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恍然醒悟,说:“说得对,继忠,你就替朕好好地与他谈,朕相信你。”
王继忠说:“谢谢太后,太后,你要养好身体,等和谈成功了,你才精精神神地接见宋国的使者。”
萧绰笑道:“好,朕知道了。”
王继忠告辞出来,萧绰精神一下子好多了,康延欣做了羊乳粥送过来,萧绰吃了一碗。
见萧绰吃了东西,康延欣喜出望外,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韩德昌。
韩德昌非常高兴,忙跑来见萧绰。
萧绰已经下地,在营帐内走动了。韩德昌又惊又喜,说:“你怎么下来了?”
萧绰道:“吃了一碗粥,浑身有劲了,难怪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真的一点不假。”
韩德昌心疼地看着萧绰,说:“几天水米不沾,哪里吃一碗粥就补得回来的,快上床休息,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萧绰说:“德昌,你坐,陪朕坐着烤烤火,朕都睡了几天了,背上都快长疮了。”
韩德昌听萧绰这么说,便扶她在火炉边坐下来,自己坐在一边。
二人都不说话,静静地向着火,但都知道对方有很多话要说,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最后还是萧绰先说了话:“你是不是感到失望?”
韩德昌看了萧绰一眼,说:“你怎么这么说?”
萧绰说:“萧挞凛的死,责任在朕。”
韩德昌说:“不,是他自己太骄狂,怨不得别人。”
萧绰痛苦地摇着头说:“不,是朕害死了他,我应该早点听你的,不让他代理这个元帅的。”
韩德昌说:“不,这与当不当元帅没有关系。”
萧绰说:“朕也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韩德昌不做声,想起了耶律斜轸。
萧绰见韩德昌不做声,眯着眼睛,皱着眉,思索这什么。萧绰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她自己也想着同样的问题。便说:“想你二哥了?”
韩德昌说:“不能不想他呀?”
萧绰说:“朕也在想他,想他的临终之际的忠告。”
韩德昌说:“我想二哥若在,我们绝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萧绰说:“是朕太执拗了,没有听从他的忠言,执意要让萧挞凛做全军统帅,不仅没有没能让萧挞凛扬名,还害了他的性命,真是不该呀。”
萧绰说罢,又流出泪水。
韩德昌说:“太后不是固执,是不服二哥,是想证明他是错的,你为什么对他误解这么深?为什么不肯原谅他呢?”
萧绰半晌不说话,泪水恣肆地流下来。
韩德昌看着萧绰,又心疼起来,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好在我们到现在,虽然,受到一些损失,但几十万将士还在,最精锐的皮室军没有什么损失,现在,我们有压力,宋军更有压力,我们已经快兵临他们的都城,只要我们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再通过王继忠逼迫宋国与我们签订和约,我们就可以从困境中解脱出来,这也是二哥临终前嘱咐我的事。”
萧绰抬头望着韩德昌,说:“耶律斜轸是这样说的?”
韩德昌说:“是的,他说南征需要你亲临前线,有你在契丹无忧。”
萧绰听了,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说:“可惜朕没听从他的忠言,险些误了大事,是朕的心胸太狭隘了。”
韩德昌说:“太后不要自责,要振作士气,就要先振作自己,只有你站起来了,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萧绰十分清楚自己的责任,她的身后背负着几十万人的生命,她要安全的把他们带回契丹去。她还背着整个契丹的命运,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她身后的这几十万人意味着什么,失去了这几十万人,契丹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别说宋国,就是高丽、西夏,女真都可以欺负它,蹂躏它。因此,她必须竭尽所能地保护好这支军队。
第二天清晨,萧绰出现在朝堂上。众臣朝拜已毕。萧绰看了看堂下的百官,只见这群平时趾高气扬的大臣们都耷拉着脑袋,精神萎靡,神色疲惫,面色忧郁,像生了病的瓜秧。
萧绰说:“众位卿家,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打到汴梁去?哪位卿家愿意去?”
半天没有一个人回应,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人。
萧绰笑了笑,说:“怎么?都胆怯了?不敢攻打汴梁?”
耶律老君奴说:“太后——”耶律老君奴没有说下去。
萧绰说:“怎么不说了?”
耶律磨鲁古说:“太后,我军现在很疲惫,恐怕攻不下汴梁城。”
萧绰抬头看了看群臣。群臣中立刻就有人附和耶律磨鲁古,说前面有黄河阻挡,后面残敌尚未肃清,不能攻打汴梁。
萧绰叹道:“可恨老天爷呀,你怎么这么早夺去朕的左膀右臂,如果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哪怕有一人在,就不会这么畏畏缩缩的,朕何患之有?”说罢,竟哭了起来,谁知这一哭竟触动了萧绰的痛处,想起二人在时,契丹是多么强盛。自他们去后,契丹人才凋零,现在萧挞凛也死于弩箭之下,以后还能依靠谁呢?真是痛彻心扉,不禁嚎啕痛哭。
众人见萧绰如此伤心,也都想起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来,想起近来所打的窝囊仗,也都哭起来。
韩德昌见了连忙对萧绰说:“太后,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要稳定人心。”
萧绰立即收住泪水,说:“诸位卿家,朕今天有些失态了。”
只听见萧排押说:“太后不要烦恼,臣虽然无能,但臣愿意率领一支人马,攻打汴梁。”
耶律课里大声说:“也算臣一个,臣愿意和驸马一道直取汴梁。”
萧绰看了,笑道:“朕刚才说攻打汴梁,是想试一试诸位的勇气,现在攻打汴梁还为时过早。诸位卿家,自我大军南征以来几个月了,我们一路斩关夺隘,克敌无数,攻下城寨数十座。宋军闻风丧胆,闭关自守,战战兢兢,不敢应战。我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我现在已经到了黄河边上了,饮马黄河,朕平生所愿。现我们陈兵黄河北岸,虎视宋国都城,威风不可一世。而宋国君臣此时在干什么?朕告诉你们:他们在瑟瑟发抖。”
萧绰的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萧绰接着说:“是的,我们遇到了一些小困难,粮草补给困难,士卒疲惫,但这些都是能克服的,我们运输线还是畅通的,士卒疲惫,我们可以轮休,从今天起,全军分成两班,轮流休整,蓄养士气。出征以来,我们也有一些损失,那算什么?不过是老虎身上掉下几撮毛而已,它的利爪还在,坚硬的牙齿还在,一声长啸,百兽蛰伏。诸位卿家,都打起精神,我们要对得起我们契丹这只猛虎的称号,后面还有硬仗,恶仗要打。”
萧绰说完,立刻迎来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萧绰站了起来,走出大营,耶律隆绪问:“太后要到哪里去?”
萧绰回头对萧排押说:“萧元帅,朕要到各营寨里走一走,请在前面带路。”
耶律隆绪说:“太后——”
萧绰没有听耶律隆绪说什么,举步就走,萧排押只得在前面带路,一个营寨一个营寨的巡视,慰问士卒。
士卒们见了皇太后,皇上亲自前来慰问,大受感动,不禁高呼“万岁。”一营高呼,引起其他营寨高呼,又引得全营高呼。契丹大军扎营几十里,一时间几十里黄河岸边,响起了:“皇太后万岁,皇上万岁。”的高呼声。
宋军听了如此响亮的呼声,惊恐地看着契丹军的营寨,面面相觑,两股战战。
萧绰见士气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心里十分高兴,巡视了一天营寨,回到大营,累得几乎迈不动脚步,靠在座椅上,依然很兴奋,不停地和韩德昌说话。笑着对韩德昌说:“大丞相,现在士气看起来还不错,朕相信,休整两天将士们又会生龙活虎,朕要与宋军再打一仗。”
韩德昌说:“太后说的对,必须打一仗,而且要打好这一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绰说:“你想什么时候打这一仗?”
韩德昌说:“宋国的皇帝还在路上徘徊,臣想等他来了澶州,打这一仗。”
萧绰说:“跟朕想到一块了。”
韩德昌说:“那我们这两天就等他来,让将士们休息两天。”
萧绰说:“说得对。”
韩德昌说:“太后也要休息,都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萧绰看着韩德昌,说:“好吧,你也回去休息。”
韩德昌起身告辞,萧绰目送韩德昌出门,眼睛又花了,一行热泪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