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咽离愁(1 / 2)

 夏日天长,一点残阳西挂,余晖似金光笼罩林府,更有些天宫云霄之感。

晚风轻轻地吹着,吹散了白日的闷热,送来淡淡的清香。

黛玉脸上的笑,比夜间盛开的玉簪花还好看,微微的羞涩,像是白瓣儿泛红丝。

“三爷,四哥的丹青真好呢,画得我就像是真的一样。”跨进饭厅里,黛玉轻快的声音有些喜悦,都说别人是大家,真正的大家可是低调的四哥呢!能将西洋油画的技法运用得这般娴熟,画得这样栩栩如生,真是少见。

而且,四哥画的可是她呢!想一想,好得意啊!

康熙闻言有些兴味地道:“哦?老四还会画画?朕怎么没见?”

胤禛忙道:“儿臣当以学业为重,琴棋书画不过是消遣,不敢污了皇阿玛的圣眼。”言辞恭敬,却又小心翼翼。

康熙点点头,笑道:“好了,快来吃饭罢,朕批阅几本奏折,也饿得慌了。”

皇帝吃饭,不与人同桌而食,因此康熙在上席,胤禛在右边侧席,林如海父女在左边略下席用膳,席间倒也无话。

黛玉却不禁心中哀叹,这就是父子天伦,在皇权之下,竟是冷淡至此!

寂然饭毕,黛玉看不过康熙与胤禛这样的父子情,早下去歇息了。

康熙却与胤禛以及林如海三人在书房中议事,待得三更方歇息。

康熙年年都往承德行宫避暑,今年南巡,不过半个月光景,就很是不耐烦了,幸而林家构筑清静透风,处处碧浓,冰块更是流水价似的送进来,吃着江南特有的菱角瓜果等物,风送幽香,倒也沁出丝丝凉意,方消散了些暑气。只是康熙享福至此,却加剧了林家大笔银钱支出,却又都是后话了。

康熙南巡亦带了七八个儿子同行,然只有胤禛陪同他居住贾府,一则,胤禛沉稳内敛,生性沉默寡言,是为膀臂,又不生是非;二则,自从佟佳氏薨逝,胤禛生母德妃只顾着四岁的幼子胤祯,不肯教养胤禛,康熙便多疼些儿。

胤禛在宫中,也只与敏贵人生的十三阿哥胤祥极亲密,如今与黛玉又十分契合,颇有兄长风范,难得见到他展颜而笑,气宇温和,因此康熙白日里若是四处游玩,必定留着胤禛在林府陪着黛玉。那黛玉天资灵慧,言语又直率,每每书画诗词之精,竟不比胤禛逊色,两个不免每日里斗画争词,倒也十分乐业。

天气炎热,蝉鸣幽幽,花柳倩态,康熙午睡,林府上下一片寂静。

黛玉端着一碗绿豆汤轻巧地走到胤禛所居的小院,悄声细语地唤道:“四哥!”

轻声细语,似幽谷黄鹂儿圆润婉转,十分娇嫩。

纱门吱呀一声打开,胤禛皱眉道:“大热天,暑气未散,你过来做什么?仔细身子弱,又中暑。”

“雪雁熬了绿豆汤,我尝着好吃,已经用冰块镇过了,给四哥送一碗来,解解暑气。”端着白碗盛着碧汤,黛玉粉面如玉,香汗微微,笑得很开心,虽然胤禛语气生冷,可是他还是关心她啊!

不知道为何,也许,同是没有娘的人罢,她喜欢跟着他亲近。

胤禛闻言怔了怔,心中涌起一种感动,忙让了进来,一手接了雕漆托盘,一面脸上却隐隐一丝怒气:“丫头都到哪里去了?让你亲自送来?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可担当得起!”

黛玉却倒着后退两步,笑道:“是我自个儿送来的,四哥不许骂她们!”

说着一溜烟往自己院落中跑去,轻快的声音洒落下来:“回头让人送冰块来!”

胤禛看着她曼妙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

他小时候曾被康熙责罚,盛暑跪着请罪,烈日炎炎下最终不支倒地。从此以后他最是怕热,每每初夏至,他也是汗流浃背,喘息艰难。虽然这几年他练功有小成,极力压抑,可是依然奈何不了怕热之症。

这件事情除了十三弟胤祥之外,旁人很少知道,可是如今却让黛玉发现了。

她年纪虽小,可是很细心,很贴心。

小小一碗绿豆汤,用料丰富,颜色清透,很香,很纯,吃在嘴里,化在舌尖。

一抹不让烈日的暖意,油然而生,就如绿豆汤,炖在炉子上,越来越浓。

大块大块地冰块送了过来,丝丝白气,就像是心情氤氲。

呀!这样的人儿,竟是上天送给他的仙子么?为何竟是这样体贴入微?

晚上胤禛陪伴康熙左右的时候,却见黛玉眼睛红红的,神色颇为委屈,不觉一怔,轻声问道:“怎么了?”

黛玉眼眶登时更红了,长眉纠结着淡淡愁绪,眼角却沁出一丝儿晶莹来。

见到黛玉默不作声,只是静静流泪,玉承明珠,花凝晓露,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胤禛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林如海叹道:“今儿个贾府打发的人带着她外祖母的信已经到了,信里头的意思儿,就是老人家多年没见敏儿,如今对玉儿想念得很,执意要玉儿过去陪伴着老人家。只是玉儿说她尚在孝期,又要伺候父亲,不肯过去。”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黛玉低声啜泣起来,百般不舍。

说得胤禛心中立即亮堂堂的,也有些不忍她父女分别。

沉吟了片刻,方对黛玉柔声道:“虽说那是外人家,只是你去了京城里,四哥和皇阿玛必定护着你周全的,再不叫人欺负了你去。你原是极懂事的,怎么却不为你爹爹着想一番?他如今做的是江南道的盐课御史,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他们不敢对你父亲下手,然你却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原是你父亲的命根子,你父亲一心一意要保护你,便有了后顾之忧,岂不是两面失策?”

一席话如同雷鸣电闪,煞是掀起黛玉心中一阵波澜来,震惊地看着父亲,为什么,她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