐落,令上条感到不寒而栗。临走前没有留给英国清教只字片语,可见得她们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英国清教。或许对罗马正教而言,抓住奥索拉为最优先任务,至於建宫等人的问题则不管有没有处理皆无伤大雅。也或许,罗马正教正在召集分散於城市之中的所有成员,打算以压倒性的战力来解决剩下的残党。
而现在,上条、茵蒂克丝、史提尔,加上建宫,四个人正在进行情报交换。附带一提,上条由於挨了车轮碎片的一击,所以全身到处都包著绷带。
「如果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奥索拉阿奎纳并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罗马正教内部自有一套规炬所以,上条当麻,你可别立刻冲去找她们算帐。你的搅局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遭到警告的上条嘟起了嘴,说道:
「什么规炬?」
「当麻,罗马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教派。虽然大部分数徒都是与魔法毫无瓜葛的一般人,但教徒人数多达二十亿人,由一位教皇及一百四十一位枢机主教所管理,在一百一十三个国家都拥有教会,可以说是相当巨大的组织。大虽然不是坏事,但是太大却会造成一些问题。」
上条似乎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歪起了脑袋。此时轮到建宫解释道:
「简单来说,这么大的组织之中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派系。光是以教皇及枢机主教各自管理的教区来分,就有一百四十二派。以国家及风土人情来分,有两百零七派。若再考虑老幼及男女的差异,则有两百五十二派。」
史提尔不耐烦地吐出了一口白烟,说道:
「对於派系如此之多的罗马正教而言,内部的敌人甚至比外部还要多。同胞之间的小小纷争都会引起轩然**。所以,他们在处理这次的事情时,势必会格外谨慎。《法之书》的解读对罗马正教而言确实足极大的威胁,但奥索拉阿奎纳本人却没犯什么过错。如果随便将她杀死,雅妮丝会被全世界的同胞视为公敌。」
「是吗?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她们还不是毫不犹豫地对我们下杀手。」
上条以手指轻轻抚摸著手腕上的绷带。夏天的夜晚已经够炎热了,还得缠上一堆绷带,实在令他大感吃不消。
「异教徒、异端分子的情况又不同了。单是一句『违背神之教诲的罪人理应接受制裁』,你知道过去让多少人遭到残杀吗?」
「刚刚攻击我们的那两名修女,应该就是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但是反过来看,这也表示罗马正教不能随便对奥索拉下手。因为『相信神之教诲者,不能将之杀害』。」
「」
上条栘开了视线,望著街灯映照下的行道树,脑中浮现了一个疑问。
如果罗马正教内部真的有「不能杀害罗马正教内同胞」这样一条规炬,天草式又为何需要挺身阻止「奥索拉遭到杀害」?
上条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史提尔却气定神闲地回答: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例外。」
「例外?」
「没错。虽然有『不能杀害罗马正教内的同胞』这条规定但是被赶出教会的人就已经算是『违背上帝教诲者』,所以杀了也没关系。」
建宫提著他那把巨大的剑走在史提尔身後。上条实在很担心,那把剑要是被警察看到,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释?
「罪人、魔女、背信之人这些犯错的人都会被赶出教会。一旦被赶出教会,同时也会被贴上『神的敌人』标签。」
「陷害奥索拉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侧试』一下她就可以了。例如说,叫她握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棒。如果她无罪,上帝一定会保护她,使她不会被烧伤。反之,如果她被烧伤,就表示她是不值得上帝护持的罪人。听起来很可笑吧?在英国清教这称为『试罪法』,被视作一种侧试对上帝信仰的恶法,已经遭到禁止了。」
「这太荒谬了!」上条大喊:「烧伤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烧伤才怪!」
「没错,所以就算没烧伤,也会背上罪名,视作是受到恶魔保护。不论侧试的结果如何,受测者都难逃被贴上标签的噩运。」
上条心想这太过份了。
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决定奥索拉的未来,绝对不合理。
「不过,反过来说,在这场宗教审判或者该说是神明审判的陷害驱逐程序完成之前,罗马正教不能杀奥索拉。按照正式程序,她们必须回到罗马,再花个两三天时间来准备这件事。话说回来,除了杀死她之外,任何行为恐怕都是容许的。」
罗马正教根本不在乎奥索拉的想法,也不理会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挺身对抗魔道书原典。因为碍事、不需要、麻烦、无法解决、不想增加困扰,为这些无聊的理由,所以决定杀死她。
奥索拉与罗马正教的基本理念,明明是一致的。
双方的想法根本没有不同。两边都认为《法之书》是相当危险的东西,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采取行动。奥索拉试图解读魔道书,也只是为了找出一个方法,将一般人认为绝对无法破坏的原典等级魔道书加以破坏。
她明明只是想贡献一己之力。
因为她比别人清楚《法之书》的危险性,所以无法置之不理,就是这么单纯。
「您知道魔道书的原典是什么样的东西吗?您是否听过,任何方法都无法将原典毁掉?」
这样的行为,难道错了吗?
「以现在的技术,我们没办法毁掉魔道书,顶多只能将魔道书封印住,不让任何人阅读。」
奥索拉阿奎纳有什么理由遭受这样的对待?
「不过『现在做不到』,不见得未来也做不到。」
她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必须按照上层决定的程序,透过异端审问的方式,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默默遭到处刑?
「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不行!
「魔道书的力量无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绝对不行!
「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做法」上条紧紧咬著臼齿,几乎要把臼齿咬断。「就算有任何理由任何苦衷,我也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开什么玩笑!那些家伙把人命当什么了!按照程序将一个人最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那些家伙把别人的人生当什么!」
上条当麻丧失了记忆。
所以,他所拥有的东西相当少。他只有暑假这一个月的记忆与回忆,所以他所珍惜的东西只有一般高中生的几十分之一。而且绝大部分的回忆,都是建立在「必须隐瞒自己丧失记忆」之上,随时有可能全盘瓦解。
即使如此,即使是内心这么贫乏的上条,假如被人理所当然似地夺走了珍惜之物,也会陷入疯狂状态。
或许,罗马正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珍惜之物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是这么做是不对的。
一群人聚集起来,当著一个人的面将他所珍惜的东西逐项夺走,这么做绝对不应该。
为什么不寻找其他解决方法?
为什么要满足於「杀害」这种轻率而愚蠢的方案?
上条将两只拳头握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午夜的黑暗住宅区中,路灯的零星灯火冷漠地映照出他的模样。
「那些家伙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大概猜得到。你问这个做什么?」
史提尔好整以暇地问道。上条忍不住想要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何还可以保持冷静。
面对著上条那种怒不可遏的视线,史提尔却是从容优雅地上下摇晃著嘴角的香菸。反而是站在上条视线之外的茵蒂克丝吓得不知所措。
「你的心情我明白。」史提尔慢条斯理地吐出白烟,说道:「不过你冷静点。光是这座城市里,她们的同伴就有将近两百五十人。难道你有办法靠一只拳头将她们全部打倒?」
「!」
上条紧握著拳头。
没错。上条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战斗能力只是不良少年在小巷道内打架的等级而已。一对一或许能赢,一对二就不敢保证了,一对三则非输不可。刚刚那个手持车轮的修女只不过是下手偷袭,就把上条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在现实中的徒手打架,绝对不可能像电影情节一样,一个人正面干掉几十个人。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高手,一旦敌人超过一定人数,就绝对不可能赢。这是个相当严酷的法则。
除非是
漫画或连续剧中所描写的那种真正的战斗专家。而魔法师正是这样的战斗专家。
但是魔法师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笑著,口吐白烟,说道:
「何况,如果天草式所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我们就没有穴手的余地。很可惜,这件事情已经落幕了。」
「你说什么?」
「你想想看,这件事说穿了,不就是奥索拉阿奎纳违反罗马正教的规炬,所以雅妮丝桑提斯出面追捕她?既然《法之书》的原典依然在梵蒂冈图书馆内保管,罗马正教的人绝不可能将它恶用,天草式的人也已经宣称没有恶用《法之书》的意图,那么我们英国清教有什么理由穴手这件事?难不成要怪她们不告而别,气冲冲地跑去跟她们理论?」
这次,上条毫不迟疑地揪住史提尔马格努斯的领子。
茵蒂克丝捣著嘴低声惊呼。建宫则是看著上条,轻轻吹起了口哨。
但是符文魔法师却依然不为所动。寂寥的午夜,惟独他的声音在住宅区中断断续续地回荡著。闪烁的路灯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这是罗马正教内部的事情,只能用他们内部的规炬来解决。这件事既然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我们英国清教就不该随便穴嘴,否则会被认为是干涉内政,英国与罗马之间将产生摩擦所以,放弃吧,上条当麻。难道你为了救她,宁愿引发一场战争?」
「这」
「不管是英国清教也好,罗马正教也罢,绝大部分教徒可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战斗人员,而是像你这样的一般人。这些人上学、交朋友,回家买个汉堡吃,这就是他们所认为世界的全部。他们不知道魔法师在暗地里东奔西走,也不知道各式各样的组织,正为了防止魔法战争的发生而进行各种交易。他们就像一群善良而无力的羔羊。」
被抓住了领子的魔法师,气定神闲地说著。
就像是个逼人签下契约的恶魔。
「我问你,你想把这些人卷进来吗?这些人不知道真相,只是隶属於英国清教或罗马正教而已,你想把这些人卷入战争,让他们遭到掠夺、遭到杀害、失去一切,只为了保护奥索拉阿奎纳一个人?」
「」
抓著史提尔领口的手渐渐松开了。茵蒂克丝张开了口,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後只能叹了口气。
这就是门外汉与专家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