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太子公孙万年大呼小叫着把他从圣皇朝六合殿的帝座之上给拉了下来,公孙义定了定神,确信自己不是圣皇,又确定自己还是国君之后,他命人把他叫了进来。
“出事了父王!”
公孙义瞟一眼公孙万年,平静地问道:“是东瀛人攻过了沃海关,还是广漠国的狼崽子打到了生洲?”
公孙万年舌头冻在嘴里,可能他乍从冷地进到了暖和的帐篷当中还有些不适应,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打起了哆嗦。父王心平气和的时候,也就是他最生气的时候。
公孙万年试图补救:“恕儿臣惊扰陛下休息,是飞来驿传报,有人在剑士排位赛的复赛当中上到了太初剑宗五方阁的顶层……”
“你说……”公孙义一愣,五方阁的第五层传说藏有仙人留下的剑法武诀,只是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能登上去过。
“一名剑士。”公孙万年强调,显然父子两人思维不在一个点上。
“现在怎样?”公孙义招手让內侍更衣。
“还没下来,除了清凉山,另外四大门派都已经收到消息,陈东升已经带着两名首座回去了。”
“嗯……你去传令卫队即刻准备,我们也去看看。”
“父王,”公孙万年提醒道:“今日不是资源初段赛的颁奖典礼吗?上午您还要祝词的。”
“你留下,代孤王去向各国使者解释。”公孙义漱漱口,接过侍女递上的毛巾又问:“你刚才说是一名剑士,太初剑宗那个赵东城吗?”
公孙万年摇头,“秦毅,比香国来的质子。”
“快!现在就走!”公孙义急切呼唤侍卫。
功法什么的公孙义没多少兴趣。他是国君,哪怕明天就能变成剑豪,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既不会长生不老也不能增加权力,关键是秦毅……
长老团想要趁着这次剑士排位赛的机会斩杀秦毅,这点公孙义是知道的。现在南部局势未明,高竹国一直拖着不肯结盟,却在东瀛洲上大片地蚕食土地,他实在不想于这个时候和比香国闹僵。
可是没办法,长老团……特别是太初剑宗陈东升这帮人,认为一个质子无关紧要,铁了心要弄死他。为的什么?还不是师父近江在梭峡单独召见过秦毅,还有樊剑回国后数次在公开场合称赞秦毅的表现,这些人害怕秦毅再搭上承明剑宗,那样清凉山也跟着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一个质子,一个中级剑士,搞出个兄弟班,镇南关上救了大军,又登上了五方阁顶层……”公孙义一路想着这事都觉无法理解,“怎么办到的?”
不过也好,这是说服他们留下秦毅性命的绝佳机会。愚蠢的武人眼里只有门户之争,难道这能比得上国家利益重要?公孙义太了解太初剑宗了,这是在长老团里占着七名席位的国内第一宗门,也是个绝不允许任何可能危害到门派利益存在的第一小气的宗门。
他毫不怀疑,即便自己行使国君权利、不准他们在排位赛上动手脚,那么秦毅早晚也会被哪个劫财的强盗给干掉,或者干脆死在哪一次的斗殴之中。
秦毅点亮了第四层上的红灯,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却恍如做梦一般。
他听取逍遥的建议,长久地观察模仿右侧的那具傀儡,心烦意乱,秦毅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不是画师,这样对着一具傀儡也好、尸体也罢,究竟有何意义?
烦乱之时难免要走神,秦毅思绪飘回到了很远的过去,那时候他刚刚开始授业,进入天工阁跟随着天匠学习制造术……
“天匠大人,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匠人吗?”
“不,还不够厉害。殿下,”天匠笑道:“你连那些学徒的工匠都怕,可看起来并不怕我,就说明我还不够厉害。”
“那怎样才算最厉害的匠人呢?”
“给自己制造出的物品赋予生命。”
“制造出有生命的东西?”
“不,”天匠摇头,“没人能做出有生命的东西,是给予物品生命……”
思绪急转,眼前的天匠似乎瘦小了一些,又变成为师父吴先生。
“师父,你看我模仿的像吧?”
“还不够毅儿,”吴先生看着面前的那只狐狸,说道:“记住,你是在模仿有生命的东西,除了要模仿它们的动作、神态,最重要是尝试去和它们沟通。来,你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狐狸,变成它的同类,你问问它,喂,你今天吃什么啦?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知不觉间,秦毅的头已经低了下去。没有生命的东西是不会被他击中锁骨之后还能对他表示认可的,这些傀儡是有生命的。
秦毅想要和傀儡沟通,首先就要把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变成一件有生命的死物。他放弃了知觉、抛掉了感官、停下了思考,没有意识,或者说意识只是在无边无际的绝对黑暗当中不断下沉的一片虚无……
有个人影从那片虚无当中幻化出来。那是我吗?不,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我就是我!
“同化之术……”
此刻逍遥正在另一处虚无当中注视着秦毅,他无比震撼。这孩子,把他自己变成了一具尸体。他的眼睛灰蒙蒙地没有了对光反应,脖子上的脉搏停止跳动,肺部也再无任何的气体交换——他死了。
死人迈开了脚步。如果这时五方阁外吵闹的人群能够看到四层之上正在发生的一幕,那将再也没人会怀疑秦毅作弊。右侧的傀儡安坐椅上,而左侧那具却凭空驾驭着四把长剑,和面如死灰的秦毅展开搏斗。
飞剑纵横,秦毅操控的正是原本在右侧傀儡背上的四把剑。终于,其中有一把准确无误地击打在了对手的要害之上,战斗结束了,左侧傀儡回到座椅上,而右侧傀儡却是起身点燃了红灯……
秦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挂在项上的玉牌闪耀出金纹他才恢复神志。身子冷得厉害,从内到外地冷,四肢也说不出地僵硬疼痛,脑子昏昏沉沉,好半天才看清桌上的红灯和墙壁上新近出现的那间石室。
去询问逍遥他也不肯说,秦毅走进石室。
这里面有两张石桌,上面摆放的书札大体类似于清凉盛境中、红色石碑上面记述的内容,秦毅没多关注,走上了斜通向上方去的一条石阶。