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族灭(1 / 2)

 过了不大一会儿,赵巨炎的气就消了。()原来张随最爱跟人作对,以前他在首阳山上学艺之时,赵巨炎已将生意做的兴隆旺盛,每次回山看师傅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然后又带着张随送他的一肚子气下山。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赵巨炎道:“马上就该过年了,我先去趟周家口的钱庄办点事,随后就回山跟大家团聚。事情比较紧急,我不能多耽搁,”,一指那小厮,“这个小厮你帮我照顾一下,给我把他带回首阳山去。”

张随急道:“让我带着他?二师兄,你不用这样报复我吧?”张随在外一向独来独往,自由洒脱,如今听说要他带着这个木木呆呆的小厮,可真是吓了一跳。

赵巨炎叹口气道:“这孩子是我一个大主顾的族侄,要在我这里当学徒,我怎么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这人呆呆笨笨的,实在不堪大任。这次周家口的事情十分紧急,只怕有了闪失……这人同我关系极大,我先将他交付与你,你可千万不能疏忽,赶紧带他上首阳山,听见没?”

张随看赵巨炎神情不似玩笑,心想:“二师兄家大业大,若能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在意,定然是关系重大。”于是说道:“二师兄,你专心去处理你的事情,他就交给我吧。”

赵巨炎出了口气说道:“这样我便放心了!这个孩子叫名叫韩林,老实巴交的,也耽误不了你多少事。”

张随既是应了下来,自然言出必践,三人便就此暂别。那小厮,名叫韩林的,看到赵巨炎离去,有些闷闷不乐。张随看他不开心,心想至少应该让他开心一点,才能对得起二师兄的嘱托,问他:“你想吃什么啊?”韩林转过身来,摇摇头,不说话。张随这才第一次近距离看韩林,此人还是木然的神情,眼神之间却有难以掩饰的忧伤。

张随一愣,心想:“他可能是恨自己不争气吧,生在一个大家族却没有优秀的天资。”又想:“我得开导开导他。”于是对韩林说:“我们首阳山就在洛阳城旁边,不如我们先去古都洛阳转转,随后再回首阳山不迟,反正我二师兄也要过几天才能回山。你说如何?”韩林一听说有好玩的地方,好像高兴了一些,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雇了一辆大车,沿官道疾驰,当天中午就来到了洛阳。洛阳城地处中原,繁华熙攘,各朝各代多建都于此,旧称“神都”,不同凡响。张随在洛阳边上的首阳山长大,对这里不知有多熟悉,置身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元宵灯会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张随重新雇了一辆马车,带着韩林流连于城内城外的特别之处如龙门、白马寺,却见韩林始终提不起兴趣,不由气馁,没好气地问:“洛阳好玩么?”

韩林“嗯”了一声,还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却是多了一层焦急,不时向东看。

张随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要去茅房啊?”

韩林急道:“不是!”他垂下头去,说:“我想去东湖……滑冰。”

张随愕道:“东湖?”

东湖在洛阳城东,是当地大户韩家在自己的庄园“三才庄”里出资雇人开挖的,又称韩家东湖。放眼望去,烟波浩渺,夏有朗月荷花冬有厚厚冰层,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当地富户经常在韩家东湖之上大摆筵席,夜夜笙歌。此地虽有小名气,但也不会人人皆知,只不知韩林为何竟会知晓此地。

张随转念一想,心下雪亮:“此人姓韩,又知韩家东湖,必是韩家子侄。对,只有韩家的人才能让二师兄如此在意,准没错。”既悟到这一层,也不急于点破,对韩林说:“那咱们就去东湖呗!”

二人上了马车,张随道:“我们首阳派和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我小的时候去韩家做客,还和他们的小姐一块划船呢!”

韩林奇道:“哪个小姐?”

张随漫不经心地道:“就是长房的小女儿韩泠泠啊,你认识她么?”似笑非笑看着韩林,想刺激他露出真面目。

韩林此时一脸惊讶,道:“真的?”

张随得意道:“当然是真的!”

韩林不再说话,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韩家东湖虽处城外但离城不算太远,三才庄高高的门楼几里地外都能看见,方圆十几里地并无别家居住。马车刚出城门不久,赶车的张随忽然“咦”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扬手一甩鞭子,猛然加速急冲,不多时,又是“啊”的一声惊叫。

饶是张随见多识广,但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因为在他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奇异。

韩家的三才庄,已烧成了一片白地!那几十亩的地面上已全然看不出曾经的鼎盛,遍布碎瓦断墙,还能分辨出不少死人被烧得变形的尸首。那东湖岸边柳林只剩下一片树根,湖水浑浊。这往日风光秀丽的东湖,现在看来竟与一个大水坑无异。残烟四处摇荡,这场火看来是熄灭不久。

张随刚才出城门之时,没有看到三才庄的门楼,心下正在诧异,此时看到韩家整座庄园被夷为平地,也算有了点心理准备。他站在废墟边上,不住地问自己:“这是谁?这是谁?”

韩氏一族,不单是在洛阳,便是在整条河洛道上也是皇帝一般的份量。韩家之内,有人做官,有人从商,有人学武,俱有不匪成绩,因此那庄园才叫“三才庄”。如今这当地的名门望族竟遭灭顶之灾,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胆量?

韩林似乎不怎么吃惊,反多了几分紧张,一步一步慢慢踱进那废墟中去,双眼直视前方,嘴唇翕动,不知在念什么。走了几步,忽地右转,又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向左转。张随此时心头大惑不解,虽觉韩林动作不一般,也没空去管他,自顾自下到废墟里面,翻看点查被烧焦的尸首。

过了好一阵,薄暮冥冥,二人从废墟中走出,神情均是大为平和,韩林脸上还有几丝如释重负。二人上了马车,韩林道:“你有什么发现?”

张随道:“能勉强辨认的尸首上大都有致命伤口,显然是被杀在先,焚尸在后。能做成这件事的,一定是一群高手,韩家本身就有不少优秀的武师,一般江湖人物是决计动不了的。”

韩林“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张随接着说:“韩家世代经商,积攒不少钱财,可刚才我四处翻看,并无值钱物事,想是被那些人搬运一空。至于为何大开杀戒,估计是怕寻仇报复。韩家几世敛得的财富,可惜全部拱手送人了!”

韩林冷笑道:“这却不一定。韩家百足之虫,绝不会傻到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随打趣道:“不错,想来被运走的不过是些古玩字画之类,说不定韩家还留着几张藏宝图呢!”见韩林不说话,又道:“韩家有人在朝为官,所以才能在河洛一带一手遮天。那些人在三才庄大开杀戒,竟然无视韩家在朝廷中的势力,而且凶案发生这好几天,洛阳衙门殊无异动,真令人百思不解。想来想去,这一点最为诡异。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随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有意思,有意思……”扬手一鞭抽在马**上,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奔跑起来。张随与韩林,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重向洛阳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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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随驾车来到城内,将马车还了驿站小吏,拉着韩林向外走去,不多时,来到一排小房子跟前,张随走向其中一间,径直推门而入。

屋里人“啊呀”一声惊叫,随后跟着一声欢呼,接着就是两个男人的笑声。

这屋里的人,名叫陈剑诚,是当地的捕快,精明能干,传言是下任捕头的候选人,张随与他早有交情。他名字里虽有一个“剑”,却从不用剑,反而精通拳法,是周家口陈氏兄弟的传人。

陈剑诚正在赤身倒立,屋内并无火炉,可看他样子,竟似丝毫不觉得冷一般。张随也不多啰嗦,张口就问:“东门外面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