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ug.31PM05:20)
一方通行进入的这所研究所占地相当广大。
眼前并排着三座宛如出租仓库般的巨大建筑物。这些建筑物是「妹妹们」的培养设施,「实验」中所使用的两万个「妹妹们」,都是在这些建筑物中培养出来的。建筑物里是一大堆金属平台,平台上紧密排列着无数个圆筒型胶囊,一直堆到了天花板的高度,模样类似图书馆里塞满书的书架。
三座巨大建筑物的旁边,有一幢被称为研究所的建筑物。
那是一幢两层楼的四方形钢筋混凝土建筑,跟三座培养设施比起来要小得多,令人难以想像那里才是研究机构的核心。
一方通行站在研究所的门前。
门口有一台视网膜扫描机,但一方通行不予理会。自己的通行ID大概已经失效了吧。一方通行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冲击力」集中在门锁上,精准地撞断了金属锁头。
「嘎」的一阵轻响,门板慢慢滑开,宛如古老的西式建筑。
里面的模样与其说是研究所,更像是一间电脑计算室。排列在四周墙壁上的那些看起来像营业用大型冷藏库的机器,据研究人员的说法是最新型的量子电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些旧时代的实验机种流用品。至少,看起来不像拥有能够代替「树状图设计者」的效能。无数的萤幕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释放出诡异的光芒。大量的资料列印用纸从机械的排纸口不断吐出,覆盖了整个地面。整个房间里只听得见冷却用风扇的低沉声响。
这个房间虽然乍看之下不像是进行研究的地方,但其实也不见得跟研究天差地远。如果是使用人工生命的进化论实验、或是预测飞机空气抵抗力的模型制作实验之类以模拟为主的实验,或许有这样的研究室也是理所当然。
****07
一个女人坐在实验室的中央。
「实验」中止前曾经有二十几个研究人员挤在这个房间里工作,但现在已经人去楼空。那个女人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桌上。只见她手里拿着从机器中吐出的资料列印用纸,以红笔在上面不断写下一些记号。所谓的礼节在这间房间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嗯?啊,你回来了,一方通行。你的ID还有九十天有效期限,所以不必把门弄坏的。」
女人并非察觉一方通行走进了房间,而是原本专注于资料列印用纸的思绪出现片刻中断,偶然抬起头来时看见了一方通行。
芳川桔梗。
年纪已经超过二十五岁了,但脸上丝毫没有化妆。身上穿的是褪色的老旧牛仔裤配上在无数次清洗后早已磨损的T恤。唯有披在T恤上的白袍,依然像件新衬衫一样洁白明亮。
一方通行将视线沿着芳川手上,那条长长的资料列印用纸源头望去,只见大量的纸资源弯弯曲曲地堆积在每一寸地板上。
如今「实验」已经遭到冻结,因为这个「实验」计划是以「树状图设计者」的模拟演算结果为基础,而如今人们发现这个演算结果是错误的。
但毕竟「实验」只是冻结而不是永久终止,只要能够找出演算结果中的「错误」并加以修正,「实验」随时可以再度展开。
但是,一方通行并不认为「错误」能够找得出来。「树状图设计者」的演算模式并不特别复杂,但是演算的量实在太过庞大。人类所使用的「110=10」的计算式到了机器上会变成「1+1+1+1+1+1+1+1+1+1=10」这样的演算方式,对机器来说或许这样的计算方法比较简单,但对检查错误的人来说却是个恶梦。光是将这些大量的算式看过一遍,恐怕就得花数十年的时间。
「真是个刻苦耐劳的家伙,看这些资料有趣吗?」
「一点也不有趣。如果可以,实在很想请你帮忙。你的演算及处理能力还挺靠得住的。」
「被我知道计划的详细内容,应该不太妙吧?」
「实验」的主旨是安排下两万场战斗,让一方通行按照计划将这两万场战斗消化掉。超能力者的技能在战斗中可以获得提升,而「实验」的最终目的是藉由控制技能的成长方向,让一方通行从等级5超能力者进化为等级6绝对能力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一方通行知道了过多的情报,或许将让战斗无法按照预定「计划」执行。所以一方通行曾被告诫若非必要,不得接触「实验」资料。
此时芳川桔梗再一次从资料列印用纸中抬起头来,说道:
「我现在正在调查的不是『树状图设计者』的演算数据,所以不用担心。」
「什么?你有多余的时间将那些像山一样高的数据丢在一旁,先处理其他事情吗?又或者,你已经放弃『实验』了?」
「我想等到那些数据分析完,你大概也已经寿终正寝了。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YES』。至少对我来说,现在手边这些资料比『实验』更重要得多。」
芳川的语气显得颇为焦急,但一方通行却是毫不在乎。如今的他需要的,只是可以为**尚未调整完毕的最后之作进行**调整的培养槽及各种设备,还有使用设备的知识与技术而已。
一方通行环顾四周,档案夹、笔记本、光碟片、资料报告等全部散落在地板上,简直像是刚刚刮过台风,根本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
「喂,妹妹们的个体调整说明手册在哪里?**面及精神面培养装置及学习装置两者我都要。还有,跟你借一套个体调整用的设备。别问我理由。就当作是『实验』被冻结后你们还没付给我的契约金吧。」
听到一方通行这么说,芳川显得有点惊讶。
「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就连我也是三个小时前才察觉事态啊。」
「什么?」
「不就是这件事吗?」
芳川说着,将手上的资料列印用纸举起来晃了晃。
上面列的是学习装置的演算脚本。
妹妹们是御坂美琴的体细胞复制人,藉由特殊的培养装置制造出来,制造过程只需约十四天时间。妹妹们的人格无法靠一般「学习」而形成,因为时间太短了。
所以她们的人格及知识是用所谓的学习装置说穿了就是一种洗脑机器,以电流的方式输入脑中。就好比将资料输入硬碟一样。
换句话说,芳川手上拿的演算脚本,相当于妹妹们的「心灵设计图」。
「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除错。」芳川用红笔在资料列印用纸上做记号,并说道:「我也是三小时前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还没检查完呢。」
一方通行皱起眉头。
过了一会,芳川的红笔停止了动作。
「我现在正在从人格资料中挑出错误。不,正确的说是人为的命令文,或许应该称之为病毒比较恰当。」
「等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虽然并非所有妹妹们的人格资料都遭到破坏,但那一个妹妹如果失控,很可能会将病毒传染给其他妹妹,所以危险性很高。」芳川微微摇头,说道:「对了,我还没跟你提过,妹妹们之中有个极为特别的个体,被称为『最终信号(LastOrder)』。」(注:原文中「LastOrder」有两种汉字标记方式,一为「最后之作(打ち止あ)」,一为「最终信号」,两者标音读法相同,指的是同一个人物。)
最终信号。
一方通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彷佛后脑勺有一阵电流通过。
「你说那家伙是什么?」
「你称她为『那家伙』,看来你跟她见过面了这么说来,那孩子现在还没离开这个城市吗?」芳川转着红笔说道:「好吧,我就把关于最终信号的事情及目前状况的来龙去脉全部说给你听。其中或许有些部分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很重要,你得仔细听。」
芳川说完这句话后便从桌子下来,在椅子上端坐。她指着身旁的一张椅子要一方通行也坐下,一方通行不予理会。
一方通行很不喜欢芳川的这种作风,好像自己是平凡世界里的教师。
「事实上,那孩子并不是为了『实验』而制造出来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我以为那些家伙都是超电磁炮的劣质复制品,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在『实验』中被我杀死.」
「没错,但你记得『实验』需要进行几场战斗?」
「刚好两万不是吗?我常常怀疑数字为何这么刚好」
说到一半,一方通行察觉到了问题点。
「没错,那孩子的编号是二〇〇〇一号,看来这你也知道。那孩子并非在『实验』中需要用到的个体。简单的说,她是种安全装置。」
芳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你想想看,我们制造出了两万个超能力者,如果她们造反我们该怎么办?工作人员不到二十个,有办法应付吗?」
「所以那小鬼就是你们的王牌?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人造的等级5超能力者?」
「那种东西我们制造不出来,就算制造得出来也没意义。如果人造的等级5超能力者也加入了造反行列,不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既然要当作安全装置,当然必须有一个信赖度更高的系统,让我们这些没有攻击力的研究人员也可以轻松掌握。」
「?」
「你听过『御坂网路』这个名词吗?」
一方通行皱起眉头。如果没记错,这指的是各个妹妹之间的脑波联系现象。「御坂网路」本身拥有一个巨大的意志,可以操纵每一个「御坂」。
「最终信号刚好跟其他妹妹们相反,我们只要对她的头脑输入特定的电流信号,就可以反过来操纵『御坂网路』。也就是说如果发生紧急状况,我们可以对两万个『御坂』发出停止信号,让妹妹们绝对无法背叛我们。」
芳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所以,最终信号身为所有妹妹们的司令塔,是不能获得自由的。基于这个理由,我们故意让她停留在未完成状态。其实最理想的是连意识都没有的植物状态,但没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并无法连结上『御坂网路』。」
「就像一个会呼吸的键盘?」
一方通行心想,虽然很残酷,但确实很像这里的工作人员的风格。即使是其他妹妹们,功用也只等同于抛弃式的人型标靶。
难怪最后之作跟其他妹妹们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原来她在**及精神上都刻意被维持在不成熟的状态。
「那个小鬼身上的错误又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刚刚又改口说是病毒?」
「『实验』中止后,最终信号依然秘密地被安置在这里的培养器中。一个星期前,我们突然侦测到她的脑波出现异常,但是当我们急忙赶到放置培养器的厂房时,那孩子已经逃走了,只留下从内侧被破坏的设备。」
芳川以指尖抚摸着资料列印用纸。
「那时候我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当作是原因不明的失控,由内部的工作人员四处搜索。」
「什么?你们没有通报警卫或风纪委员?」
「不能通报的。我们的『实验』虽然受到上层默许,但毕竟是不能大剌剌公开的东西。」
「结果就让她一直逃亡到今天?整整一个星期?你们实在太没危机意识了吧?那个小鬼不是统领着一万个妹妹的管理者吗?」
「正因为对自己所设计的系统太有信心,所以才过于大意。我们根本没想到她会逃走。何况那孩子在培养器外应该无法存活,这也让我们看轻了事情的严重性真是的,那孩子竟然能活超过七天,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我们应该没有把她制作得那么强韧难道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对她投入感情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一方通行的嘴角露出嘲讽般的笑容。
芳川并未察觉一方通行的眼神。
「如今回想起来,这应该是那孩子的一种防卫反应吧。某个人在最终信号的头脑中输入了恶意程式码,导致那孩子为了防止自己受到伤害而逃出研究所。我想,那孩子自己可能根本没有理解为何要离开研究所吧。」
就连芳川自己也是在三个小时前,才察觉这件事情。
本来芳川想召集研究所的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开会研拟对策,但工作人员却连一个也连络不上。看来这些工作人员已经不想承认自己曾经为这个研究机构工作过的事实。
「不过,那家伙看起来似乎不打算逃走嘛。她反而还来找我,想请我帮忙联络研究人员。」
「你说什么?等等,你最后见到她是在哪里?几小时前的事?还有,为什么你会遇到她?」
「我不是说了吗?是她自己跑来缠着我的。老实说,不管她在我面前再怎么哭喊,你认为我有可能主动跟那种小鬼说话吗?」
「这是怎么回事?」
芳川将手放在额头上,陷入沉思。或许是因为脑袋正在高速运转的关系,她的脸就像石像一样动也不动。
「你刚刚说的那个恶意的程式码又是算了,不用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照你刚刚的说法,那小鬼是所有妹妹们的管理者啊。」
一方通行回想起餐厅中的对话。
脑波连结与「御坂」单体的关系,就好比是神经突触与脑细胞。
「没错。为了找出那孩子逃亡的原因与目的地,我将人格资料列印出来,但仔细一看之后,发现到处都有乱七八糟的程式码。虽然已经被我挑出一部分,但这些恶意程式码夹带着假程式码散落在各处,实在很难完全除去。而且这些恶意程式码的内容」
「内容怎么样?」
「我还没有将资料完全分析完毕,所以还不敢下定论,不过若根据记述倾向来推测可能产生的症状,应该是毫无差别对人类展开攻击吧。」芳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病毒启动的倒数时间表已经被我找出来了。九月一日凌晨〇〇时〇〇分〇〇秒。时间一到,病毒就会开始进行启动准备。十分钟之后启动完毕,接着透过御坂网路将病毒感染给现存的所有妹妹们,让妹妹们进入失控状态。到了那个地步,就没有人能阻止她们了。那些孩子们虽然比不上你,但毕竟拥有轻松操纵钢铁破坏者(注:MetalEater,超强力连发狙击枪,请参阅第三集)的能力,何况人数多达一万人,战斗力不容小觑。」
「喂,这样一来」
「没错,接下来的状况就会跟你想的一样。」
芳川以生硬的声音说道。她并非冷静,而是思绪似乎已经停滞。
一方通行思考着芳川话中的含意。
现在,将近一万名的妹妹们,据说都被送往学园都市「境外」世界上各个角落进行身体的重新调整。换句话说,以时间及距离来看,想要靠学园都市所拥有的超能力者对抗部队「警卫」或「风纪委员」收拾局面,是不可能的事情。
失控之后袭击人类的妹妹们,恐怕必须由外界的人销毁处分。而且将近一万名超能力者在学园都市「境外」同时发动恐怖攻击,无论如何都难以完全掩盖下来。接下来,如果又发现这些发动恐怖攻击的超能力者,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复制人,势必将产生更多问题。即使有少数妹妹们能够奇迹般幸免于难,也会被视为危险因素而遭到无情的销毁处分。
对于在学园都市「境外」的世界各地,协助对妹妹们进行重新调整的协力派企业及机关团体来说,这件事情也会让他们对学园都市的评价大打折扣。毕竟这可是一万个复制人集体造反的大丑闻。如果因为这件事的关系而让学园都市完全失去外界的协助,即使学园都市再怎么势力庞大,也无法独力生存下去。
接下来的事态会怎么发展,就没有人能预测了。
或许学园都市将解体,失去工作的研究学者们带着无人知晓的先进技术,投奔到世界各地的军事研究机构。也或许害怕解体的学园都市将诉诸强硬手段,以新世代兵器及超能力对全世界展开侵略。
不论是哪种结果,都将造成世界势力均衡关系严重失衡,产生世界性的大恐慌最坏的情况甚至有可能发展成战争。而且不是学园都市「内」对「外」这么单纯的战争而已。这可不是小规模的失衡,而是世界性的严重失衡。它将让所有国家、民族、宗教、思想的小小摩擦转变为决定性的对立冲突,让整个世界地图变得残破不堪,就好像把一张已经完成的拼图摔在地上。
世界末日。
一方通行很明白这个字眼所代表的含意。正因为他手上握有「毁灭世界的力量」,所以比别人更能切身体会。
不管全世界如何毁灭,想必一方通行依然能存活下来。就算已经分不清楚世界的中心在哪里,他想必也能一个人毫发无伤地站在断垣残壁的街道之中。
但那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没有便利商店、没有电、弄不到一罐咖啡。只能打猎或采果实,放在火上烤,过着原始人的生活。不,如果用了核弹,可能连动植物也灭绝了。如此一来,恐怕只能吃泥巴维生。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会憎恨自己太强、太不容易死。强大力量的极限,是让自己变成食物链中的最下层。
创造文明的是人类,如果没有了人类,文明也将不存在。
所谓的无,就是这么回事。
「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世界末日,我原本一直以为那是我的任务咧。」一方通行狰狞地笑着说道:「对了,现在派出警卫或风纪委员也不晚吧?这个城市虽然广大,毕竟是个封闭的区域。以人海战术翻遍每一寸土地,总会找到最后之作的。何况那家伙一点警戒心也没有,刚刚还跟我在大街上闲晃、进餐厅吃饭啊。」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能报警。想想我们的所作所为吧。虽然上层确实默许我们的『实验』,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我们的『实验』对外公开。而且」
「而且什么?」
「到头来,这样的做法并不能拯救妹妹们。如果最终信号被局外人逮住并加以调查,二万名妹妹们很可能失控』这件事就会曝光。这个理由已经非常足以让她们这些人工生产物遭到销毁处分。」
「但你们连个小鬼也抓不到,这样也不是办法吧?」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反驳。那孩子虽然没有逃亡的自觉,但基本行动模式应该是按照御坂网路中的『实验过程中证据湮灭方针』在执行的。而且那孩子基本上过着露宿街头的生活,不进行金钱交易,不使用ID,所以不会留下任何资料。卫星的追踪也是有死角的,只要躲开了警卫机器人的巡逻路线,就不会被拍到影像。对了,你跟那孩子分开之后经过多久了?其他组织该不会已经察觉这件事情吧?现在这种状况下,如果她又被绑架,事情将会非常麻烦。」
这句话乍听之下似乎只是以自己的利益关系为考量,但她的语气又像是单纯地为最后之作的安危感到担忧。
一方通行看着芳川,轻轻咂了个嘴。
在研究人员之中,她是属于想法特别天真的一个。基因相同的妹妹们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但她却努力想记住每个妹妹的脸。除了编号之外,也曾经试着为每个妹妹取个有人味的名字。
但是到头来,这些都只是天真而已,并非善良。如果是个真正善良的人,应该要站起来反抗这场「实验」才对。没错,就像那个少年跟少女一样。
芳川并没有察觉一方通行的眼神。
「不过,『逃走』这个无意识之中发出的命令,似乎只针对我们这些『研究人员』而已。照现况看来她似乎对你没有戒心对,只要好好利用这点,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但却清楚地传进了一方通行耳里,令一方通行不禁皱起了睑。他不想成为被研究人员利用的棋子,因此马上转变话题。
「对了,你刚刚说这是病毒?不是错误而是病毒?难道这是战争商人派出的特务所埋下的战争导火线?还是陷入经营不善的军需产业为了重新复苏,而设下的高明伎俩?」
「天井亚雄。」
对于一方通行半开玩笑的发问,芳川只用一句话回答。
一方通行皱起眉头。跟最后之作在餐厅吃饭时,确实曾见到这个人。但如果犯人真的是天井亚雄,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学园都市中?距离事件发生已经一个星期,照理说他早应该逃亡到学园都市的「境外」才对
此时芳川继续向一方通行说道:
「事件发生之后,下落不明的研究员只有他一个。我们只收到一封他的电子邮件,里面写着他要请特休假。」
「就因为这个理由?」
一方通行的视线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绕了一圈。
恐怕只有最怪的怪人,才会继续到付不出薪水的公司上班吧。在一方通行看来,天井不管是跑到别的研究机构毛遂自荐,或者是当起了便利商店的店员,都不是件令人惊讶的事。因为,其他研究人员大概也在做同样的事。
芳川见一方通行的眼神带着疑惑,于是解释道:
「他原本是陷入瓶颈的量产型超能力者计划的研究负责人,在『实验』决定以妹妹们当代用品时转入我们的团队之中。他的专业领域是撰写学习装置中的人格情报。简单来说,他是最了解妹妹们精神状态的人。就管理上的结构而言,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够瞒过他在那孩子的头脑中加入新的程式码。何况在他失踪之前,有人目击到他使用了学习装置,而且不知为何,他把使用履历删除了。」
「他也未免太破绽百出了点。而且为什么他会那么好心,将发动日设定在今天?如果他这么喜欢世界末日,为什么不在输入病毒那天就让一切结束?有必要特地等一个星期吗?」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而应该去问他吧?不过,如果要我来推测」芳川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是为了等那些在『境外』的机构里,等待调整治疗的妹妹们融入环境之中吧。为了营造出『过去一直认为相当安全的人突然失控』的情境,必须先将『妹妹们是可以信任的』这种观念植入周围人们心中。」
一方通行沉默了片刻。
接着,他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
「好吧,那你到底是在这里做什么?要如何阻止小鬼脑中的病毒发作?」
「我现在就是在研究这一点。」
芳川的语气微露焦虑,令一方通行嘴角不禁弯了下来。只要有学习装置,就可以对最后之作的头脑自由进行修改。问题是距离最终时刻已经没剩几个小时,她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做出解毒程式,并且找到最后之作,将解毒程式输入她脑中吗老实说,胜算在五成以下。
这么一来,该怎么办?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在最终时刻到来时仍然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只能将被病毒感染的个体「处分」掉,如此才能避免其他个体遭到感染。这样一来,「境外」的九千九百六十九个妹妹们将可以不受病毒感染,继续过着平安的日常生活。
只要牺牲一个人。
因为发生了问题,所以将她丢进垃圾桶,处分销毁。
「为了不让事情演变成那样,所以我正在努力着。当然,你也能帮得上忙。」
芳川似乎从一方通行的沉默之中理解了他的想法,静静地如此说道。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将那家伙的同伴杀死一万个的凶手哦。像我这样的坏人,怎么可能救人?我是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
「我的回答是,安排那个『实验』的人是我们。的确,那时候你杀了一万个以上的妹妹们。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不杀妹妹们也能够进化为等级6绝对能力的方法』,相信你也不会杀她们。」
「光凭这样一句话就想叫我信任你,照你的命令行事?」
「你不想做我也拿你没辄,毕竟我没有能力限制你的行动。你可以自由运用这最后剩下的时间。但你最好在心里祈祷,那孩子在病毒还没启动前,就会因**不堪负荷而死。」
「」
一方通行看着芳川的眼睛。
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端坐在一方通行的眼前。
只见她板着一张脸,继续说道:
「凭我自己是没办法抓到那孩子的。那孩子具有『遇到研究人员就会不自觉地逃走』的行动特性,而且她可以侦测出我们研究人员体内释放出的微弱电磁波特征。就算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只要被她侦测到我们的电磁波,她就会逃走。反过来说,只要能够克服这一点,或许我也有机会接近她但问题是我没办法在分析病毒程式码同时追查她的行踪。不过,如果有你在,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我们两人联手,或许有机会挽回一切。」
「混帐东西。」
一方通行微微眯起眼睛,陷入沉默之中。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才令人讨厌。总而言之,她太天真了。她缺乏肩负起重任的坚强,所以她的天真永远无法升华成善良。
比起「一万个妹妹将**」这种严重性大到令人难以有切身体会的理由,还是容易感同身受的「最后之作将死」这个理由比较能打动一方通行的心。一方通行不禁对芳川的高明心理战术感到佩服。不过,虽然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带来和平,但手法实在称不上是「善良」。
芳川拿起两个大到可以放下企划书的信封袋。
「你现在能帮的忙有两个,第一个是将潜伏在城市中的天井亚雄揪出来,逼他说出病毒的程式结构。另一个是找到身上带着未启动病毒的最终信号并加以保护。你可以自由选择一项。不过,或许对你来说,破坏比保护更加拿手吧。」
信封袋滑过桌面,停在一方通行眼前。两个都没有封口,放在里面的资料微微露了出来。
左边的信封袋中掉出几张照片。似乎是用高速公路上的测速相机所拍下的。照片中,天井亚雄坐在一辆车身极低的跑车驾驶座上。另外还有一张地图,上面有红笔做下的记号。
想来应该是芳川侵入了各种警备、安全系统,查出了天井亚雄的可能藏身地点及行动范围吧。手上有了这些资料却还没有逮到他,或许是因为单纯的人手不足,也或许是因为天井变换巢穴的速度极快。
右边的信封袋中掉出了一颗随身碟,及一台超轻薄型笔记型电脑。随身碟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编号二〇〇〇一号人格纲要/感染前」。或许是因为如果要输出到纸面上,量实在太多了。
这个袋子里放的是最后之作的人格资料。藉由研究最后之作的兴趣、嗜好、思想、主张、行为、倾向等特征,可以预测她的前进路线,进行追踪或埋伏。不过,从最后之作在餐厅中的模样看来,现在的她应该没有能力自行移动位置。
「喂,你刚刚说靠你自己的能力没办法抓到最后之作,对吧?」
「是啊,她似乎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按照『实验』过程中的藏身方针在行动着。更何况,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分身做这些事。」
「问题是,制作这个人格资料的人不是天井吗?他既然是人格资料的专家,应该对藏身方针之中的窍门相当清楚才对吧?」
「知识跟技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事实上他似乎相当努力地隐藏行踪,但做法不够老练,因此还是被我抓到破绽。但妹妹们可不同了,她们可以将输入脑中的知识立刻转化为技术,所以最终信号的行踪比天井更难掌握。此外,金钱的流动也是一个原因。天井只要到店里买东西,就会留下纪录,但露宿街头的那孩子却可以完全不露踪影。哪一边比较容易追踪,答案应该很明显。」
「」
哪一边适合由一方通行来执行,不必想也知道。
一方通行的力量与其拿来保护他人,更适合去进行破坏。不,或许这已经不是技术或理论等层级的问题。
「啊,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御坂用手指指着女服务生。哇啊,御坂御坂的料理先来了。」
他没办法保护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保护他人。他根本无法想像,自己用超能力保护他人的画面。
「喔喔,御坂是第一次吃热腾腾的饭呢,御坂御坂感到好兴奋。好棒好棒,整个盘子都在冒着热气,御坂御坂不断凝视。」
这已经不是理论的问题,而是概念的问题了。他的力量无法拯救任何人,他所处的世界也无法让他拯救任何人。无法得救是家常便饭,获救反而是异常,这是他所处环境的第一条常识。
「可是,跟某个人一起吃饭也是御坂第一次的经验,御坂御坂回答。御坂御坂回想起来,听说用餐前应该要一起说『开动』,御坂也想要尝试那么做做看,御坂御坂提出自己的希望。」
如果他用他的力量拯救了某人,围绕着他的常识将彻底崩溃。「一方通行」将不复存在。救人的一方通行根本不是一方通行。甚至可以说,等于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所取代。
「是啊,没错。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我应该选哪边。」
一方通行自嘲般地喃喃自语。
他不是那个少年或少女。救人,适合做这种事的人除他之外还多得是。而且很不巧的是,那边的座位都已经被坐满了,没有他人座的余地。
他的力量不适合救人。
他的力量只适合杀人。
一方通行的脑海中,在短短的一瞬间,浮现出某人的脸。
「哼,尽量嘲笑我吧,臭小鬼。反正我只能选这边!」
接下来,他必须做出选择。从并排在眼前的信封袋中,选择舍弃一个。一方通行似乎放弃了挣扎,将其中一个大信封袋,拿了起来。
他拿了右边的信封袋。
装着人格资料随身碟及笔记型电脑的信封袋。
他决定保护那个名叫最后之作的人造少女。
从这一瞬间开始,一方通行想必不再是一方通行了。
为了保护他人,挺身而出。为了帮助他人,有所行动。为了拯救他人,全力以赴。「不适合」这样的字眼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件事了。凡是对他有所了解的人看见了这一幕,想必都会认为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或者大喊「说这种话的一方通行一定是冒牌货」。
他的选择,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甚至可以说,他失去了身为一方通行的所有存在意义。
不再是任何人的少年,虚弱无力地自嘲道:
「要笑就笑吧,看来到了这地步,我依然希望获得救赎。」
「好吧,那我就为你大笑一场吧。」芳川凝视着少年说道:「在你的心中还残留这样的感情,确实是一件值得令我带着笑容献上祝福的事情。你就安心地证明这件事吧,你的力量也是可以用来拯救重要之人的。」
一方通行没有答话,他拿着装有随身碟的信封袋,转身走向门口。所以我讨厌这个天真的女人,他在口中如此喃喃自语。接着,他朝着芳川说道:
「既然我答应为你们研究人员办事,你可得准备好令我满意的报酬。」
「没问题,那孩子的**调整就交给我来负责吧。」
芳川桔梗如此回答。少年的背影没有再说任何话,就这么走出了研究所。
2(Aug.31PM06:00)
在空无一人的研究所内,芳川桔梗松了一口气。
一方通行在这个紧要关头来访,可以说是奇迹般的幸运。事实上,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学园都市将无可避免面临瓦解的命运。
既然一方通行选择了寻找最终信号,那么落到芳川手上的任务就是「揪出天井,逼他吐露病毒程式码」。但是,她决定留在这里。与其东奔西跑进行不拿手的追逐战,还不如自己解开程式码比较快。
但是,
病毒程式码在庞大的人格资料中不知道藏匿着多少串,想要把它们全部都找出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何况不小心删除了正常程式码也会产生问题。如果是记忆类的程式码,还只是丧失记忆而已,但如果让自律神经类的程式码受损,最终信号将会没命。
「呼。」
芳川将脸从资料列印用纸上拾起。刚刚虽然在一方通行面前讲得很轻松,但对最终信号的**进行重新调整可不是件好办的事。问题不在于技术层面,而在于芳川的立场。
这间研究机构的「实验」只是遭到冻结而非永久终止。换句话说,必须做好随时可以再度展开「实验」的准备工作。在一介研究人员的决定下,让身为妹妹们控制核心的最终信号获得自由,根本是无可容许的行为。一旦做出这种独断的行动,她势必要为此背上责任。
芳川只是天真而已,并不善良。
举个例子来说,当初「实验」的最后一刻,将近一万名妹妹们全部联合起来操纵全学园都市中的风力发电螺旋叶片,妨碍了一方通行的攻势。如果当时她透过最终信号对御坂网路送出停止信号,就可以阻止妹妹们的行动,但她没有这么做。
然而,芳川没有阻止妹妹们的理由,并非希望妹妹们能够活下去。她的出发点并不是那种「善良」。她只是害怕如果出手干涉「实验」中的妹妹们,将对「实验」本身造成无法修复的伤害。也就是说,她只是「天真」地为自己着想。
「但是」
芳川桔梗下定了决心。
一方通行为了拯救他人而舍弃了自己的存在意义。这件事想必会在他心中造成重大冲击。「以自己的力量拯救他人」虽然是件既简单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却是他原本已经放弃的梦想。他本来甚至已经靠着「我只会杀人而已」这样的自嘲,为自己无可救药的人生找了个台阶下。
如果这时候的一方通行发现,他其实能够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他人。
那么,他一定会非常懊悔。
因为过去倒在自己眼前的那些人们,未免死得太没价值了。
他将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对这些人伸出援手。
但是如今,一方通行为了拯救一名少女,决定勇敢面对这个事实。芳川不忍心糟蹋他的心意。即使他现在察觉已经太迟,即使他现在已经无法回头,芳川还是不忍心糟蹋他的心意。
「到头来,我只是天真而已,并不善良。」
嘶哑地喃喃自语。没错,芳川并不善良。如果是真正善良的人,就不会向一方通行求助,让一方通行被迫背负上这么大的痛苦。真正善良的人不会依赖一方通行,而会选择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即使,那将会让自己陷入极大的困境之中。
但芳川讨厌天真的自己。
在人生的生涯之中,她希望自己至少能够善良一次。
「看来,轮到我毁灭自己了。」
芳川再一次叹了口气,拿着资料列印用纸,开始着手进行最终信号**重新调整的准备工作。这种冒着风险拯救他人的举动,根本不像是天真却不善良的她会做出的行为。事实上,她每次见到被雨淋湿的弃猫,心中都会感到不忍,但却一次也不曾将弃猫带回家饲养。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只有一次也好,她希望做出自己过去不曾做过的事。
3(Aug.31PM06:15)
他回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被大家称为一方通行的这个人,过去也有个有人味的名字。姓是两个字,名是三个字。非常像日本人的名字,非常平凡无奇的名字。
他并非从一开始就位居学园都市最强的地位。
一开始,大家只是认为他比周围的人强一点而已。
然而,树大招风。
而对他来说最大的灾厄,是他的能力比他自己所想像的还要强得多。
朝着他冲过来的同年龄少年们在一碰到他的瞬间,骨头就折断了。
教师过来阻止,教师的骨头也断了。
大人们对他群起围攻,结果也是全灭。到最后,警卫及风纪委员紧急赶来,彷佛正对抗着银行强盗,对着这个当时才十岁的孩子以各种超能力及新世代兵器展开攻击。但是,这些人也一样全灭。
而他,只是感到恐惧。
害怕遭到暴力对待的他惊慌地举起双手乱挥,就只是这样而已。
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是极为理所当然的反应。
但是,却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没有窗户的无人攻击直升机在空中来回盘旋,穿着机械钟甲如同机器人般的增援警卫,为了保护受伤的同僚而死守岗位。简直像是电视上常播出的怪兽电影情节。他就像一只被众人所害怕的丑陋怪兽。
于是他察觉到了。他那幼小的心灵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指尖一碰,人们就会受伤:自己心中有点不耐烦,人们可能就会送命。这场骚动如果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整个学园都市、甚至整个世界都将与自己为敌,最后可能一切都会毁灭。
为了避免「毁灭」,他必须将「感情」封锁在心中,不对任何人展现。坏的感情固然危险,好的感情有时也会带来忌妒,产生攻击性。
不伤害任何人的方法,就是成为一个不管受到他人如何对待皆能不动如山的人。心中的一点点不耐烦就可能让他人送命,所以不能有任何感情起伏。唯有成为一个像冰一样的人,才能避免自己的力量失控,危及他人。
但是,幼小的孩子在这时,就已经犯下一个极大的错误。
因为他的做法相反地也让他变成像冰一样「不管他人死活」的人。一个不管受到他人如何对待,也能完全不发一句怨言的人,一定是个对他人的人生完全不感兴趣的人。
他就在没有察觉到错误的情况下,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就这样,他勉强地避免了「毁灭」。
对他人完全失去兴趣的他,当场非常干脆地投降,让自己被关进了名为特别班级的牢笼里。但是,一个人内心的齿轮是无法轻易停止的。在他那不带任何意志,如水母般飘飘荡荡的深层意识之中,逐渐归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既然不能随便与他人产生争执,那就创造出一个不会产生争执的环境。
只要自己拥有够强大的力量,让他人认为与自己起争执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就行了。
只要自己不单单只是「最强」,而是「绝对无敌」。
或许这么一来,将可以不再令他人受伤,也可以不再令他人感到恐惧。自己将获得他人的认同。他那伤痕累累的内心如此期待着。
他没有察觉,这样的想法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伤害多少人。
「无聊」
一方通行走出研究机构之后,对于储存着人格资料的随身碟并不加理会,而是朝着当时与最后之作分开的餐厅飞奔而去。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但他认为最后之作在那样的状态下应该没有能力自行移动位置才对。
他在大街上狂奔。
顽强地残留在头脑深处的记忆残渣令他紧紧咬着牙关,不断狂奔。
没错,他已经获得了肯定。
即使没有变成「绝对无敌」,就算连「最强」也不是。
那个少女已经肯定他了。
的确,这或许已经太迟了。到了这个地步才想要改变什么,或许已经太迟。但是,他确实获得了认同。少女把他当成一个人,以平等、不带恐惧、站在相同立场的态度对待他。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当时心中所拥抱的某种感情。
而这种不想失去的心情,令他的内心感到无比欢喜。
似乎有某些东西,开始在改变。
似乎有某些东西,有希望获得改变。
即使明知道一切都已太迟,他也不在乎。
4(Aug.31PM06:32)
一方通行奔跑在大街上。
从研究所到餐厅,走路要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刚刚跟芳川桔梗对谈了许久,如今天空已经出现了晚霞。
一方通行在街上奔跑,并注意周围的声音。不知为何,一路上警卫特别多。仔细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个侵入者强行突破了学园都市的安全防卫网。
(这个人跟天井亚雄有关吗?这么说来,是「境外」的人委托他在最后之作的脑袋里塞入病毒?天井那家伙打算逃亡到「境外」去?)
一方通行用比一般机车还要快得多的速度奔跑在街道上,心中不停想着。
(不,如果那个侵入者的目的是为了协助天井逃亡,不应该引发这么大的骚动,让学园都市提高警戒。如此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事吗这么武断地下结论似乎也很危险。)
不论真相如何,如今找出最后之作比找出天井亚雄更重要。至于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关联的侵入者,就先暂时置之不理吧。
想着想着,他就看见了当初与最后之作分开的餐厅。
(可恶,早知道当时就把那小鬼直接带到研究所去了!)
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不知道研究所是如何看待最后之作的。害怕她突然遭到研究所「处分」而将她留在餐厅里,却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不过,如今再怎么咒骂也无济于事。不知道最后之作是否还待在店里?还是已经被赶出去了?一方通行朝餐厅奔去。
忽然间哗啦一声,
餐厅的窗户玻璃在眼前裂成了碎片。
「啊?」
一方通行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间餐厅的窗户面对着马路。马路上,站着一个身高将近两公尺,看起来像摔角选手的壮硕男人。这名穿着深黑色西装的壮硕男人,慢条斯理地由玻璃碎裂的窗口侵入店内。
店内传出了对话声,似乎正在争执什么事。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从店内响起,经过玻璃碎裂的窗口,来到马路上。但只有脚步声而已,看不见任何人影。简直像是透明人走过一样,鞋底形状的透明凹痕压在窗户玻璃的碎片上,发出声响。
这个透明人朝着与一方通行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途中,他撞到了一个身穿巫女服装、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那个奇妙女孩怀里的东西洒了出来。似乎是猫食之类的东西。由于袋口是开的,透明人被洒了一头的猫食。
一方通行正对这个人物的身分感到狐疑时,突然又有一名少年从玻璃碎裂的窗口跳出,来到马路上。
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少年。
「是那家伙!」
一方通行不禁张大双眼。那名少年就是当初为了拯救妹妹们而一拳将一方通行打倒,迫使「实验」遭到冻结的等级O无能力者少年。
少年朝着透明人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不过,在旁人眼中看来,那名少年与其说在追赶,不如说是逃命。不知为何,看起来像餐厅店长的男人及女服务生正在后面追赶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那间餐厅发生了这样的骚动跟那个臭小鬼有关吗?啧完全无法预测。那个笨蛋的确有可能蹚进这滩浑水之中。)
一方通行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走进餐厅里。时间相当有限,不能胡乱行动。而且凭自己的「速度」,先搜集完情报之后再追上去,也大可以追赶得上。
他走进了餐厅。
店里的模样跟中午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差地远了。面向道路的窗户全被打破。一张桌子被类似雷射光的东西切割成数块,翻倒在地上。餐厅里的客人们目睹这场骚动,似乎还无法恢复平静,每个人都站在远处看着撕裂的桌子,不断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仿佛是在看着一场小火灾。
一方通行的视线在四周绕了一圈。
店内并不宽广但却没看见令人熟悉的最后之作身影。
(喂喂,该不会真的被赶出去了吧?那个臭小鬼的状况应该是没有办法自己走出去才对。)
再次环顾四周,与一名女服务生四目相交。那是个体型娇小的少女,看起来几乎跟中学生没两样。一开始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一方通行。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忘记现在是营业时间了吧。经过大约三秒钟后,少女才终于回过神来,朝一方通行走近。脸上的服务业笑容多少带了点苍白。
「欢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位吗?ben店全面禁烟」
「我不是来吃饭,是来找人的。她应该还在这里才对。」
「咦?」
「年纪大约十岁左右,全身没有穿衣服,只披着一件淡蓝色肮脏毛毯的小鬼。三点左右曾经跟我一起到你们店里,有印象吗?」
如果要论能不能令人留下印象的话,恐怕再也没有任何模样能比最后之作的打扮更令人印象深刻了。所以一方通行并没有特别详细描述。他心想,这样讲应该就够了。
但是娇小的女服务生却显得颇为惶恐。
「呃啊抱歉,我不记得了。请问您知道她坐几号桌吗?」
「真的假的?难道这个年代做那种打扮已经不稀奇了?」
恭谨地低头道歉的女服务生脸上,逐渐由惶恐的表情变成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来她真的不记得了。
(啧,是因为这场骚动的关系?)
一方通行咂了个嘴。毕竟跟最后之作在这里吃饭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何况这里刚刚才发生了大骚动,因太过于惊愕而将「穿着奇怪的客人」忘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突然间便失去了线索。一方通行脸上显露出烦躁不悦的表情,娇小的女服务生似乎非常害怕,急忙躲进店内深处。
(现在该怎么办?是否该去调查监视器的纪录?)
一般来说,这类的影像纪录会经由网路直接传送给保全公司,店内并不会保存原始纪录档案。但如果拥有骇客的技术,就可以从外部窃取影像纪录
(不可能的,这里跟外界可不能相提并论。)
一方通行摇了摇头。
他完全没有骇客技术,何况在这个充斥研究机构及机密情报的学园都市,也不可能把安全系统交给一般保全公司负责。照理来说,学园都市内的安全系统应该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除非是极少数拥有异常才能的骇客高手,才可能找出连系统开发者也没察觉的「漏洞」进而入侵。
脑中想着这些事情的一方通行,此时看见两、三个作业员从店内深处走了出来。刚刚那个身材娇小的女服务生则躲在他们身后。
大概认为我在妨碍营业吧,一方通行心想。不过,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跟他们好好解释。一方通行的眼神中隐隐透出如薄刀般危险的光芒。
但很令人意外的,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性作业员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说道:
「你是那位披毛毯女孩的亲人吗?」
「啊?」
「三点左右来我们店里的那位女孩,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一方通行将男性作业员的话在脑海中转了几圈。当时的最后之作正因未完成调整的**产生错误运作,而出现类似得了热病的症状。她应该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才对。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我们看她一直趴在桌上,觉得不太对劲。服务生试着过去跟她说话,却发现她已经失去意识了,我们认为事态严重,于是叫了救护车。」
「这么说来,那个小鬼现在在医院里?」
「不,救护车还没来之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自称是女孩的亲人。他说女孩的病是定期发作的,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我们就把女孩交给他了。」
穿着白袍的男人。
一方通行紧紧咬着牙齿。或许光靠这些讯息还不足以下定论,但
「你想找那个女孩,要不要试试看跟那位先生联络?你知道他是谁吗?」
「用膝盖想也想得出来。」
他不屑地说道。
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一个,天井亚雄。吃午饭的时候,一方通行就目击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附近。更何况那个最后之作,怎么可能有什么「亲人」?
5(Aug.31PM07:02)
一方通行走出餐厅后,决定先用手机打电话给芳川。
「你说什么?最终信号被天井带走了?」
「我也是听说的,不是很确定。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病毒应该放着不管也会启动吧?为什么那家伙要把小鬼带走?」
追根究底起来,天井亚雄遗留在学园都市里就是一件怪事。既然他是因为害怕遭到质疑而躲了起来,理论上应该会赶紧想办法逃到学园都市外面才对。不管警卫或风纪委员的能力有多强大,也管不到「境外」的世界,他们的治安维持能力仅局限于这个城市里面而已。
「单以技术层面来看,天井是个一流的研究人员。『境外』应该有很多组织愿意冒着风险将他藏匿起来才对吧?」。
「是啊,我也想不透为什么。或许只是些很单纯的原因。」
两人沉默了片刻。
敲击键盘的声响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
过了一会,一方通行开口说道:
「据说天井那家伙带走最后之作的时间是四点左右。你认为他还留在学园都市里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如果是平常实在很难判断,但这次我们运气看来不错。」
「什么?」
一方通行将意识集中在电话上。芳川现在似乎正在进行一些作业,不时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有一个『境外』不明人士突破了都市警卫网,强行侵入都市之中。而且下午在第七学区的速食店附近发生大规模战斗,所以警戒层级在下午转为橙色警戒,如今已经变成红色警戒了。第二级警戒你应该听过吧?」
橙色警戒代表「可能有恐怖分子入侵状态」,而红色警戒则代表「已证实有恐怖分子入侵状态」。不论是哪一种,只要警戒令一发出,学园都市对外的出入口都将完全封锁。就连便利商店店长也会因无法获得商品补给而大伤脑筋。
如果在下午就已发出橙色警戒,那么四点过后才回收最后之作的天井,将没有办法离开城市。虽然不知道入侵的是哪个笨蛋,但看来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那家伙还在城市里面。这么一来他会在哪里?」
这段期间,芳川依然持续敲打着键盘。
「要把他找出来并不容易。不过,他应该会避免进入人群之中,因为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身上只包着毛毯的**少女,实在太醒目了。逃亡中的天井亚雄绝对不会希望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一方通行心想这确实有道理,但有个问题。今天是八月三十一日,大部分的学生都关在家里赶着暑假作业,整个城市简直跟鬼城一样看不见人影。
「你能侵入警卫机器人或人造卫星的监视系统吧?另一个信封袋里,不是装着以城市警备系统追踪天井亚雄藏匿点的资料?」
「机械式的安全系统并没有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么滴水不漏。你想想看,我们的无数『实验』都是在这种戒严体制下完成的哦?」
「」
「所以说安全系统只能当作追踪的参考情报而已。我追踪目标的主要方式是检查金钱流向。你知道吗?现在的纸钞上都装了IC晶片。」
「啊,我听说过。据说是因为彩色影印的伪钞太多,为了加以分辨才在真钞上装晶片?」
「其实装晶片还有另一个目的。只要将钞票持有者的个人资料纪录下来,就可以详细查出他的金钱流通情报。」芳川敲打着键盘说道:「在这个年代,只要使用信用卡或是以现金购买超过一千圆以上的东西,个人情报就会被窃取。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像那孩子一样过着露宿街头的生活,而且完全不花钱,就没办法追查出动向了。」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过去天井都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在逃窜?」
「基本上都是开车移动。似乎是将车停在公园或废墟中,睡在车上。但是洗澡、买食物及加油时会用到钱,所以没有办法完全隐藏踪迹。」
芳川持续敲打着键盘,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不使用旅馆之类的住宿设施吗?是否去过什么朋友的家?」
「我想,他恐怕找不到一个可以称为朋友的人吧。」
「看来是个跟我一样的废物。」
「当初执行量产型超能力者计划的研究所被迫面临关闭命运,由于那是私人研究机构,他身上因此背了不少债。就像倒闭公司的社长一样,一旦穷途潦倒,朋友也不再是朋友了。」
一方通行颇不以为然地咂了个嘴,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他现在应该无法逃出这个都市吧?」
「如果不敢面对盘问,恐怕连一个学区也逃不出去。」
「好,如果是这样」
一方通行说出了一个建筑物的名称。
芳川桔梗讶异地说道:
「等等真是奇妙。天井亚雄这段期间完全没有接近过那里。照理来说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应该就会是那里才对」
「第一个想得到的地方等于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当然不敢靠近。不过,人一旦被逼上死路之后,行动模式也会越来越单纯。」
一方通行露出了狡犹的笑容,沿着大马路迈步前行。
他的目标,是某个研究所的遗址。
当初进行等级5超能力者「超电磁炮」量产型开发计划的研究机构。
6(Aug.31PM07:27)
某个研究所遗址的旁边停着一辆跑车。
狭窄车内的冷气已开得太强,但天井亚雄的手掌却流满了汗水。
他以汗水淋漓的手,压着不断抽搐疼痛的胃袋。
本来他是打算进入研究所内的。由于研究所遗址内的建筑物依然保存完好,可以用来藏匿车子的角落多得是,瞒过人造卫星的摄影机应该并不困难。但是,如今的天井没有能力将围墙正门入口处的粗大锁链与锁头解开。
问题是,又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要稍微移动车辆,就有可能遭到盘问.而如果舍弃车子,将几乎跟**没两样的最终信号抱着在街上走,更是几乎可以肯定会被拦下来。
「可恶!」
真的是棋差一著,天井感到无比懊悔。本来在最终信号的脑袋里输入病毒之后,就应该要迅速逃到学园都市「外面」去的。学园都市敌对势力的成员正在「外面」等着自己。接下来只要遵从他们的安排潜逃到国外,凭着自己手上握有超能力相关技术,任何国家的任何研究机构都将非常乐意接纳自己。
没想到,最终信号在遭到病毒注入之后,竟然逃走了。
天井亚雄的「计划」在那一瞬间便开始土崩瓦解。
最终信号的**并没有调整完成,根本无法在培养器外长时间存活。搞不好在病毒启动之前,最终信号就会死亡。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状况,散布于全世界的妹妹们将不会被病毒感染。这么一来,任务等于是失败了。「敌对势力」绝对不会原谅这种事。届时他们别说是不会协助天井逃亡,甚至还有可能下达追杀令。
天井一定要把最终信号抓回来。而且更讽刺的是,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手边没有培养器,实在不算是达成目的。
这一个礼拜以来天井为了找出最终信号,可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发现最终信号不知为何,竟然跟那个凶恶的一方通行在一起。幸好趁一方通行离开的时候成功带走了最终信号,没想到现在却陷入这种窘境。
「」
天井亚雄转头瞪着副驾驶座。
**尚未调整完成的最终信号包着毛毯,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她全身大汗涔涔,呼吸非常微弱,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最终信号的脸上贴着几块电极贴片。从贴片延伸出来的电线,连结到放在她大腿附近的笔记型电脑上。
萤幕上显示着最终信号的脉搏、体温、血压、呼吸数等生理数值。这些数字及图表一般人是看不懂的但如果让看得懂的人看到,那个人一定会大感诧异吧。在这样的数值下,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
(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这么不巧!)
天井亚雄有非逃不可的理由。
他是量产型超能力者计划负责人,这个计划以常盘台的超电磁炮为蓝本,但制造出来的量产型复制人却仅拥有低等级性能,无法与超电磁炮相提并论。计划遇到瓶颈,研究所被迫关闭。背负庞大债务的天井此时幸好遇到了救星,那就是一方通行的等级6绝对能力计划。
但是,连这个计划也遭到几乎永久性的冻结。
天井无力偿还债务。
学园都市已经没有他能待的地方了。他所拥有的东西,只有庞大到足以买一艘潜水艇的惊人负债。量产型超能力者计划的研究机构与等级6绝对能力计划的研究机构不同,乃是私人机构,这是他被逼上绝路的最大理由。如果想活下去,只能丢下债务跑路。
所以,他与神秘的危险组织搭上了线。在这样的状况下,如果惹恼了对方,绝对将死无葬身之地。天井亚雄可没有乐观到认为自己被夹在学园都市及敌对势力中间,还能保得了性命。
(可恶!可恶!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这种状况!)
天井在狭窄的跑车内捶打着方向盘。
逃走的最终信号终于在今天抓回来了。但很不巧的是警戒层级变成橙色,接着又变成了红色,令他完全没机会离开学园都市。而且最终信号的身体状况比预料中还要差,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在病毒启动前没命。
(拜托你,拜托你!再一下子就好了,只要撑到病毒启动就行了!)
天井知道有好几个地方,能够取得为最终信号调整**的设备。但因为警戒层级提高到红色,整座都市里到处都设置了盘查点。带着一名只包着蓝色毛毯的**少女,是无法通过盘查点的。更何况这名少女是人工制作,根本没有登录ID的量产型复制人。
别说是逃到学园都市「外面」,甚至连移动到下一个路口都没办法。现在的天井亚雄只能待在狭窄的车内发着抖,将一切命运交给那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启动的病毒。
忽然间,挡风玻璃前方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
「!?」
天井反射性地将原本望着方向盘的视线瞬间抬起。但那原来是跟警卫或研究人员这些追兵毫无关系的一只乌鸦。一只深黑色的乌鸦由右至左飞了过去。
「啊」
然而,天井却瞪大了双眼。
前方什么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是一片无人的街景,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会令天井亚雄感到害怕才对。由第三者的眼光看来,或许会认为天井是惊惧得无法镇定心神而看见幻觉了。
「啊啊」
但是,天井的视线根本不是望向前方。
他看的是后照镜。
看着那块映照出后方景色的小小镜子,天井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眼珠的瞳孔部分不断晃动。全身汗如雨下,宛如覆盖了一层薄膜。指尖不停颤抖。
后照镜中,映照出一名少年。
少年从天井所乘坐的黄色跑车后面,一步步慢慢逼近。
浑浊、炽热、疯狂、纯白的等级5超能力者。
「呜啊!」
奇妙的声音由天井的喉头传出。
事实上天井并不知道一方通行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但是不管一方通行想做什么,都是极度危险的事。
一方通行毫不迟疑地朝着天井的跑车走来。
天井望向副驾驶座上的最终信号。
如今的最终信号脆弱得就跟雪的结晶一样。虽然不知道一方通行想要做什么,但如果将最终信号交到那怪物手上,恐怕不消一秒钟就支离破碎了。
绝对不能把最终信号交给他。
既然如此,只能对抗那个怪物了。
(问题是,要怎么对抗?)
白袍的口袋里放着,但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对付那样的怪物。以活生生的**对抗那家伙,就像跟蓝宝坚尼跑车比赛马拉松,跟九〇式战车比赛拔河一样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