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家女子(二)(2 / 2)

留年 何方雪 0 字 2021-07-07

我在释放自己清幽绵长的歌声的同时,眸光流转,眼神含笑。轻纱遮面,半是因为身份,半是因为那句“犹抱琵琶前半遮面”。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白纱,反而等能激起人们的一探究竟的**。

“狂啸当歌相知最难忘

滚滚长江滚烫依旧在胸膛

狂啸当歌何妨惊涛裂岸不枉”

木栈道已走到尽头,我袅袅婷婷地放下手中的烛台,俯身坐在了栈道上。幽幽跳跃的烛光照亮了裸露的双足,隐去了轻纱之上的那双眼眸。我轻晃脚尖,歌声不断:

“脱口成句意短情且长

千杯不醉只醉月光

会心一笑不必讲

对看一切都雪亮”

目光不经意一瞥,瞧见围墙上似乎有个黑影。是谁?朗也?还是程落枫?程落枫不会武功,应该轻易爬不了那么高的围墙。那是朗也吗?好端端的干嘛跳上围墙看,要是踩坏了我种在围墙边的那几株小雏菊,可饶不了他。

“赤手空拳心机里攻防

铁臂铜墙也敢碰撞

今生不枉这一躺

烈火烧出凤凰”

歌声持续,台下却有了些微的骚动。正不知所谓时,眼前冷不防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烛光随之被带起的风搅得一阵不稳,我虽然未曾停下歌声,心里却是被吓了好大一跳。

“心里交战这一仗心的战场

一场之战一起上”

那人长着一个很大很长的脑袋,穿的倒是一派奢华。他看着我,笑得脸上一阵抽搐。我有些迟疑,该不该立刻走回舞台去。在这个当儿,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得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周围的人纷纷叫嚣,我心头一紧,正要起身,他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涎笑着要来揭我的面纱。

“痛快一场谁怕夜长

狂啸当歌相知最难忘”

我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还没回神,目光却瞥见他又改为要抓我的脚。心里懊悔自己没考虑周全,没提防有些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脸面,暗暗叫糟之时,只听得那人一声哀嚎。我赶紧翻身站起,见那人已被朗也反身扭住胳膊,边叫边跳地被迫往外走。

“滚滚长江滚烫依旧在胸膛

狂啸当歌何妨惊涛裂岸不枉”

刚刚这一混乱,惊动了周围几桌客人。瞧见云娘已过来笑着安抚,乐师们也很有默契,曲乐未被*扰分毫。我一边端起烛台,唱着渐入尾声的歌词:

“一直和这一刻在何方这一杯我先干

为你受过伤是我的勋章”

目光一跳,看到围墙上那黑影竟然还在。朗也不是刚刚把那个猥琐男人拖出场去了吗?看来不是朗也,那身影从开始到现在未动过分毫,黑黝黝的身躯佛如一座雕像,看的我心里微寒。

不过现在不是探讨为何有人坐在围墙之上的时候,我盈盈转身,莲步轻移,而园子里的小厮丫鬟们人各拿火折,随着我每进一步,依次在木栈道及舞台边沿重现点起灯笼。裙裾拖尾过处,便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多少的悲欢都尽付笑谈

今夜这月光先喝光”

曲终回台,我俯了俯身谢礼。台下恢复光亮,掌声伴着叫好声传来,更有人大声喊着“再来一首”。我不以为意,朝乐师们点了点头,他们会意,鼓声响起,一阵动天。

虎子和一个园子里的长工一起推送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鼓从后台走出,大鼓安置在一方长宽约三米的木轴基台之上,四方基台边缘,点着几十支纤细莹白的蜡烛。我踩着大鼓背面的小阶顺道而上,台下一阵哗然。

我站在鼓面上,素手一拉,掀掉了罩在身上的白纱斗篷。轻质的白绢在我手中滑落,如丝般倜傥,如落雁般优雅。

基台边加在一起足有几百支的蜡烛,照得我一身明晃透亮。双臂裸露,只有在手肘部用两束与红底银花的旗袍同色系的缎带缠绑,先前的紧身旗袍现少了腰部一截,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闪亮耀眼的五彩珠串,贴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段白皙紧致腰身,从胸部下方一直垂过胯部,下坠在旗袍裙裾上,犹如美人鱼身上那印着月光冷艳绝美的鳞片。腰下的群袍只到膝盖,膝盖之下是长及拖地的百褶丝绢衬裙,一如美人鱼那飘零摆动的尾鳍。

看清我打扮的人倒抽口气,纷纷叫出声来。掩在面纱之下的嘴角微微一勾,眼神勾魂摄魄、妖魅地扫过全场。在斗篷坠地的同时,足尖使力,轻轻敲打着鼓面。双手和着脚上的动作及随之而起的鼓声,变幻起姿态各异的花式。

扭动腰肢,摆起胯臀,紧致束裙下的双腿或提或收,雪臂时展时转,身体的摆动带起衬裙的翻飞和彩珠的飞转,乐师们的琴音瑟鼓一直追着我的舞步、和着我脚上的鼓声。

这是结合了现代肚皮舞和风都草原特有的马蹄舞改编的舞蹈,是我和郝磊他们族里那个善舞的姑娘一起研究编制出来的风情之作。饶是那个大胆直率、不拘小节的草原姑娘,在我们一起跳完这支舞后,也微微有些不自然,坚决不在第三人面前跳。

至于合舞的曲子则是周杰伦的《蛇舞》,洋溢着印度风情,火热、撩人、大胆、性感,我一个快速转身,俯地身子,左腿微屈,右脚笔直向前,将身子慢慢靠近右腿,手臂依势舞动,然后身体猛然向后躺,背贴在鼓面上,头恰好伸出鼓去,微微下垂。一头松松挽着的青丝便顺着鼓身倾泻而下,尽数散开。

场面再次热闹沸腾,我垂着头倒看着台下,有好多人都已站了起来,涌向舞台边缘。我得意地一转眸,借着自身的一点武功,一个鲤鱼打挺从鼓面上翻身跳起。

曲子未完,我柔和地扭动身子,点缀在身上的五彩珠子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脚击拍鼓面发出低沉而浑厚的声响。我扭胯、抖肩、提腿、旋转、翻飞,恍如与舞台结合成了一体。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与“妖魅”这个词挂起钩来,可今夜,在这个已然被我点燃了的舞台上,我每一次目光流转,都感觉到那个一直潜伏在身体里的妖精复活了。她控制住了我的全部意志,我就如一只全身关节灵活无比的提线木偶,由着她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抛媚眼、如何笑眼含情、如何顾盼生飞。

而身体上的动作则越发娴熟、越发灵巧,动感的舞姿、妖娆的身躯,重心随着舞步到处移动,腰胯平行着鼓面划不同的弧线。

身体的越来越兴奋带动了我的思维,那个复苏的妖精似乎钻进了我的脑袋,与我结合成一体。那种充实之感,来自身体,来自思维,好似她本就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体。

我忘情地旋转,青丝环绕、裙裾翻飞,一个漂亮的花式动作收尾,舞台幕布开始慢慢滑动,在魅惑的舞台正中,在渐渐昏暗的灯光之下,我傲然独立,风撩面纱,夜扯裙角,睥睨着台下芸芸百态,笑得犹如一支怒放罂粟,是诱惑也是邀请,似妖魅也似不食人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