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兄长,你终于醒了!”
“茹儿,”方兴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少女臂弯,略显尴尬,“现在是什么时辰?”
“太岳山神开眼,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时辰,可把茹儿担心坏了!”
“哇”地一声,方兴突然扑进茹儿怀中,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哭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茹儿不知他出林后都经历了些什么。可自从方兴主动请缨要出林探查那刻起,茹儿悬着的心就始终没能放下。
当他神志不清、一身血污,被白马驮回彘林时,茹儿害怕极了。那一刹那,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她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却只是僵硬地伏在马背上,手上犹紧紧拽着指路司南。
“贤侄,出了何事?”赵叔关切地问道。如今,他对这少年态度大变,连称呼都改了。
“爹他……”
“方武兄弟如何了?”
“爹为了救我,被……被鬼子射死在溪中也!”方兴痛哭失声,短短一句话竟哽咽数次。
赵叔听得噩耗,也只顾顿足捶胸,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前,方兴虽然懦弱胆小,但茹儿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而如今,眼见他渐渐有了勇气和担当,反倒遭此大难而泣不成声。
她心如刀割,只能不住软言慰谕这个大男孩。此时此刻,方兴再没有亲人,成了孤儿。至于爹爹,他也失去了景仰的义兄,世间唯一的知己。
又哭了一阵,少年猛地窜起。“来不及也!”他拭干眼泪,目光坚定。
“什么来不及?”赵叔强忍忧伤,咬牙问道。
“彘林之外,已然聚集数百赤狄鬼子,他们很快就要进林搜查。”
“娘的,这些土匪毁了赵家村还不够,竟如此赶尽杀绝!至于么?”赵叔骂骂咧咧。
“鸣镝何在?”方兴一个轱辘翻身,四处寻找着些什么。
“那是?”茹儿不解。
“哨箭,爹殉难前给了我一支箭,有了它便可……”他警惕地看了一眼人群,没有继续往下说。
“可是你在马上紧拽着的那支箭?上面全是血迹,我还以为是你的血,吓死茹儿了。”
“对对!那箭何在?”方兴眼睛放光。
“我道是无用箭矢,随手一扔,丢到地上。”茹儿很是内疚。
“速速替我取来!”方兴强打精神道。
不一会儿,茹儿果真又把那支鸣镝找到,交到方兴手中。少年仔细擦拭上面的血迹,睹箭思父,止不住泪如雨下。
赵叔仔细端详那箭,满腹狐疑:“这是赤狄鬼子所用之哨箭?你要他作甚?”
方兴又哽咽了起来:“家父遗言,此物有大用,不过得先……”
他刚要对赵叔耳语一番,没曾想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色身影,趁他不备抢走那鸣镝。方兴一回头,来人正是二癞子。
这无赖又开始表演:“哼,这哨箭可是玩意儿,乃是通风报信之用,这崽子是想让鬼子知道我等身处此处也!”
方兴本来神志恍惚,被如此混淆黑白,突然语塞。
“快把箭还回来!”茹儿怒从心起,赶紧上去抢箭,可她一个女娃,哪里夺得过二癞子。
“方家贤侄,这其中究竟有甚么紧要?”赵叔满腹疑惑。
“是卫巫,”方兴压低声音,只让茹儿父女听见,“爹说赵家村里的奸细乃是卫巫,我等找到庇护所之前,务必要除掉卫巫。”
“卫巫?”赵叔面露惧意,这两个字让他色变。
“赵叔可知其中缘故?”
赵叔摇摇头,小声道:“卫巫为祸天下于国人暴动之前,我年纪尚小。彼时村民大多还住在赵邑,据说也是因卫巫之乱,才避祸迁居到赵家村的。”
方兴低声问道:“你说这卫巫,可会是那死人脸巫医?”
“不可能罢,”赵叔不甚确定,“虽说他也会些法术,但当年卫巫肆虐之时,他还是个普通人家孩子,没什么能耐。”
“那他后来竟如何成为巫医?”方兴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